嚴未一聽,頓時臉上愁雲密布,問:“怎麽了?”
紀瀾滿懷同情地拍了拍嚴未的肩膀,語重心長道:“許淮對她的傷害讓她不再相信愛情,想要打動這種曾經受過情傷的女人,那是難如登天。況且依照目前的情形看來,她對你並沒有那方麵的好感,隻有同學友情外加感激之情,你對她也不過是當年暗戀過一場罷了,也不是什麽刻骨銘心生死不渝的感情,趁著沒有陷入可以及時收手,實在沒必要迎著困難上,算了,我重新給你介紹一個吧。”
嚴未苦巴巴道:“出身未捷身先死啊。”
紀瀾歎氣:“兄弟,你要是不怕死,就努力一把試試。我估計她直接就拒絕你了,那你們以後做朋友可就別別扭扭的,不是現在這樣了。”
嚴未雖然失望,但不得不承認紀瀾的話很有道理。十幾年的青梅竹馬在她最困難的時候,往她心口上捅上一刀,這種傷害的確是讓人心灰意冷,難怪她大學期間再也不肯戀愛。從剛才薄荷的言談舉止來看,她仿佛已是曆經滄海桑田,對愛情抱著一種超然冷淡的態度,尤其是她說到許淮時,很鄙夷他想用錢來挽回感情。如果自己這個時候追求她,本來借錢給她是光明正大的熱心相助,就顯得有點居心不良,另有所圖了。
這麽一想,嚴未打消了追求薄荷的念頭,看來,想和她走到一起,那真是山高水遠,絕非一朝一夕。
頓時,嚴未有種再次“失戀”的感覺。這種似是而非的“失戀”並不是痛徹心扉,痛苦也是隔靴撓癢,比較有限,但就是心裏空落落的有點茫然,這世間還能找到一個人和自己攜手終老嗎?以前確信無疑的事,現在為什麽越來越不肯定了呢,是因為對人性了解得越深,自己也越發成熟了嗎?
紀瀾和他是決然相反的性格,這種茫然說出來他也不能理解,於是嚴未自然而然地把剩下的半瓶紅酒用來借酒澆愁。
紀瀾看著好人老嚴這般傷神,心裏十分的內疚,尋思著得趕緊幫他找個女朋友才行,因為老嚴的這兩次“失戀”他功不可沒。
翌日早上,薄荷去外邊買菜,回到家中時竟然發現許淮坐在客廳裏。
薄豫半躺在沙發上,許淮坐在他旁邊,腳下放著幾大盒的營養品和水果籃。他穿著一件米色的風衣,風度翩翩,幾年不見,多了成熟穩重,氣質更佳。
薄荷冷眼看著他,心想這大概就是金龜婿之流的人物,他不應該單身,更不應該來自討沒趣地要和自己複合,她想不透他的做法,也猜不透他為什麽要一而再的來碰釘子,是太順風順水了,所以來尋找一種挫折感,來迎接挑戰?
許淮忙站起身來,“薄荷,你回來了。”
“你怎麽在這兒?”薄荷冷冷地看著他。
“我來看薄叔。”
薄荷深呼吸了一下,說道:“你以後不要來了,我不想看見你,我爸也是。我沒我爸有涵養,脾氣也不大好,你非要逼我說一些難聽話,我也不介意說出來。”
許淮一聲不吭。年少時的清高傲氣好像從身體裏連根拔起,麵對薄荷的冷言冷語毫不動容。
薄荷徑直走進廚房,把買回來的排骨洗幹淨,放進砂鍋裏熬湯。
許淮走了進來,站在廚房門口,望著薄荷清瘦的背影,心裏哽著許多的話語一時間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每個人年輕的時候都會犯錯,他也不例外。他家境優越,但責任感這種東西卻往往和家境成反比,所以有句俗話叫“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薄荷遭遇家變的時候,他父母立刻以一種成年人的勢利幫他分析了現實和將來,讓他和薄荷分手。他本意是不願意的,但他隻是個大四學生,生活費還仰仗著家人供給,他就算想幫助她,也隻是從家人手裏要錢。他抗不過家人的壓力,也害怕未來所要承擔的那些債務,於是就屈服了,帶著父母給他準備的一筆錢留學美國,去追求自己的未來。
他以為,薄荷會漸漸在他的記憶中淡去,沒想到卻成為他沉重的心理負擔,一直讓他良心不安,尤其是在他事業有成之後,一筆業務就能賺個十幾萬,他越發覺得自己當年的懦弱和幼稚。
當年他覺得十幾萬是天文數字,是可怕的負累,填不完的窟窿,現今看來,卻是如此輕而易舉就能得到,而他,就為了這麽一點錢,放棄了自己十幾年的感情,放棄了薄荷,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轉身離去。
痛悔一直折磨著他,錢賺得越容易,他越內疚。他想挽回這段感情,不僅是因為年歲漸長,越發覺出年少時那份青梅竹馬的彌足珍貴,更是因為薄荷的原諒成為他唯一的救贖,隻有重新和薄荷在一起,讓他耗盡一生心血去照顧她,他才能換得良心上的安寧。
而薄荷,顯然已不是當年那個無憂無慮的女孩兒,她像是沙漠中的仙人掌,剛強勇敢,長出了鋒芒。
每次看見她,被她的刺紮出血,反而讓他痛快,她紮得越狠,他越痛快,心裏的內疚才能減輕。
薄荷沒有回頭,但能感覺到身後的氣息,曾經兩小無猜,相處十幾年,縱然數年不見,仍舊對他是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她很痛恨這種熟悉,讓她不由自主地回憶起青蔥年代,曾經那麽喜歡過他,依賴過他,信任過他。然後在最不防備的時候,最虛弱的時候,被他一下子從雲端打落到塵埃。
這種感覺,她永生難忘,在此後的數年間,她拒絕了很多追求者,就是因為這種感覺讓她痛徹心扉,再不想經曆第二次。
許淮站在她身後,讓她有種鋒芒在背的感覺,她突然煩躁起來,他憑什麽來打破她平靜的生活。在她幾乎都要忘記他的時候,衣錦還鄉般出現,妄想扮演一種救世恩主的麵孔,讓她對他感激涕零,以身相許?
她再也克製不住心裏的氣憤,回頭就道:“許淮,你真的太自信了。你覺得曾經那樣不堪的過去,你三言兩語外加送點鈔票就可以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嗎?”
身後的許淮沉默了片刻,低聲道:“薄荷,過去是我對不起你,人在年輕的時候總會犯錯,我特別後悔,但那時我也有苦衷,我……”
薄荷打斷了他:“過去的事我不想聽,你有苦衷也罷,已經和我沒有關係了,沒有必要對我解釋。”
許淮輕聲道:“薄荷,我們真的沒有可能重新開始嗎?這麽多年,我從沒忘記過你。”
薄荷氣極反笑,回頭望著他反問:“你覺得可能嗎?”
許淮回望著她,沉聲道:“這世上沒有什麽不可能的事。”
薄荷冷笑:“你能讓時光倒流嗎?能讓老家的房子不賣嗎?能把一切恢複原樣嗎?不能吧。”
許淮默然不動。
薄荷看著他,語氣冷靜而疏遠:“許淮,我知道你一直很自信,現在有了金錢的支撐,更是覺得世間之事仿佛無所不能,可惜有些事你就是做不到。當初分手是你媽代辦的,我覺得很好,沒有彼此撕破臉吵鬧,就像是緣分盡了自然而然的散了,現在,請你保留你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