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的事件結束之後,除了犧牲的幾位新人之外,順利活下來的人也各有各的境遇。

似乎是被連續的重大危險案件給擊碎了最後的勇氣,再加上家人和朋友的支持,高喜善在前段時間已經向指揮官和劉部長遞交了辭呈,而高喜良似乎也會在傷愈後向大家請辭。

林立這家夥自不必多說,背後有萬華殿撐腰的他壓根就沒受到什麽大傷,甚至這幾天還跟著大部隊在逮捕行動裏大鬧了一番。

至於陶柳福,這家夥就有點意思了。

原本喝下了一整瓶可樂,讓含有季遙組織碎片的**在體內爆炸,他應該才是受傷最重的那個人。

但負責管理急救醫療室的曾廣新恰好擁有一個罕見的特性,那就是能通過大量消耗人體的營養物質,為傷者快速止血,修補傷勢。

包琮和馮清楠被送到急救中心時本身受傷已重,再加上他們標準的身材根本承擔不起恢複重傷需要的消耗……

但陶柳福卻不一樣!

即使奄奄一息,但依仗一身堆疊在身體各處的脂肪,他竟然在曾廣新的特性下,奇跡般地撐了過來。

甚至還消減了身上多餘的脂肪,成了如今這幅陽光帥氣的模樣。

初看到陶柳福的時候,成躍簡直大跌眼鏡。

這家夥誰呀?

受個傷還能減肥的嗎?

難不成胖子真的都是潛力股……

兩個人一開始並沒有聊到有關調查員工作的問題,像是拋開了身份區別一樣,探了探時事,聊了聊遊戲,甚至還說起了一些關於他老婆女兒的事。

“青玉聯賽的新賽季快要開幕了……

據說那位上屆冠軍‘白薔薇’選手上賽季曝出了假打的醜聞,不知道這賽季會怎樣……”“聽說那個《暗夜永恒》的遊戲和大電影了嗎?

真是火的一塌糊塗,在醫院的病友那裏都聽到有人討論……”“小娟和婷婷之所以離開,還不都是因為我不爭氣,讓她們缺乏了安全感……

但我現在也想明白了是不?”

一路聊到兩個人幾乎沒什麽話題的時候,他才沉默了半晌,說道:“對了,都來不及跟你說聲謝謝,在燕歸村那裏的事情。”

“嗯?

呃……

也沒什麽好謝的吧?

既然我有這個能力,就應該想辦法救出你們……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想起那天的事情,成躍的心情似乎黯淡了幾分。

然而陶柳福拍了拍他的後背。

“你呀,就是把自己看的太輕,把責任看的太重。

往背包裏塞進太多東西,時間一長,就變得看不見自己了。”

“試著活得更自我一點如何?

我不是覺得現在的你不好,你是個難得的人,值得尊敬的家夥。

但在貼上其他標簽之前,你首先應該是你自己。”

“……

……”成躍一時說不出話,過去的觀念讓他一直覺得,人是不能隻思考自己的。

因為與他人的聯係,我們每個人都是父母的子女,是老師的學生,是社會的齒輪,是各種標簽、概念,主義下的構成者,也是他人的夥伴與敵人。

就是因為擁有這些聯係,他才認為自己能主動走在前麵,迸發出前所未有的能量。

那麽當他隻是他自己的時候呢?

是過去的輝煌與恥辱,未來的美好與悲涼,是一切的一切,還是孑然一身的虛無?

正如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一直努力扮演的角色……

在醫院的探病就像生活裏的一支小插曲,大概到了晚上九點,他在思考人生的漫步中回到了披上夜幕的老房子。

隆隆作響的陽台門早就已經被安德裏修理好,自從這家夥來到自己家之後,總覺得這間鬼屋一樣的老房子,也多了許多過去沒有的生活氣。

不知道原主會不會為這事感到高興?

於是在某種複雜的思考下,他來到了曾經米婭的房間,也就是黎幸雪如今起居的房間。

輕推開門,卻聽到在一陣細微的呼吸聲下,有著一聲聲急促,恐懼,令人心碎的呢喃。

“唔……

不要,不要留下我,爸爸……”“……

……”已經睡著了。

在做噩夢呢。

是個怎樣的噩夢。

會讓她在本應安睡的夜晚,惴惴不安?

忍不住伸出右手,搭在了黎幸雪的秀發上。

發動屬於米婭的,夢境之神的能力——進入了黎幸雪的夢境當中。

這是什麽?

在他人的夢境中睜開視線,成躍看到的是黑暗,黑暗,還有那個小跑在隧道前方,似乎在不斷追逐某個幻影的小女孩。

處在前方的兩道幻影,是一個穿著淺綠色針織羊毛衫的短發男人,還有一個身材瘦削,看不清麵貌的長發女人。

在男人的手腕上,似乎還戴了一個玻璃稍有裂痕的手表。

“爸爸,媽媽,等等我……

這次考試我也拿了滿分,教符文語言的老師都誇我很有天賦,我還向鋼琴老師請教了生日歌的彈奏方法,我想在生日的時候送給你們……”“所以等我,停下來等等我好嗎……

唔……”失去了鞋子的小女孩拚命追逐著,直到被磨損出鮮血的腳趾再也無法維持脆弱的平衡,讓她在漆黑小道裏吃重地倒下。

下意識就想走向前去,扶起倒下的黎幸雪。

在他走向前方的時候,卻有另一個纖細的手掌,貼在了他的掌心,跟他五指,扣在一起。

“……

米婭?”

成語愕然地回過頭。

站在他旁邊的,可不就是那個金色秀發,淡紅眼眸,帶著一臉戲謔微笑的小惡魔麽?

沒有說太多話,兩人忘情地在夢中擁抱在了一起。

“這就是我跟小雪的聯係哦。

要不是你心血**,闖入了這個夢境,有些話,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呢。”

米婭溫柔地笑道。

“成躍,你知道嗎,在被夢境之神禁錮,自由和意誌都在慢慢被侵蝕的時候。”

“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夠有人牽住我的手,拉著我走出這個噩夢。”

“當時我曾經覺得,這一定是個到死都沒法完成的願望吧?

可我卻在那時候等到了你。”

“可我……”“不用多想,你以後會知道的,現在我們有其他事情。”

她輕聲說道。

“所以成躍,我希望你也能幫小雪實現她的願望,讓她能感受到幸福,關心。

擁有愛,還有希望的未來。”

“被父母疏遠的她,一直以來渴望的,就是那麽簡單的東西呢。”

“……

可是米婭,我又能為她做些什麽?”

成躍迷茫道。

“很簡單。”

而米婭會心地笑了笑。

“跟我一起,去握住她的手就好。”

於是他和米婭在隧道中並行,漸漸靠近了已經倒在地上,離幻影越來越遙遠,不斷啜泣地黎幸雪。

“嗚嗚……

爸爸,媽媽……

嗯?”

在這片無光的夢境中,一起牽住她的手,將她拉起。

黑暗的隧道漸漸褪去,前方是充滿童話色彩的城堡與遊樂園。

夢境彼岸的尼克拉爾奏起歡慶的樂章,在那一刻,眸中閃爍七彩的黎幸雪,仿佛第一次在成躍麵前,露出自然而欣喜的笑容。

還有一個個迎接著他們的天國居民們……

而在現實的房間中,深入黎幸雪夢境的成躍也早就伏在了床邊,沉沉睡去。

隻剩下伸出的一隻手掌,將她顫抖的五指包裹在掌心。

“……

做個好夢。”

將備用的被單悄悄披在成躍身上。

關上了房間門,安德裏在門外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