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了汾山公園的流浪漢聚居地暫且偵查,如今的成躍利用創生之書的能力稍微改變了一下臉型。
穿著一身頗為破舊的風衣,他就像個真正的流浪漢一樣,很快就混跡到了公園附近的流浪漢隊伍中。
執行這項任務的人當然不止他一個,畢竟室內還有好幾處流浪漢的出沒點需要偵查。
但是跟著另一位同伴來到這裏,他怎麽也沒想到情況居然會變成這樣。
“哈哈哈哈……
小夥子真是客氣,大家掙的都是辛苦錢,隨便買點飲料意思一下就算了,何必破費請大家喝酒呢?”
“哎,人生得意須盡歡。
反正大夥以後都是同路人,剩下的這點錢連回家的車票都買不起了,不如讓大夥今晚高興高興!”
說到這裏,跟流浪漢們相談甚歡的林立朝成躍招了招手。
“老弟呀老弟!
這種時候一個人躲在一邊多沒禮貌。
不趁現在好好學學規矩的話,以後有機會也沒法往上爬的。”
“過來,給各位老哥倒點酒。”
畢竟有可能不止要在這裏偽裝一天,為了融入流浪漢群體,成躍也隻能走向前,麵無表情地給大家倒起了酒。
自從昨天帶頭應承後,製定好計劃的碧瀅薇很快就將成躍跟林立分到了一組,偽裝成流浪漢在汾山公園進行隱秘偵查。
從來沒有了解過流浪群體的成躍原本一時間並沒能融入進去,差點就因為太過可疑,被排外的流浪漢們趕了出去。
但沒想到林立交流能力意外地強,該說不愧是混跡在淺水地下的二流子嗎?
先是用一身髒亂的T恤,落魄地向其中一位麵相和善的流浪大叔請教起拾荒的秘訣,接著在請教當中不斷透露出虛假的狀況,引起對方共鳴。
等到取得對方的同情後,就毫不吝惜地花費“僅有”的錢財,在夜晚用白酒和方便麵的**,將這些缺乏安全感的流浪漢們聚集了起來。
一來二去,竟也很快取得了流浪漢們的信任!
就連成躍,也被他趁機說成了一個跟在他身邊,因為不善言辭而無法融入社會的小老弟。
話說不就是交流的技巧比自己強了那麽一點麽?
至於公報私仇,把自己當成呼來喝去的小弟麽?
要不是看在四位同事還沒脫離危險,他差點就想跟指手畫腳,幸災樂禍的林立當場打起來。
在紅衣女鬼出現之前,怕是他都隻能忍著了。
“哎,最近石油拚命降價,鐵和鋁的回收價格也越來越低。
這日子,是越來越難過了。”
喝了一口冒著熱氣的麵湯,年近半百的拾荒大叔不禁感歎道。
“就是啊,而且這段時間好像還出了什麽紅衣女鬼擄人的事兒,聽說其他地方已經有好幾個人失蹤了?”
“都是跟我們一樣的流浪漢而已。
淪落到這裏的人時不時消失幾個,都不知道多普通。
誰又好說一定是女鬼幹的呢?”
“……
既然在外麵那麽危險,為什麽不想辦法找一份工作,或者去救助中心求助呢?”
思考了一下,成躍好奇地問道。
現在他的人設是林立身邊不諳世事的小弟,問出這句話不會有什麽違和感,何況他也確實好奇。
“嗬嗬嗬,小夥子,怪不得林立兄弟一直說你太天真了。”
舉著泡麵的拾荒大叔輕笑道。
“像我們這樣的人,如果能隨便就找到合適的工作,誰又想過這樣的生活呢?”
“就說俞平吧,一把年紀被自家媳婦兒趕出來,力氣活幹不了,其他活別人不要。
除了當個流浪漢拾荒,還能做得了什麽?”
“還有井然,本來就因為乙肝被人歧視,兒子出車禍去世後就連最後的依靠都沒了。
房東可不是他親戚……”“至於救助中心……
畢竟不可能養著你一輩子,在查明了你的身份之後,大部分時候也就打發你一張回鄉車票罷了。
可如果不是無依無靠,誰會願意浪跡街頭?
回到家鄉,也不過是換個地方流浪……”“……”成躍一時默然。
坐在這裏的每一個人都要比他困苦得多,雖然如今他偵查紅衣女鬼,在一定程度上有著保護他們的目的。
但即使達成了目的,他所能做到的,也不過是稍微減少了他們的生命威脅罷了。
他偶爾會覺得阻止羅蘭會,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但不得不麵對偶爾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陰暗麵時,他也會懷疑,自己做的一切,究竟能改變得了多少?
“害,這種時候說這些不高興的幹嘛,照我說的,今朝有酒今朝醉,幹杯!”
“這話中聽!
來來來幹一杯……”沉悶的氣氛中,林立頓時喝道,於是大家的情緒似乎又變得高漲起來。
酒過三巡,大多數流浪漢也都鑽回了自己的被窩,隻剩成躍和林立這兩個超越者撐住了酒力,保持清醒。
“怎麽,不習慣這種環境?”
盤坐在成躍身邊,林立斜著眼看著他。
“所以說,再怎麽吃過苦,你也還是個孩子。
我們這些當調查員的,能夠在大方向上穩定局麵,就已經是能做到的極限了。”
“再怎麽鬱悶,那些痛苦的人也不會因為你的同理心而變好。
哪裏又有不存在苦難的樂土呢?”
“可我看你不也挺不放心?
還特意在垃圾堆裏藏了點零錢……
難不成那位拾荒大叔長得像你老爹?”
成躍抬起頭,像是看著天空,說道。
“呸!
要是長得像我老爹,我不給他兩巴掌就不錯了。”
然而林立啐了一聲,接著就像對著樹洞一樣,跟成躍講起了一些往事。
“當年爺爺還在的時候,林天磊那家夥其實還挺像樣。
他不介意我跟小昊經常圍著爺爺轉,甚至自己都很喜歡聽爺爺講的故事。”
“那時候的他在企業裏不怕辛苦,親力親為,那種為部門員工謀福利的勁頭是真像當年爺爺創業的時候……”“所以呢?
他是什麽時候開始變的?”
成躍好奇道。
“誰知道?
說變就變了唄。”
林立歎道。
“我不知道他在渴望什麽,但是自從八年以前爺爺去世,這家夥就好像對那些世俗的東西變得渴望了起來。”
“蜂窩公寓那件事情,我本來以為自己隻是為他的所作所為在補救,不會被他做些什麽。
可你猜猜他最後對我說了啥?”
“他說既然你那麽看重那些租客的處境,那就成為他們的一份子好了。”
“然後他就把你趕出了家門?
就因為這件事?”
成躍驚訝道。
“不然呢?
難不成是弄了他的姘頭?”
林立苦悶道。
“不墜入低穀,就不會明白底層的掙紮。
我也曾經懷疑過自己的堅持是不是毫無意義,甚至為此墮落過一段時間。”
“可看過的陰暗麵越多,我就越是忘不掉爺爺說過的話,原諒不了那個親手製造了那麽多陰暗麵的家夥。”
“所以現在老子終於有反擊的機會了,不管最後有沒有用,總得賣點力是不?”
拍了拍成躍的肩膀,雖然這位小老弟渾身都散發著一種令他感到厭惡,卻又似曾相識的少年意氣。
但是看到這樣的他,總會讓林立想起過去的自己。
就在兩人說話的間隙,夜色已深,周圍的流浪漢傳來陣陣鼾聲,兩人也準備在一人休息,一人守夜的情況下,繼續交替偵查。
這時候,成躍忽然聽到有野貓尖叫的聲音,路燈上棲息的幾隻烏鴉睜開眼,警惕地看著周圍。
接著,撲騰翅膀,飛向夜空。
莫名感覺到八月的夜晚,有種渾身發冷的感覺。
在不詳的直覺下轉過頭,成躍很快就看到,隱藏在灌木和樹叢的間隙,些許月光照耀下,有一縷深紅的衣襟,緩緩向他們飄了過來。
當被長發遮住的麵孔抬起頭。
一張被絲線縫合的雙唇,正在空洞無物的瞳孔下,向他們張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