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到茶樓,青竹幫有個弟子就看到了,正好是送他來金陵的來喜。

因為他私會許致青後從此失蹤,來喜回去將這個消息稟報幫主和幫主夫人後,被罵得狗血淋頭,責令他一定要找到羅夜暝,否則不得回幫。

由於羅夜暝是在金陵城外失蹤的,於是他也不敢擅自離開,隻在金陵到處尋找,早已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少幫主,你可回來了,幫裏的人都快把整個金陵翻過來了……”

“我這不好好的麽?”他淋了一場雨,麵有菜色,此時說話也十分虛弱。

來喜大驚失色:“少幫主,你怎地變成如此模樣?”

羅夜暝擺了擺手,有氣無力:“別提了,先來壺熱茶,一籠包子。”

那弟子連忙將他引到後院廂房,讓店小二端了熱茶熱飯過來,給他吃過了飯後,又給他燒水沐浴,端水進了房門時,看羅夜暝仍然滿臉頹色,便小心翼翼地道:“少幫主,許公子那裏,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羅夜暝歎了一口氣:“你不提這事會死麽?對了,你讓人去打探一下許公子在不在家,若是在家,便約他到……算了,不必約他了,就打探一下他平時的習慣,出門必經之處,我到時再去找他罷了。”

那弟子傻眼道:“原來少幫主忙活了兩個多月還沒得手?”

“什麽得手沒得手的,說得這般難聽?”羅夜暝極是尷尬,“你但去罷了,問這麽多作甚?”

“少幫主,那許公子那麽文雅的人,約他見麵不好麽,為何要假裝巧遇?若是許公子不願,豈不是……有傷少幫主的顏麵?”

“讓你去就去,這麽囉嗦?”羅夜暝皺著眉頭,將手中的包子按到了碟子裏,直接用力按扁。

那個弟子不敢再說,行了禮,逃也似地跑了。羅夜暝雖然脾氣很好,但泥人也有土性子,生氣起來沒人敢惹。

羅夜暝此時也沒了食欲,胡亂喝了幾杯熱茶,倒頭便睡。

其實這一次想見許致青,並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看他過得好不好,畢竟自己移情別戀,也有幾分心虛。雖然許致青早就甩了他,但也是他想要傾盡一生對待的人。

如果能這麽快忘掉一段感情,那麽再看看許致青,說不定又會忘記聞人昊呢?

雖然都同樣是令人絕望的愛戀,但他的直覺告訴他,和聞人昊之間的糾葛會讓他痛苦百倍。

他想了想,先修書一封回家報平安,並另寫了一封給弟弟羅星曜,讓羅星曜來金陵一趟,暫時保護他的安全。

他睡了兩天,身上感染的風寒未愈,反而更為嚴重,來喜請了大夫給他看病,他便慢慢養著。

病去如抽絲,習武之人很少得病,但一旦得病,卻比普通人更不容易好。

很快就查到了許致青的消息。原來許致青這兩、三個月都在金陵,每天在家練字念書,甚少出門。即使出門也隻是買些筆墨紙硯而已。

許致青如今家裏算不上富貴,但寫字卻喜歡用雲錦箋。這種紙上有天然的雲紋,價格不菲,乃是兩江四商之首的徐家所產,每批所產的紙也不多,大多銷往京城,剩餘的也被金陵本地的王孫貴族訂走,拿來賣的雲錦箋自然極少。

許致青每隔七、八天便會來徐記取一次新到的紙,順便也會買些扇麵絲絛。前兩天許致青才取了一次紙,想必過幾天他就會再來。

羅夜暝便讓人在徐記鋪子的對麵客棧的樓上開了個房間,許致青來時,他在樓上看到,下樓便能趕上。

他病了以後便沒什麽精神,大多時候都隻是休息,盯梢這種事自然讓青竹幫的弟子去做。隻是意性疏懶,這次見致青似乎並不期待。

他百無聊賴地玩弄著手裏的匕首。這柄匕首雖然俗氣,但仔細看時也滿好看。

“少幫主,許公子出現了!”派去盯梢的一個弟子慌慌張張地跑進了他的房間。

“現在不是到了晚上麽,徐記怎麽還在開門?”他等了一天,還以為致青不會出現,卻是不想在他準備就寢的時候忽然得了消息。

那弟子說道:“徐記關了門的,但許公子是早就訂了貨,所以敲門來取。少幫主還是快些去吧,晚了許公子就走了……”

若是往常,他躍下樓去自然動作極快,此時失了武功,這麽跳下去隻能摔個半死。再次感到沒有武功的不便,他把短匕收好放到懷中,急急忙忙下了樓,往徐記而去。

他才出了客棧門口,便看到一個年青公子身邊帶著個小廝,那小廝懷裏抱著幾卷紙,兩人正往城南方向走去。

“致青!”

他遠遠地喚許致青的名字,追上前去,才跑了一段路就開始呼吸急促,不得不停下來喘氣。

幸好許致青駐足,回過頭來。

“致青,我是夜暝!”本以為早就相逢,誰知卻是足足拖了兩個多月,而自己終究沒有恢複容貌。

隻是這次無悲無喜,並沒有多深的難過。

“是你?”許致青下意識地退了兩步,“你怎麽來了?我早就說過,你我之間一筆勾銷。你、你還來做什麽?”

此時聽他的語氣如此冷淡,羅夜暝竟然感到一陣輕鬆釋然,溫言道:“沒什麽,隻是許久不見,想見見你罷了。看你仍然安好,我心中歡喜。”

聽得出他語氣的不同,許致青本想轉身離開的腳步不由得停下,向羅夜暝瞧來。

黑暗之中隻能依稀看得出羅夜暝高***身兆***的身軀,年輕的嗓音說不出的悅耳。

許致青的語氣變得和緩了一些,說道:“現在見過了罷?你還有什麽話要說麽?”

“看到你無恙,我也就放心了。”他仿佛歎息一般開口,卻不再有當初的執念。

許致青似乎也覺得有些不同,朝他行了一禮:“天色已晚,在下該回去了,咱們就此別過吧。”

羅夜暝沒有說話,隻是看著他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致青能好好活著,即使和另一個人在一起,自己也會感到放心,可是若是聞人昊和別人在一起的話,隻怕自己會感到撕心裂肺地痛苦罷。

想到聞人昊時,不由得有些茫然。

雖然和聞人昊沒確定過關係,但他們之間,卻是比夫妻更親密的。

因為體會過這種親近,所以更有種難以容忍割舍的感覺。

所謂一夜夫妻百夜恩,百夜夫妻海樣深,或許就是如此。

見過了許致青,羅夜暝心知自己心願已了,不過現在武功失了,沒臉回青竹幫去。

自己中了化功散的毒,隻會讓父母擔憂。不如先等星曜回來,兄弟兩人商議過後再說。

雖然心裏傾向於先回獨尊堡和聞人昊相見,但想到自己不告而別,他必定會生氣。

回到客棧後,他便睡了一覺,隻是這一覺很是漫長,他似乎夢到了聞人昊,但在夢中,聞人昊的麵目卻是看不分明。

聞人昊俊美的容顏他是早就印在心底的,怎麽在夢中卻像是隔了一層紗一般?

他胡思亂想了許久,門外忽然響起了一陣不急不緩地敲門聲。

他隻道是自家的幫眾來找他,披了衣裳胡亂穿好,便去開門。

門打開時,隻看到門外站著一個紫衫男子,正是聞人昊。

他嚇了一跳,心裏也不知是驚喜還是尷尬,訕訕地道:“你怎麽來啦?”

聞人昊微微一笑,“不迎我進去麽?”

他聲音極為溫柔,俊美無儔的麵頰上還帶著令人**漾的柔情。

這般的俊美,當真如同天神一般。

羅夜暝呆呆地看他,在忽然之間不知如何反應。

聞人昊微微笑了起來。

羅夜暝這才回過了神,不由得麵紅過耳,讓開了一個通道,讓他進去。擦身過時,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熏香氣息,更有種旖旎之感。

他這才發現,聞人昊此時衣飾既低調又華貴,身上是淺灰色葡萄暗紋的紫衫,腰間係著一塊和闐白玉,頭上戴著一頂白玉冠,冠上的明珠耀眼之極,與他邪魅的風采相得益彰,人也忽然變得氣勢凜然,俊美異常。

羅夜暝愣了一愣,聞人昊這副打扮很是恭謹,想必聞人昊在這金陵中有重要的人物要見,卻也不以為異。

獨尊堡比青竹幫大得多,平日裏肯定有很多重要事情要做,就連青竹幫小小幫派,父親平時也忙得不可開交。

他正要和聞人昊說話,卻見聞人昊笑吟吟地反手關上房門,手臂一伸,扶住了牆,直接將他困在門邊的牆上。

他的衣服本來隻是胡亂披著,此時被聞人昊目光注視,不由得神情甚是尷尬,一手抓住衣襟口,一手卻還在扯腰帶,手腳都不像自己的了。

聞人昊忽然伸出手托住了他的腰,嘴角的笑容微微揚起:“說說,你剛才以為是誰?”他的手指撫摸著羅夜暝露出的鎖骨,指尖探入了衣裳裏麵,觸摸著他青澀的肌膚。

羅夜暝隻覺得喉間幹澀,說不出話,隻能著迷地看著聞人昊幽深邪魅的目光,連呼吸也快停止了。

他結結巴巴地道:“我……我還以為……以為是店小二。”

聞人昊顯然並沒有在意他的回答,看他緊張的表情,輕聲笑了起來,低頭在他唇間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