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數一二三,你再不放手,我就把你從這裏丟下去。”

曾經雕欄玉砌的畫樓,剛遭受一場劫難,華美樓身毀了大半,到處殘磚斷瓦,餘煙嫋嫋。

厝奚手握刀身,將它卡進還未斷裂的欄杆中,整個人掛在樓外,搖搖欲墜。

而他腰間還掛了個人——半大的少年,穿著一身墨衣,手腳並用地盤住對方腰間,抱得緊緊的。

“總,總總總總司,我,我恐高……”

少年哭喪著臉,根本不敢往下看:“不要丟我!!”

不過到底是麵對大魔王的臭臉還是麵對高空的恐懼,少年做出了眼觀鼻鼻觀心的逃避型選擇方案。

“嗤。”

厝奚冷笑一聲,毫不留情地一根根掰開對方的手指:“怕高?那往後旁人在天上飛,你在地上跑?知道你這樣叫什麽嗎?”

他在少年絕望的表情中殘酷地吐露出倒計時:“一。”

三根手指被掰開了。

“二。”

一隻手也被掰開了。

眼看快摟不住厝奚,少年手忙腳亂地去抓對方胳膊,卻被人抓住手腕順勢一推,整個人就猛地急墜下去!

“三。”

少年眼睜睜看著自己與厝奚的距離越來越遠,對方藻綠的雙眸中嘲笑一片:“沒毛的走地雞。”

“砰!!”

剛下過一場春雨,地麵柔軟濕潤,故而鍛過體的修士即便從五層高的樓閣上摔下來,也並不會造成多大傷害,隻是心靈上的挫傷不可避免。

厝奚一躍而下,輕巧落地,用腳尖踢了踢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少年:“死了?”

半晌,死氣沉沉的聲音從少年身上發出:“……沒有。”

厝奚從深草中翻出散發著幽綠色微光的圓潤妖丹,收進儲物袋裏,隨口安排道:“那你善後,我先回宗。”

少年猛地從地上抬起頭,臉上還沾著碎草屑和泥巴,不可置信地看著對方遠走的背影,又扭頭看向身後的閣樓,再想起昨夜那位看起來就不好相與又摳門的委托人,扯著嗓子哀嚎道:“總司——!!!”

衍宗作為如今十九州有名的大宗派,修行弟子眾多,難免會有管教疏漏的時候,因此由江浙真人起頭,將門內刀修全部納入集調查,監管,刑罰為一體的慎查司,用於維持宗門規法。

本著公平公正,鐵麵無私的執法原則,慎查司在眾弟子心中是噩夢一般的存在。

而今年二十有三,剛剛上任的新任總司厝奚,則是公認的噩夢中的噩夢,衍宗名副其實的大魔王。

此刻這位魔王,正在千峰塔任務欄前,看著隔壁趙寥寥與確認任務的師姐扯皮。

女修鬢發有點淩亂,衣擺有血跡,明顯剛從山下任務回來。

她悶聲道:“一個人不行?”

那位師姐看看手中任務竹簡,搖頭:“這是雙人任務。”

趙寥寥不死心道:“我一個人就可以完成,何須雙人?”

師姐依舊搖頭:“不可以,這是規定。”

趙寥寥:“師姐,通融一番吧?隻要最終結果是完成不就可以了?何必在意是幾人呢?”

師姐不為所動,冷冰冰地吐出兩個字:“不行。”

趙寥寥站在原地動也不動,最終像是妥協一般,垂拉著肩膀準備離開。

“什麽任務?”

厝奚不知何時到了趙寥寥身旁,詢問任務發布弟子。

女修眨著眼仔細瞧了眼墨衣短發的青年,反應了幾秒才驚喚出聲:“厝……師兄!”

厝奚二字在嘴裏轉了圈,又變為師兄,使得青年突然有些不大樂意。

他不樂意,表情便也跟著臭了起來,語氣生硬:“師妹。”

厝奚接過任務竹簡,將自己的令牌按進竹簡尾端凹槽,然後對著人抬了抬下巴:“確認吧。”

趙寥寥眼睛一亮,忙不迭地也做了相同操作,最後收好竹簡,朝厝奚道謝:“謝謝師兄,幫大忙了!師兄放心,待進了秘境劃水就好,其餘事情我來搞定,定不會耽誤你時間。”

厝奚不知為何有些煩躁起來,皮笑肉不笑道:“倒也不必。”

為了益進宗門弟子修行,鈺算子做出了「魂夢天涯冊」這處書中秘境。

秘境向開光期以上的弟子開放,難度不低,因每當有人進入秘境時,這處秘境的故事,場景,人物,便會隨機匹配排列,故而在睜開眼睛之前,誰也不知道他將會經曆何種曆練。

而在秘境初期開放的那幾個月,遭受了無數從裏麵撐著半條命爬出來的弟子投訴後,鈺算子將「魂夢天涯冊」設置了人數規定,將其變成雙人秘境。

畢竟初衷隻是為了曆練弟子,而不是讓弟子在裏麵丟掉性命。

趙寥寥和厝奚站一副浮空的卷軸麵前,卷軸中繪有千裏江山,若是仔細看去,便會發現其中四季變化,浮華生老,宛若一個自行運轉的小世界。

這便是「魂夢天涯冊」的入口了。

兩人正抬手準備觸碰卷麵,忽聞身後有人喚師尊。

女修有些錯愕地回頭,看清來人後便皺起眉頭:“不是說讓你好好養傷嗎,亂跑什麽。”

瘦高的少年穿著宗門統一發放的劍袍,頭發用絳紫色的發帶高高豎起,臉色是病態的白,卻不掩殊色。

或許用殊色形容男子不太確切,但少年病弱,表情柔軟,很令人可憐。

少年挨了訓也是笑盈盈的表情:“可弟子與師尊約好了相送,不能差了這一次。”

女修擔心又自然地牽起他的手,向厝奚介紹:“師兄,這是我的弟子,宿華。”

宿華從善如流地行了一禮:“厝奚師叔。”

厝奚的目光從宿華身上轉向趙寥寥:“何時收的弟子?”

“回師叔,弟子與師尊已相識五年。”

還未等趙寥寥開口,少年率先回答。

厝奚向來對他人的情緒感知敏銳,這會明晃晃的敵意直麵而來,他終於抬眼直視宿華。

有趣。

青年勾勾嘴角:“我與趙寥寥年幼相識,也是五年……不,再加上我入妖塔這些年,該是十年了。”

眼看兩人之間突然起了微妙的氣氛,女修這時橫插一句:“師兄我們都五年未見了,兩兩抵消,算不得十年。”

這便是清空了的意思。

宿華撲哧笑出聲:“師尊快去吧,弟子等著你。”

厝奚與趙寥寥一同抬手觸碰畫卷,在被畫卷吸入時他看了眼女修——

下他臉麵這件事,過去五年了依舊這麽熟練,怎麽稱呼就硬生生打了個折?

“砰——!”

厝奚還未睜眼,從背脊和腹部傳來的鈍痛先一步到來。

他眼前花白看不太清周遭環境,覺得全身虛浮無力,好不容易撐著爬起來,搖搖晃晃地還未站穩,便被人一把揪住領口!

很久沒有這麽遲緩的時刻了,厝奚甩了甩腦袋,努力睜大眼睛想看清楚,刺耳的辱罵便劈頭蓋臉地砸下來。

“小雜種!還敢跑!是不是你偷了小爺的錢袋?媽的真是個小畜生!”

厝奚眼角一跳,終於看清了眼前情況。

一個堆積著雜物的小巷子,幾個流裏流氣的小孩,各個都露出厭惡和竊喜的表情看著他。

厝奚抓住了揪在自己領口的手腕,卻發現根本掰不動。

見他還有反抗的動作,一臉麻子的半大少年呸了一聲,鄉井市民的粗鄙之語跟順口溜似的往外蹦,想也不想就直直朝著臉給了他一拳。

看著倒在地上大口喘息的厝奚,幾人終於從他手心裏扣出了錢袋,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厝奚倒在地上,隻覺得腦袋嗡嗡地痛,頭重腳輕,惡心得要命。

他看著自己的手腕,瘦小,無力,有經年累月留下的凍瘡和傷疤。

平日裏如獵豹一般矯健又凶狠的慎查總司,此刻變成了個四,五歲的孩子模樣,卷卷的棕紅色頭發讓他看起來像一隻小綿羊,又矮又弱。

小厝奚從地上爬起來,望著折射進巷口的夕陽,認真地理了理被拽得破爛脫線的衣服,往外走去。

晚上了,該回去了,不然阿娘該擔心了。

小小的身影步履蹣跚,走著走著,垂下腦袋,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他好沒用,好不容易攢了點錢想給阿娘抓藥吃,結果錢袋子也被搶走了。

他有鋒利的牙齒,可是他隻咬的過兩個人,他本來想搶回錢袋子就跑的,但是好久沒有吃飯了,跑不快。

小厝奚咬著嘴唇,一邊抹眼睛一邊往前走,忍著不哭出聲。

不能哭,阿娘就是因為哭才看不見的,他不能哭,他要做阿娘的眼睛,他要幫阿娘找到那個讓她哭瞎了眼睛的男人。

小厝奚一直走啊走,直到他站在一處低矮的土房麵前。

這裏離其他民居的地方已經很遠了,一路走來再無他人,蕭瑟極了。

小厝奚用袖口擦了擦臉,剛剛被揍了一拳,牙齒好像鬆了些,這會木木的痛。

沙啞的咳嗽聲從裏麵傳來,他忙推開岌岌可危的木門跑進去:“娘親!”

屋內昏暗未點燈,透過小窗邊即將消散的夕陽,可見一枯瘦的女人靠坐在床鋪上。

女人頭發枯黃,雙目無神,皮膚也皺巴巴地包著骨頭,任誰看都不會將她與六年前名動天下的西戌舞姬厝嬈聯係在一起。

小厝奚爬上床鋪,捉住了厝嬈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娘親,小溪回來了。”

厝嬈像沒聽到,隻是呆呆地盯著一處,並不回應。

小厝奚像是已經習慣了一般,與厝嬈說了幾句話,又下了床去屋外一個小棚鋪下生火燒水。

待水煮沸,他踮著腳吃力地挪開軋在米缸上的木蓋,探頭瞧了眼缸底薄薄一層碎米,舔了舔嘴皮,用葫蘆瓢盛了一小勺出來,倒進鍋中。

然後搬了個小馬紮乖乖地坐在火爐前,等待著這鍋稀粥煮好。

“厝……厝奚……”

一陣晚風吹來,小厝奚的耳朵動了動,抬頭看向枝椏上肥潤的小雀跳來跳去,總覺得好像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聽錯了吧…”

小厝奚嘟囔了一句,又專心地盯著鍋裏。

外麵那群街溜子隻會喊他小雜種小畜生,做工的那些老板會叫他遠街頭的小子,而他的娘親……

他的娘親,最開始的時候,會叫他小溪。

會抱著他講述和那位貴人相遇的那天,不厭其煩一遍遍地懷念向往,滿心期待覺得自己總有一天可以作為對方的妻子重逢。

而隨著一年又一年過去,思念與愛戀都像溪水一般細細幹枯了。

娘親也枯萎了。

她不再對他笑,不再喜歡他。

因為他變成了讓娘親枯萎的源頭。

淡淡的米香味從小鍋裏散發出來,小厝奚將大半都倒進碗裏,留了一點鍋底,然後將那碗粥放在床頭,仔細擺好筷子。

“娘親。”

小厝奚雙手扒在床邊喚她:“吃飯了。”

厝嬈依舊保持著小厝奚出門前的姿勢,不為所動。

“咕嚕嚕~”

肚子因為饑餓而發出的聲音在這間屋子裏顯得格外突兀,小厝奚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蔫蔫的肚子,與厝嬈打過招呼後便溜出門去吃自己的那份粥飯。

第二天一大清早,厝奚穿梭在巷尾鋪麵,想找份糊口的營生,大家隻覺得他來搗亂,驅來趕去叫他別擋道。

日頭漸漸高升,厝奚蹲在拐角陰涼處,眯著眼睛看著亮晃晃的太陽,他從早上到現在還沒喝上一口水吃一口飯,渾身軟乏。

“遠街頭的小子。”

突然有人叫他,厝奚順著聲音望去,看到戈木匠正拄著拐杖叫他。

戈木匠曾是鎮子裏手藝最好的木匠,可惜前幾年摔斷了腿,折了一隻手,沒了做大工的能耐,隻能做些粗糙的木活。

戈木匠問他:“蹲在這裏做什麽?”

厝奚抿著嘴,有些不好意思:“我想找份營生…”

戈木匠拖著腿走近厝奚,將手裏的油紙包遞給他:“瞧你問了一早上了,吃點吧。”

紙包裏是粗糧的窩頭,厝奚下意識地吞了口唾沫,卻沒敢伸手去接。

戈木匠將其往他懷裏一塞,開口道:“要不要和我學木工?”

厝奚抱著窩頭,愣愣地看著他。

“你是個機靈好學的孩子,跟著我學做工,今後便有了安身的本領。”

“我傷手之前,方圓城鎮的人家都排著隊等我做活,以後我把這些巧活大活教給你——你認我做師傅,給我養老,成不成?”

戈木匠老婆死的早,女兒遠嫁,如今孤身一人,身體也日況漸下,便想找個徒弟養老。

原本想做他徒弟的人多的是,但戈木匠總覺得他們都不夠仔細,不夠耐心,學不到他的手藝,反而會壞了名聲。

厝溪是遠街頭那個瘋女人的孩子,長了張西戌人的臉,跟隻小動物似的摸爬打滾自己長這麽大。

戈木匠覺得自己看人的眼光很好,厝溪跟著他一定會青出於藍,也一定會好好侍奉他。

厝奚心中狂跳,手指尖麻麻的,他點了點頭,又用力地點點頭,露出了笑容:“好!”

“厝……厝奚……”

耳邊又傳來早上聽過的呼喚聲,厝奚揉了揉耳朵,朝戈木匠鞠了個躬,便抱著紙包往回跑。

他要告訴娘親這個好消息!他有本事養家了,娘親可以吃飽飯,可以好好養病了!

小小的少年如風一般奔跑在街道上,下一刻便被突然伸出來的一條腿絆倒,狠狠地摔了出去,懷中的窩頭也掉落在四周。

厝奚撐著胳膊從地上爬起來,嫣紅的血花在地麵綻開,疼痛感遲一步席卷全身。

“小畜生,跑這麽快幹什麽?”

身後是熟悉又厭惡的聲音,洋洋得意又不懷好意的語調:“哦~我懂了,是又偷了東西。”

厝奚看到一隻腳踩上跌落在路邊的窩頭,用力碾了幾下,然後踢到他麵前。

鼻血如流水一般往下流,染濕衣襟,厝奚盯著被踩扁成幾塊的窩頭,眼前陣陣發黑。

“臭雜種,從哪裏偷的窩頭?想孝敬你那個瘋子娘?”

跟捉小雞似的,麻子少年一把揪住厝奚的頭發,強迫他抬起頭。

麻子臉盯著厝奚,突然露出一個惡意至極的笑容來:“哥哥我心善,雖然你這垃圾實在是不討喜,但你那個瘋子娘,聽說曾是個舞姬?”

厝奚額間一股血痕蜿蜒而下,掛在眼皮上搖搖欲墜。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麻子臉,心裏突然湧起了巨大的恐慌。

“所以哥哥我早些時候,去嚐了嚐滋味,可惜了,也沒想象的那麽好。”

麻子臉笑嘻嘻地道:“不過如此我也算你半個爹了,來叫聲爹聽聽。”

那股血終於掛不住,突然就湧進了眼眶裏,染的一隻眼通紅。

藻綠色的眼珠被蒙了一層紅,看起來格外滲人,麻子臉下意識地鬆開手,反應過來後他有些惱羞成怒,揚起手朝厝奚扇去。

隻是還沒來得及動作,便覺得腹部一痛。

麻子臉遲鈍地低頭去看,隻見肚子上通了個大洞,腸肚正往外跑。

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傻了眾人,麻子臉的跟班們跌坐在地上,過了幾息才連滾帶爬地四散奔逃,顫抖著尖叫:“妖,妖怪……殺人了!殺人了啊!!!救命啊!”

麻子臉倒在地上,因為驚恐而縮小的瞳孔死死地盯著厝奚,他想說些什麽,卻隻能發出“嗬嗬”聲。

厝奚看著倒在地上的麻子臉,轉身往街尾走去。

他的表情冷漠,每走一步,汙血從手心滴落,像是伴他而生的血花。

明明還是晌午,可街上無人,門窗緊閉,隻有他的腳步聲回**在這座空城。

少年的身量漸漸發生變化,幼兒的稚嫩褪去,最終變成了腰長肩寬的青年模樣。

無盡的黑暗從四周朝他蔓延,厝奚停在一片燒焦的廢墟前,倒塌的土牆下壓著一片衣角,是早上出門時他幫厝嬈洗好的那件。

“哈——”

青年捂住了眼睛,站在原地發出短促的笑聲,直到被暗色掩埋。

“……厝…!”

“厝奚!!!”

耳邊響起少女的呼喚聲,像是一股風吹散了粘稠的空氣。

厝奚睫毛微顫,睜開眼睛——

“啪!”

響亮的巴掌聲。

青年有些愣愣地保持著被扇側過去臉的姿勢,直到疼痛感從臉頰湧起。

“噫!我不是故意的!”

罪魁禍首後退好幾步,將手背在身後解釋道:“我是怎麽都叫不醒你,所以…”

趙寥寥觀察了一下青年的表情,越說越小聲:“師兄?”

厝奚緩緩地抬頭看向少女。

對方似乎是剛經曆了一場惡戰,衣袍破損,頭發淩亂,臉上染了血痕與其他顏色。

但那雙眼睛亮晶晶的,如春日第一道清風,讓人看著便軟下心腸。

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屋新房——鳳凰雙燭,鴛鴦喜鋪,厝奚坐在床邊,身上套著件正紅的衣袍,雙手被綁緊。

趙寥寥見他並不在意被自己扇了一巴掌的事,鬆了口氣:“大的那隻我已經處理掉了,小的那隻逃跑了。”

兩人剛一進秘境就被分散,趙寥寥幾次傳音都聯係不到厝奚,隻好先一個人摸索秘境中看似正常的人間州城,直到看到城主招婿。

少女突然福至心靈,偷偷溜進州府,果不其然,「城主」與「女兒」都是這次秘境需要擊殺的幻妖——而厝奚,她若再遲一步,這位慎查總司就要被洞房了。

見他醒來,趙寥寥往前一步,想幫對方解了紅綢,卻見青年直接低頭用牙齒咬斷。

屋中燭火重重,他的綺麗容顏落在燭影中,竟像要把人勾進那汪碧色裏。

紅綢碎成幾段落在腳邊,厝奚揉著手腕開口:“往哪跑了?”

“南邊!”

趙寥寥從美色中回過神,一指方向,識趣地讓開。

厝奚一手按在後腰的墨刀上,往屋外走去:“剛剛那一巴掌,我記下了。”

趙寥寥:“???你等等?”

少女不由得跟上對方:“師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見你當時臉色太差,又怎麽喚都喚不醒,所以才…痛!”

厝奚突然停了腳步,趙寥寥來不及刹車,直直撞在青年背上,鼻子酸痛。

“…我們六年未見,你如此生疏地叫我。”

青年背對著她,默默開口。

趙寥寥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斟酌著開口:“如師兄所言,畢竟也有些年頭未見。”

厝奚沉默了一下,突然轉移話題:“那年乞巧,你最後下山去了嗎?”

趙寥寥略一思索,便明白過來他在說什麽:“沒去,本就隻約好與你去。”

厝奚回頭看她:“若是還有機會……”

他頓了一下:“算了,怕是沒有了。”

青年身輕如燕,一躍而起,召劍朝南邊而去。

不多時,趙寥寥腰間竹簡一閃。

任務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