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知青房也挺熱鬧的。

早在白天的時候就得到了消息,隻要他們自己想,大隊長就願意給他們申請高考的報名表,一旦考上,他們就能去上大學,畢業後很有可能分配到老家的城市。

這群知青中,來得早的已經有大幾年,就算晚點的都有四五年了,離開故土這麽多年,誰心裏不想念?

“說起來,咱們大隊長還挺好,我聽說王家大隊的大隊長攔著不讓知青考試,硬是讓他們繼續留下務農。”

“別聽說了。”一個女同誌翻著白眼,“之前還聽說蘇大隊長攔著不讓我們走,現在不也是同意咱們高考了嗎?也不知道是誰傳的閑話,弄得我們都誤會蘇大隊長了。

這話一說,在場的人都是一臉悻悻然。

也是這間房,在一個月前他們還集體吐槽蘇大隊長,甚至想著如果蘇大隊長攔著,他們就去鎮上找相關部門告狀,把他拉下台。

可現在……

“之前是恢複高考的事沒落實下來,所以大隊長才沒和我們通氣,他為了我們好,我們反而怪他還打算……算了算了,這種丟臉的事還是別提了。”女同誌說的自己都害臊。

“對了,這事會不會是馬連明說出來的?”有人猜測著,“馬連明怕大隊長不讓他這個女婿回城,所以就想著讓我們鬧一場?還一起逼迫大隊長?”

“可大隊長不是沒攔著我們報考嗎?”

“那之前不是沒說麽,馬連明自以為大隊長會攔著,弄一出先下手為強?”猜測的男同誌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能把自己的新婚老婆都拋棄,這種人心腸黑著呢。”

不管是不是真,在場信的人還真有幾個。

這時,房門被人從外推開,一人走了進門,“你們都在。”

其中一人起身,“之傑你怎麽來了?新婚燕爾,不該待在家裏多陪陪媳婦?”

來的人正是陳之傑。

因為結婚的緣故,陳之傑並沒有繼續住在知青房,而是找了一間空屋住著,結婚後這還是頭一次回來。

陳之傑笑了笑,他沒提結婚後的事,而是問道:“我想找你們借借書本,你們也知道,我這邊剛報名了高考,有些書本還沒湊齊一套,想找你們應下急。”

話說的好聽,張口借、閉口借,其實重點並不在‘借’上,而是他能參加高考。

會不顧家裏的阻止硬要和潘曉蓉結婚,不就是為了讓潘家人找大隊長要報考的申請?

當時陳之傑沒明著說,但也是在他們麵前顯擺過。

那個時候,誰不羨慕他能報考?

現在……

所有人看陳之傑的眼神都帶著些嘲諷的意思。

站起的那人道:“想借書本啊?那怕是不行。”

陳之傑蹙眉,“我隻是借用一段時間,等高考後絕對會還給你們,如果你們需要的話,我也能將高考的一些經驗告訴你們,說不準你們以後也用得著。”

“不用以後。”

陳之傑不解,“難道你們以後不想高考?”

一人站起來,“不是我們小氣,是大隊長已經準許我們高考,所以你想借的書本我們沒法借。”

“你們也能高考?”陳之傑特別吃驚。

“我們怎麽就不能了?”有位同誌撇嘴,“大隊長根本就沒攔著我們高考,某個為了高考報名而結婚的人知道,不知道會不會氣死。”

誰是‘某個人’?這還用多說嗎?

等陳之傑搞清一切,整張臉是氣的鐵青。

看著他們望來的眼神,更是有種無地自容的情緒,像是逃跑一樣離開了。

再之後,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唯獨潘曉蓉住房附近的鄉親,聽到他們小兩口吵了起來,動靜特別大,本想著去勸勸,結果潘曉蓉硬是笑著說沒事。

人家都說了沒事,也不好再繼續追問,再有村子裏發生了另外一件大事,讓他們是徹底將潘曉蓉家的八卦拋到腦後了。

“接了新活?什麽新活,我們能掙多少工分?”

“說是從玩具廠接來的活,就是削幾片竹葉子,算不上什麽累活,就是需要些手藝,我打算晚上找老方學學,學個幾天應該就差不多了。”

“那真是大好的事啊。”有婆子拍著大腿。

工分掙得多,年底分的錢自然也多,哪怕平攤下來每個人隻能分到一些,但好歹也能吃上幾頓肉,讓孩子們穿件新衣。

“老蘇家的,聽說這是你兒子為咱們大隊爭取來的活,是不是真的?”有人叫住李燕,好奇打聽著。

李燕此時笑眯著眼,擺著手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咱們大隊接來的單子確實是蘇霖所在的玩具廠,聽說這個玩具還是我家蘇霖想出來的。”

“那肯定是了,如果沒有蘇霖的關係,他們玩具廠怎麽可能想到咱們大隊?”

“蘇霖可真夠有本事,能在大廠上班,還能給咱們大夥謀來好處。”

有人感歎著,“誰能想到啊……”

這話沒說完,但誰都能理解話後麵的意思。

誰能想到,原先的一個無所事事的小混混,轉眼之間居然有這番成就,還幫了村子這麽大的忙。

別說他們了,就連李燕也沒想到自己兒子會有這麽大的轉變,也從來沒有想過,原來其他人因為兒子而恭維她的感覺是這麽好。

好到臉上的笑,就從來沒停下來過。

哪怕都已經快笑僵了,仍舊停不下來。

那種為兒子而驕傲自豪的感覺,隻要嚐試過一次就真的停不下來,以前想著隻要兒子平安就好,出不出息也無所謂,隻要一家人能順順利利就好。

但現在她又覺得。

有個讓所有人都誇獎的兒子,是一件太讓人高興的事了。

“對了,李燕你知道他們是做什麽玩具嗎?怎麽是用竹子當材料?”

李燕搖著頭,“你別問這麽多,人家玩具廠想著保密呢,打聽來打聽去,最後弄得廠子不高興,以後這種好事就不會想著咱們了。”

“對對,千萬別打聽。”

“咱們隻管好好做事就好,隻要做得好,下回有這種好事肯定能輪到我們大隊。”

“老蘇家的,你家蘇霖是不是該找個對象了?我娘家有個侄女還不錯,在鄉裏當老師,還是個高中生,你看要不要相看下?”

這話一提起,都才想起蘇霖還沒對象這事。

以前可沒人會為了蘇霖操心,也不會管他有沒有結婚,可現在下意識就想著自己有沒有合適的人選,能找到蘇霖這樣有鐵飯碗還有前途的同誌,在鄉裏真的算一件不容易的事。

鄉親們一邊幹著活、一邊閑聊著。

而在不遠處的草堆裏,潘曉蓉彎腰割著草堆,和周邊說話的人對比顯得格外沉默。

她不是沒有感受到邊上的人在悄悄打量。

肯定是在議論,議論她會不會後悔。

潘曉蓉停下手中的動作,視線落在某一處,衣袖有些短,並沒有遮掩住手腕的位置。

那一處有著很重淤青,甚至還帶著絲絲血痕。

昨天夜裏陳之傑怒氣衝衝的跑了回來,對著她是大罵大吼,甚至還直接動了手。

別問她現在會不會後悔,在陳之傑對她動手的那一刻,她已經有了後悔的心思。

如果沒有現在的蘇霖,或許她也隻會將苦楚掩藏在肚子裏。

可現在……

卻一次又一次的後悔,後悔明明能選擇更好的一個人,為什麽將籌碼完全壓在陳之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