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硯哥!”

陸硯未盡的話被裴晚的啜泣打斷。

她蹲下身,焦灼的看著這一幕,想讓裴西州挪開腳掌,卻因為畏懼不敢碰觸分毫。

顫抖著身體仰看著身形高峻的裴西州,眼淚一串串的往下掉。

“大哥,饒了陸硯哥。”

寧溪見狀,眼底驟起狂濤駭浪,眯著眼危險的看了眼南知意,懾於裴西州周身飆漲的氣勢,怯怯的拽了下他的衣角。

“西洲,再這樣下去就過了——”

裴西州臉上表情分毫未動,腳掌甚至還又碾了一個圈,瞳底暗色的風暴仿似能撕碎一切。

寧溪铩羽。

抬起眼眸筆直的看向南知意,嘴角掛著一抹溫涼的弧度,對南知意道:“梔梔,你求求情。”

南知意本不想理的。

可是看陸硯在裴西州碾壓下,痛至扭曲的臉,心髒似是被不輕不重揪了下,咬著的唇鬆開,下意識的溢出一句,“哥……”

水眸震顫,濕漉漉的宛如無辜的小兔。

裴西州僅瞥了眼,腳掌下意識的縮回。

鋪天蓋地的刺痛密密匝匝的自心扉蔓延開來,乃至於在袖下的指節一寸寸的捏緊。

關節凜緊的微聲,別人或許沒在嘈雜混亂中聽清。

但疼至手指**的陸硯卻看的分明。

同樣看清楚的人還有寧溪。

陸硯臉色一片鐵青。

寧溪的眸也跟著沉了沉。

“看在梔梔的份兒上,今天姑且饒了你,再被我聽到你敢欺負梔梔,絕不是今天這麽輕拿輕放。”

陸硯起身,俊臉上的肌肉疼的顫動,嗓音更是慍怒,“裴西州,你以為你那點心思藏的很——砰!”

一隻咖啡杯徑直朝著陸硯的臉砸過去——

陸硯眼前閃過一道光,咖啡杯幾乎是蹭著風聲呼嘯而來。

那股凜來的危機感讓他下意識躲避。

等定睛一看,卻見到麵前的裴晚緩緩的彎下身子。

寧溪看著裴晚明顯白下去的臉,不由得低叫一聲,“晚晚!”

裴晚的臉色肉眼可見變得煞白,也不知是熱的還是疼的,額頭上滲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哥——”

“饒了陸硯哥。”

那隻咖啡杯是磕碰著裴晚的眉骨掉落的,眉骨被砸破,鮮血汩汩的沿著破口滑落下來。

血色襯著白紙般的臉龐,越顯得孱弱。

陸硯的心像被巨力攥緊,嗓音顫顫巍巍的,“晚晚,你別嚇我,你沒事吧?”

裴晚虛弱的靠在陸硯的懷裏搖頭,聲若蚊呐,“我、我還好。”

寧溪趕忙上前抽出好幾張紙巾按住裴晚的額頭。

“得趕快送醫!”

陸硯抬頭,顫動的瞳仁裏怒色滔天。

“晚晚患有白血病,稍微一點傷口就可能要了她的命!”

這一聲低喝,喝的南知意的心髒都跟著劇烈顫了下。

她在密密匝匝而來的刺痛中抬眸看向陸硯,他眼底的心疼那樣明顯,恨不得以身代替裴晚疼痛。

南知意繃緊的肩膀不知不覺佝僂下來,因為胸膛有個位置正洶洶的疼痛著。

陸硯打橫抱起裴晚,寧溪按著裴晚的額頭寸步不離的跟著。

在這個刹那,陸硯因為過度緊張裴晚的病情,甚至沒有分給陸硯一個餘光。

南知意垂著手在原地呆呆的站著,地板上還有裴晚受傷濺落的鮮血,以及摔碎的咖啡杯碎片。

哪怕她不動,依舊能感覺到對麵裴西州炙熱的目光。

南知意覺得難堪,迎著裴西州如影隨形的目光,她甚至一度覺得難堪,無措到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放。

於是,掩飾的蹲下身去,微顫的指尖想撿起地上的咖啡杯碎片。

可不等指尖觸到碎瓷片。

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掌突然握住了她的。

南知意仰頭。

裴西州腰背微彎,居高臨下的俯瞰著她,那目光中的穿透力,讓她所有心思無所遁形。

鋪天蓋地的委屈席卷而來,她不想在哥哥麵前破防,可是顫抖的指尖還是暴露了內心的情緒。

“覺得傷心就哭出來。”

裴西州沉洌的嗓音仿佛帶著蠱惑,字字撩撥著她脆弱的心弦,“哥哥的肩膀永遠給你靠,嗯?”

不等南知意反應,一股勁力生把她拽起來。

南知意也算得上身材高挑了,一米六八的身高稍微穿個高跟鞋就能鶴立女人堆裏,但在一米九二的裴西州麵前還是有最萌身高差。

她需要仰著頭才能看清裴西州漆黑瞳仁裏麵蜷著的情緒,在辨清裏麵全數是寵溺和偏愛之後,南知意濕顫著睫毛,漂亮的唇瓣一咧,孩子一樣告狀。

“哥,你也會和其他人一樣,會在某一天收回所有對我的好嗎?”

“我這二十多年在裴家,難道隻是一場美夢?”

“告訴我答案,哥哥。”

南知意在崩盤的那一刻,手指用力抓緊裴西州散發著辛辣男香的黑襯衣。

幾乎在同時間,一直寬厚的大掌貼著她的脊背心,用力將她按入懷中。

“不會。”

沉洌的嗓音帶來莫大的安全感,莫名的撫慰了南知意密布酸澀的心。

脊背上的那隻大掌還輕輕撫順,似擼貓般的動作,仿佛連帶把南知意心底的委屈一並摩挲出來。

她心尖兒酸澀,看著指尖陷入被她揪出來的襯衣褶皺中,深吸口氣,把那股酸意壓下,然後驚嚇般的抽回手。

因為不經意一瞥,發現裴西州修長的脖頸都被她的力道勒出一道紅痕。

她瑩潤白嫩的手指下意識的在那抹紅痕撫了下。

下一秒,指尖被寬大的指節攥住。

南知意撩起纖長的睫毛看他。

裴西州低眸,指節下意識在柔滑似綢緞的肌膚上撚了下,“不打緊。”

話音落下,喉結在南知意眼前滾了滾。

一股莫名的張力油然升騰出來,粘稠了空氣,也困難了呼吸。

“沒覺得疼。”

南知意倒是沒察覺到什麽,隻是被愧疚擰了下,“抱歉,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剛才我情緒太激動。”

“因為陸硯動心的那個人是裴晚?”

刹那間,南知意猛的抬頭看他。

凝入裴西州平靜的瞳,她心底卻是狂濤駭浪!

“看來我說對了。”

不等南知意回答,裴西州已經下了定論。

南知意睫毛顫抖,下意識追問:“你怎麽看出來的?”

裴西州勾唇,沒回答這個問題。

是了。

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事情,洞察力恐怖如斯的裴西州自然也看出來了。

“是。”

“因為裴晚曾經救過陸硯一命,在他十八歲那年的綁架案。之前他和我在一起,隻是因為認錯了人。”

回憶這些難堪,南知意心底密密匝匝浮上來的還是刺痛,隻要想到七年感情錯付東流,悉數喂了狗,那股空落落的感覺立刻浮上來。

好似心髒被剜走一角,鮮血淋漓的疼痛。

裴西州穿過來的目光更炙熱了,炙熱到南知意一度覺得難堪。

接著,“所以,這個婚是離定了。”

“是。”

南知意勇敢的抬起眼皮,迎著裴西州眼底暗潮湧動,“離定了。”

頃刻間。

那雙漆黑的瞳似在瞬間更黑了。

陸氏醫院。

醫生在給裴晚做檢查的時候,兩人不著痕跡的交換神色,“情況有點嚴重。”

“本來上次受傷不小心傷到骨頭,病情已經變得嚴重,這次又流了這麽多血。”

“現在隻能先輸血。”

裴晚虛弱的躺在病**,通明的白熾燈下,一時竟分不清到底是床單白,還是她的臉龐白。

陸硯的心疼的不斷**,“輸,立刻輸,還等什麽?”

醫生轉身離開。

哪怕當著寧溪,陸硯也顧不得其他,激動的握緊了裴晚纖細的手腕。

“晚晚,別擔心,很快就會好起來。”

裴晚發出虛弱的氣音,還不忘寬慰,“陸硯哥,我沒關係的,隻要能保護你,我比誰都開心。”

她甚至抬起陸硯被踩的腫脹的手,心疼的眼角泛出淚,“陸硯哥,還疼不疼?”

“我也不知道大哥會突然對你動手,你千萬別因為這件事遷怒我好不好?”

“我代替大哥像你道歉。”

提及裴西州,陸硯的臉瞬間鐵青一片。

如果說以前的裴西州對南知意的心思是蟄伏在深海中的暗湧,那麽現在他是一點也不遮掩了。

竟敢明目張膽的覬覦!

可南知意明明是他的妻子!

“陸硯哥,你怎麽不說話,是不是還在生氣?”

裴晚的聲音明顯透出哭腔。

陸硯心下一軟,在麵對裴晚的時候,眸光明顯的溫軟下來,“我不需要你道歉,更沒有生你的氣。”

“雖然你是裴西州的親妹妹,但是在我心裏,你是你,他是他,我和你的關係,並不會因為我們之間交惡而影響半分。”

裴晚這才稍鬆口氣。

眼角還噙著淚,卻開心的對陸硯彎了彎眼。

一直沉默的寧溪恰在此刻開口:“我也不知道西洲是怎麽了,大概是太心疼梔梔了。”

“對了,梔梔和裴家斷絕關係的事情,西洲還不知情,如果一旦被他知道,還不知道要怎麽找陸總的麻煩,所以——”

寧溪欲言又止,提點,“這件事暫時還是別讓西洲知道吧。”

裴晚剛想幫腔。

陸硯的情緒卻在頃刻間炸了。

“他知道又如何?這一次他不過是仗著我沒防備,下一次還不一定誰占上風!”

裴晚頓時張嘴結舌,下意識的看了眼寧溪。

寧溪給她使了個眼色,輕輕搖了搖頭。

因為陸硯這句話,病房的氛圍肉眼可見凝滯下來,陸硯大概也覺得窒息,起身道:“我出去吸根煙,一會回來,晚晚,有事給我打電話。”

裴晚乖乖點頭。

門板闔上。

裴晚立刻對準寧溪,“嫂嫂,這件事求你一定要瞞著大哥,我和南知意之間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我不希望這種關鍵時刻大哥摻合進來,不然的話,南知意仗著大哥的寵愛,加上陸硯對她七年的感情,我很難贏她。”

“嫂嫂,你是我的親嫂嫂,你難道願意看著我輸給她嗎?”

寧溪自然不願。

不過她這個不願還有另外一層意思。

這一層,她這個局外人看的分明,卻沒跟任何人提起過。

這是禁忌,不但不該提及,更應該狠狠扼殺在萌芽狀態,徹底讓裴西州死心。

“當然不願意。”

寧溪心頭百轉千回,麵對裴晚耐心極了,伸手輕捏了下她的手腕,“這件事別擔心,我會替你保密的。”

裴晚這才綻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下一秒,“叩——”僅一聲的敲門聲傳來,瞬間讓兩人的脊背一僵。

因為如果是陸硯的話,根本不會敲門。

兩人對視一眼,眼底都是恐懼。

“進~~”

寧溪的聲音都有些抖。

因為大概猜測到來人是誰。

不光是她,就連裴晚也如臨大敵,下意識的繃緊了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