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海外奇石寒冰床
盡管已是陽春三月時節,正午驕陽如炙,我在自己身體內部也依然感覺不到一絲溫暖之意。
我揮汗如雨地做著俯臥撐,卻發現自己之前輕而易舉就能完成一指禪,如今費盡全身力氣,也隻能勉強做到單手撐。
一切現實都仿佛在告訴我,想要重回巔峰已不再可能。
而我若沒有那份霸絕天下的勇武,我該如何底氣十足地麵對呂布、孫策,甚至包括秦陣與拓拔野這些悍勇剛烈而又桀驁不馴的武將們?
我甚至連五短身材的曹操都打不過!
說曹操,曹操到,哦……到的不是曹操,是秦陣和拓拔野這對結拜兄弟。
“拜見主公!”他們在一丈之外站定了腳步,躬身抱拳。
我從單杠上慢慢下來,從梁聰手中接過毛巾,隨意擦拭著滿頭的大汗:“伯虎,雲龍,這幾天都去了哪裏?”
秦陣看了拓拔野一眼,笑道:“我帶著他回金城老家玩了幾天。”
“哦?”我微一挑眉,笑道,“該不會去見你妹了吧?”
他二人對視一眼,同時大驚失色:“主公真乃神人!”
秦陣更向後退了一步:“王上該不會怪我把妹妹許配給雲龍吧……”
“你退什麽退?”我好沒好氣地吐了口吐沫,“你現在一口氣就能把我吹倒,難道還怕我揍你?”
“哦……也是。”他摸著後腦勺又向前邁出了一步,嘿嘿笑了笑。
然後我繞到他的側邊,一拳捶向了他的後背。
“嗷!”秦陣好像被雷電擊中一般,身子猛地向下一沉,同時向前大步躥出。
我隻覺得驟然一道強風從肋下卷過,這一拳竟然揮了個空!
“嘿……我可不傻,”他停在了三丈之外,笑道,“雖然主公沒了內勁,但畢竟苦練十餘年,即使隻用蠻力,這一拳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接下的……”
我很遺憾地搖了搖頭:換在一年之前,即使我隻用五六成力道和速度,他也絕對躲不過去。
“他真的把妹妹許給了你?”我向當事人確認,“你可別被這個混蛋騙了。”
拓拔野很老實地點頭:“主公放心,野親眼看了他妹,和他長得一點都不像。”
“哦……那還好,”我笑著拍了拍他的後背,“哪一天成婚?可別忘了邀請我。”
“就是下個月的初九,我要等族人從朔方趕來洛陽。”他回答道,“主公到時若是有空,不妨來喝一杯。”
“現在天下太平的,我能有什麽事情?”我向他做了保證,“到時我一定要把你灌醉!”
拓拔野咧嘴一笑,微微低下了頭。
“王上,”轉任內務院用度司的孫瑜——之前提過的孫堅的侄子——從不遠處小步跑來,“青州刺史太史慈送來了一樣東西,要請王上過目。”
我轉過了身子,笑道:“是什麽東西?”
“好像是一塊很大的石頭……”侍在一邊的梁聰嘴皮一動,已經先說了出來。
“石頭?”
孫瑜看了梁聰一眼,遞給我一封奏疏:“這是太史刺史的奏疏,裏麵備說了其中緣由,請王上過目。”
我打開一看,內容倒很簡單,不過三五句話。
“吾王在上:
青州刺史臣太史慈自東而拜。平原太守華歆子魚自海外得一奇石,長逾丈餘,寬近四尺,厚一尺半,重千餘斤。其寒如冰,其潔如玉,其狀頗似胡床,歆欲以吉瑞之物獻於王上,慈聞而觀之,自以有益於王上練氣之用,故遣車馬趨入洛陽。吾王當遵醫士之囑,慎緩回複。”
當這塊“很大的石頭”出現在我的麵前時,我更是為之啞然。
“確實是好大的石頭!”拓拔野感歎了一句。
秦陣則上前摸了一把:“好冷的石頭!”
沒有內勁護體的我甚至在半尺之外,就能感覺到這塊石頭的陰森寒氣。
“這塊石頭……難道叫做寒冰玉石?”我哭笑不得。
“寒冰玉石?真是好名字!”梁聰連忙怒拍我的馬屁,“王上果然才學過人,連海外奇石的來曆都信手拈來啊!”
卻聽院外有人冷聲道:“臣尚未進入內院,便聽得阿諛諂媚之言滾滾而來,簡直臭不可聞!”
梁聰頓時大氣也不敢喘,緊閉雙唇乖乖退立到了一邊。
“禰院長。”秦陣和拓拔野也慌忙從石頭邊退開兩步,朝禰衡抱拳行禮。
“臣禰衡拜見王上!”禰衡斂袖向我施了一禮,這才與他們還禮,“秦將軍、拓跋將軍,有禮。”他又斜眼瞥了梁聰一眼,哼道,“你是王上身邊近臣,若再不知節律言行,總有一天要死於這張嘴上。”
梁聰冷汗涔涔,連連頓首:“謹遵禰院長教誨!”
我看著他在我麵前表演了一段“清正君側”的戲碼,這才問道:“今天這是怎麽了?一個個都跑來探望我?”
他拱手答道:“臣倒沒有什麽要事,隻是來忽然向來覲見王上而已。”
我對秦陣和拓拔野擺了擺手:“你們兩個先去吧,拓跋大婚時記得叫我。”
兩人應了一聲,忙不迭飛也似的離開了禰衡。
我不禁搖了搖頭,這才又問禰衡:“說罷,是什麽事情?”
他聳了聳肩:“真的沒什麽要事啊……”
我為之一樂:“你真是……”
“不過,經王上這麽一說,那臣便提一件事情。”禰衡又看了梁聰一眼,“你不回避一下麽?”
梁聰雖然額上冷汗未幹,卻連連搖頭:“朝廷有令,王上會見外臣,身邊須有起居郎在側備錄,聰隻是奉令行事。”
“這句話,還算你知道自己的職責,”禰衡點了點頭,轉過身子對我說道,“王上,如今新朝賢才匯集,禮部和工部似乎也不必由彥方公和國子尼再繼續兼任了吧?”
我微一頷首:“不錯,彥方公喊年老力衰、精力減退可不止一年了,我看你們各部院幾次投票時他更是左右為難……你對禮部和工部的人選有什麽建議?”
他又一次聳肩:“臣也隻是沒事找事,就這麽一提,臣又不是程仲德,吏員的職位可不歸都察院管,王上不妨在朝會上再議此事。”
我“嗤”的一聲笑了出來:“我相信你真的是吃飽了撐的來看我一眼的了……”
“是王上非要臣說些要事。”他聳肩聳出了習慣了。
“隻要處於你我這個位置,每一個無意的動作都會被認為是富有深意的,尤其是對下麵那些善於觀測形勢、鑽營奉迎之輩,更是如此,”我搓了搓下巴,“我說的對不對?”
“王上此言,倒是說中了官場的實情!”他撫掌而笑。
我和他就這麽閑聊了片刻,他才躬身告辭。
退下之前,他終於忍不住看了那塊巨大的石頭一眼:“這塊石頭……倒是像一張胡床啊……”
我微微笑道:“這就叫寒冰床啊……”
他用力搖了搖頭:“王上若是喜歡上了奇山異石,各地郡縣便會挖空心思從民間尋訪,到時候……必會勞民傷財啊……”
“你想得太多了,”我在他後背上推了一掌,“有這份閑心,不如趕緊找個媳婦才是正道!”
雖然毫無內勁,但這一掌實實在在拍出,以禰衡的身板,已是一個踉蹌幾乎摔倒在地。
所幸被剛剛被他批評過的梁聰不計前嫌、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這位天下官吏聞風色變的當朝第二權臣、九州第一美男子,才免遭摔個狗吃屎的悲慘命運。
“想找個貌美、溫順又有才學的女子,難呐!”他一邊回答著我,一邊朝救命恩人梁聰拱手致謝,一灑長袖,飄然而去。
看著禰衡削瘦挺拔的背影漸漸遠去,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然後……我心中開始盤算他剛才說的話:禮部與工部的人選……
雖然禰衡看似沒事找事,不過……王烈身兼法院和禮部,既掌握著重大案件的最終審判權,又掌握著天下士子的選拔科舉,似乎……確實……權力過重啊……
說到底……這家夥還是飽含深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