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麵瞬間混亂起來,蘇霖將包裹扛起,一手抓著三弟,對著他們道:“爹,咱們朝前走。”

“好好。”蘇鐵牛連連點頭,也牽著二兒子,又護著抱著北丫頭的媳婦,跟在大兒子的身後。

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但現在也不是探索的時候。

這個時候最重要的並不是搞清真相,而是趁著沒出事之前逃離這裏,如果隻是虛驚一場也就算了,可要是山匪那就怕是躲不過。

逃荒的時候最怕遇到這種情況,尤其是所有人慌亂起來,也就管不上其他隻管往前逃,很有可能將他們一家給衝散。

一旦衝散走失,怕是很難再找回來。

所以哪怕再跑路的時候,蘇霖都是緊緊牽著三弟的手,餘光也一直盯著其他人,確定他們都在這裏身側。

他們的速度很快,但後麵追著的難民也不慢。

蘇霖瞧著前方分成了兩堆,一些人向前一些人偏向左側,他沒有多猶豫,對著蘇鐵牛指了指左側,一家人朝著那個方向而去。

這是一處山坡,裏麵多是樹木,如果找個好地方也就能躲起來,不至於一直被屁股後頭的人追著跑。

“這邊這邊。”

剛到一處石壁,前方突然傳來時間。

桂興旺探出腦袋,對著他們招手,“快過來躲著。”

也是他們走運,這處地方石壁多,在一處拐角的地方裏麵有一個天然的石洞,如果不是一家小兒跌倒,都不會發現。

難得發現這麽好的地方,與其在山坡亂跑倒不如在石洞中躲起來。

蘇鐵牛將蘇西抱進山洞,和其他人圍成一團後才鬆口氣。

這一路很短,但他這會隻覺得心都快蹦出來了。

好在,一家人現在都圍在一塊,誰也沒少。

蘇鐵牛在喘氣的時候,蘇霖正趴在石壁上往下看,他們這個位置很巧妙,正好能看到他們剛剛所待著的地方,那邊已經沒了一人,原先在那處落腳的人都跑了,地上還有一些被留下的物件。

顯然是逃跑的人慌亂之下留下來的。

“是那群人!”旁邊傳來一聲,是和蘇霖同樣姿勢的桂興旺,他一臉奇怪道:“這群人怎麽不跑了?”

沒錯,非但沒跑還在那處撿著留下的包囊,離得比較遠,雖然聽不清那群人說得什麽話,但能清晰的瞧見他們的神情。

最開始這群難民很慌亂,像是被什麽凶神惡煞的東西追趕,全是一副害怕在逃亡的樣子。

不然村子裏的人不會瞬間慌亂起來。

可現在,這群難民停下步子,撿著村民們丟下的東西,臉上還帶著很明顯的笑容。

幾乎是瞬間,蘇霖就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他們被騙了。

“該死,這群人詐我們!”桂興旺黑沉著臉,握著拳頭的手重重垂在石壁上,“他們就是想搶我們的東西。”

“怎麽能這樣!”

“不行,不能讓他們撿便宜。”

“等等。”桂興旺攔著想要衝出去的人。

被攔住的是一個年輕漢子,一把將桂興旺的手推開:“還等什麽?那可是鄉親們的東西,可不能被他們搶去。”

舉家遷移,帶在身上的物什自然是舍不得丟棄的東西。

現在去便宜了這群混蛋,他自然不樂意。

見有人站出來,另外一個婆子也緊跟著開口:“我剛丟了一個大包,立馬裝了不少糧食呢,他們要是拿走了,我們一家吃什麽?”

“看他們人數不多,要不咱們去拿回來?”

“人家願意給嗎?”

“他們這是搶,怎麽能不給?”

桂興旺大急,“咱們多少人?對方多少人?你們要是找上門,那不是擺明著讓他們搶我們嗎?”

一開始倒是有百來個人,可剛剛那麽一遭,大部分都是超前逃離,現在躲在山洞中的人不過二十來號人,這麽點人和下麵的人對上,還不是上趕著送上門嗎?

最先說話的牛順安一臉不服氣,“他們人多又怎麽樣?搶人東西那是犯法的,難不成他們還不怕進牢子?”

一旁的蘇霖瞧了他一眼,隻是淡淡道:“看看他們的腰間。”

腰間?

所有人下意識去看,沒一會他們的臉色就有了變化。

牛順安的娘一把將他抓了回來,“順安趕緊躲著,可千萬別被他們發現了。”

牛順安臉色變得慘白,要不是自己娘拉了一把,他腿軟到都走不動了。

除了蘇霖之外,所有人都縮著腦袋躲在石洞中,連大氣都不敢出。

一直以為他們是難民,可難民腰間可不會掛著兵刃。

顯然,這群人就算不是山匪,那應該也差不到哪裏去了。

“咱們怎麽辦?他們不會找過來吧?”

“噓噓,別說話,趕緊閉嘴。”

“娘親,我怕……唔唔唔。”

大娘直接將孩童的嘴巴捂嘴,小聲著道:“乖乖仔,可千萬別出聲。”

剛剛還想著正麵杠的人此時已經嚇成了鵪鶉。

根本不敢再冒頭。

就連周氏也是如此,嚇得臉色蒼白,還得捂著北丫頭的嘴巴,生怕孩子小不懂事發出聲音。

他們都是本本分分的農家子,除了在鎮上看到挎著兵刃的衙門之外,哪裏見到過這種場合?

別說一些婦孺,就連一些大老爺們都害怕到雙腿發顫。

蘇霖也很緊張,但他並沒有太多恐慌。

下麵那群人應該是雜牌軍,從他們的做派就能看出,他們還沒到為了這些包裹殺人的程度,不然也不會裝成逃難的難民嚇唬人。

不過就算如此,他也沒打算和這群人硬碰硬。

瞧了一下地勢,確定下麵的人看不清石壁內側,蘇霖輕聲道:“我們不能在這裏久待,得趕緊離開。”

“對對,咱們快走吧。”

“命沒有東西來得重要,還是趕緊逃。”

“他們不會發現我們吧?”

蘇霖並不確定山下的人會不會找上來,但與其去賭他們不會上來,還不如先離開,“這邊地勢高他們看不見,我們繞過石壁往裏走。”

有人還遲疑著,“那咱們還去皇城嗎?繞了路會不……”

“叔!”這人的話還沒說完,桂興旺就直接打斷他,“現在是想這個的時候嗎?咱們先逃才最重要!”

他是最想往皇城去的人,但也得看看時機啊。

就算明知道其他路才能到皇城腳下,可那條路可是有殺人的山匪在,總不能冒著被殺的風險吧?

皇城是很好,但總得有命去啊。

桂興旺不再多說,也不管他們跟不跟上,直接轉身往山坡上去。

蘇霖對著爹娘點了點頭,緊跟著牽著三弟的手往上。

剛走了兩步,就感覺牽著的手一直在動,他垂頭一看就發現蘇西的手腕上居然青紫一些。

顯然是逃離的時候用得勁太大了。

蘇霖兩手都有包囊,隻能牽著蘇西用最快的速度逃離,一個孩子哪裏跟得上他的速度,大部分的時候他都不是‘牽’,而是‘扯’著蘇西向前,用得勁自然會弄疼他。

用手指揉了揉青紫的地方,蘇霖垂著頭問他:“疼嗎?”

蘇西抬頭,咧嘴著露出了缺著的門牙,“不疼。”

蘇霖對著他回了一個笑,將牽著的地方落在沒青紫的手腕上,繼續帶著他爬著上坡路。

不可能不疼。

不然也不會在他牽著的時候忍不住掙紮。

但這個時候疼也沒辦法。

在逃離時候,他會下意識的牽起蘇西,也是因為在原身中他最痛苦的一件事之一,就是將三弟給弄丟了。

也是像剛剛那樣的情況。

人潮擁擠,全都趕著逃離,也不管有沒有撞到人隻顧著超前衝。

這個時候一旦被分開,怕是很難再尋到。

最少,原身在死之前從未得到過三弟的消息。

那個時候,一個八歲的孩子被迫離開家人身邊,下場可想而知……

所以哪怕會弄傷手腕,蘇霖仍舊緊緊抓著蘇西的手,餘光更是時不時掃過其他四人,確定他們都在身邊。

過了山坡,便是一片林子。

在停下來歇息的時候,桂興旺拿出衣兜中的地圖,看了好一會才指著一個方向道:“往這邊走就能走出這片林子了。”

“那咱們還能和其他人碰到嗎?”

“我堂哥一家都不在這,出了林子能遇到他們嗎?”

“殺千刀的山匪,害得我們和其他人失散了。”

桂興旺想了想,便道:“兩個方向是一樣,但能不能碰到我就不知道了。”

瞬間,一股哀傷的氣氛彌漫在他們周邊。

誰都清楚,他們怕是很難再相見了。

蘇鐵牛也是跟著一歎。

本想跟著鄉親們一塊走人多安全,可誰都沒想到這才幾天就都走散了。

桂興旺招呼著:“先歇息吧,跑了大半天也都累了,早點歇息明天還得繼續趕路。”

他們找了處地方生了火,二十幾人全都圍成一團,隨便吃些什麽後便睡下了。

等周邊人躺下,桂興旺才開始清點著自己的東西。

等清點完,臉上是瞬間垮下,整個人不像是白天指點大局的管事樣,而是帶著茫然。

這次損失最大的人其實是他。

借著看地圖帶路的理由,除了兩個比較重要的小包之外,其他行囊都給了其他鄉親背著。

白天那麽一出,幫忙的鄉親要麽走散,要麽在逃亡的時候首先丟掉的就是他的包囊,弄得他現在除了兩個小包之外什麽都沒了。

小包裏的糧食隻夠他一人吃個三四天,那接下的路又該怎麽走?

正發愁著,就聽到旁邊有些動靜。

桂興旺趁著夜色望去,發現是蘇家的大兒子正起身走向右側的林子,一開始還以為他是去方便,可等了一會都沒等回人,他想了想,便跟著那個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