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桉瞳孔驟縮,腦袋裏“嗡”的一聲轟鳴之後,隻剩下無盡的蒼白。

庭院裏,拔尖兒的綠葉隨風搖曳著。清澈的池塘裏,微風吹皺水麵,一切細微的小動靜,都在此刻被無限放大。

——如果,她能聽不懂中文就好了。

可偏偏,明桉將剛才這男人說的每一個字眼,都聽得一清二楚。

她煩躁地向後抓了抓自己頭頂蓬鬆起來的發絲,沉下眼眸,認真地反問道:“下個禮拜結婚?”

“你要和誰結婚?”

魏澤騫的視線落在了她的手背上,那上麵還有掛水拔針後,貼著止血的白色輸液貼沒撕掉。

他眉頭皺緊著,嗓音不自覺有幾分嚴肅起來:“身體不舒服為什麽還要亂跑?”

“你別管我!”

明桉的情緒過於激動,都吼了起來。

她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做了個好幾個深呼吸,才逐漸恢複一些,繼續問著:“告訴我。”

“魏澤騫,你答應你父母定下的婚事了,對嗎?”

她真的很想說服自己,事情一定不是這樣的。

但心髒,正在一點一點僵硬起來。

最終,這男人都沒有開口回答。

魏母倒是從身後的屋子裏優雅矜貴地走了出來,她說道:“那自然是與蘇家成婚了。”

她上下掃了明桉一眼,沒有之前的那種譏諷與侮辱感了,反而唇角揚起一抹笑意:“這畢竟是大喜的事情。”

“如果明小姐願意,也可以一起來參加婚禮呢。”

明桉倒退了兩步,猛地抬起頭,看向那個正與他自己的母親站在同一水平線上的男人,她呆呆地搖著頭。

想用眼神向這個男人求證。

——是假的,對嗎?

魏澤騫眼神微暗,有幾分揮之不去的晦澀感湧在眼底深處,他下頜線緊緊繃著,半晌以後,才有些煩躁地開口道:“是。”

“你要是想來參加,我發請帖給你。”

明桉徹底愣住,不僅臉色一片慘白,額頭兩邊的太陽穴也在鼓漲著。

她搖了搖頭,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種毅力繼續站著的,隻喃喃自語道:“不用了......”

“我一點也不想參加......”

多麽諷刺啊。

竟然還想要給她也發一份婚禮的請帖。

她好像還不能接受這樣的現實。

魏家門口,裴敘言下車,特地走上來等著了。

如他所料,明桉出門時,完全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你想回家休息,還是再去醫院裏看看?”

明桉隻是一個勁地搖頭,坐上那輛皮卡以後,也無法回過神來。

她轉過頭,木訥地看著車窗外倒流的景致,不知不覺間,眼角都濕了。

汽車停下等紅燈時,明桉才出聲問道:“所以你很早就知道魏澤騫下周要結婚了嗎?”

“嗯。”裴敘言也沒再隱瞞,將自己的手機拿出來,裏麵有一篇被他收藏起來的獨家報道。

明桉抬起手,快速抹了一下眼淚,認真閱讀著。

——報道上說,魏家和蘇家在下個禮拜舉行的婚禮盛世浩大,不僅花巨資舉辦,還邀請了各行各界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們一起來見證,

巴不得要全世界都知道才好。

在這篇報道的最下麵,還關聯著不少相關內容,其中一篇甚至杜撰了魏澤騫和蘇皎溪相愛的故事,稱之為“豪門唯一純愛。”

明桉看得想作嘔。

一瞬間,她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無法動彈。

*

魏家。

回屋內以後,魏澤騫的神色一如既往地冷漠,他走到藥箱前,毫無表情地吞咽了兩粒白色的止痛片。

似乎覺得不夠。

又從那小瓶子裏倒出很多,一口氣吃了下去。

門口忽然熱鬧起來。

是蘇皎溪上門,還帶著婚紗店的店員,她找到魏澤騫以後,笑意盈盈地說道:“既然你不肯陪我去外麵試婚紗,那我就隻能夠把婚紗都拿到家裏來給你看咯。”

“阿騫,我們的婚期很緊,你也一定很期待吧?”

客廳內,幾個店員小心翼翼地搬著婚紗,深怕裙擺不小心沾染到灰塵。

魏澤騫收回視線,冷冷睨著麵前的女人。

他舌尖頂起上顎,回答道:“是。”

——怎麽會不期待呢。

“阿騫,你可真好。”蘇皎溪想要摟住這男人一邊的胳膊,卻反而被魏澤騫給推開了一點,她臉上的笑容僵硬住,隨即想到了些什麽。

她不滿嘟囔道:“我聽說早上的時候,那個女人又來了?真是的,那群蛇怎麽就沒有一條咬她一口呢。”

雖然她讓人把大多數蛇的牙齒都拔掉了,但——這世界上也有人是被自己內心的恐懼給活生生嚇死的,不是嗎?

魏澤騫滯住了兩秒鍾,聯想到明桉手背上的那個輸液貼,他的神情一下子就變得狠戾起來,轉過身,將蘇皎溪摁在後麵的櫃子上。

一隻手還掐住了她的脖子,迫使她不斷往下壓著。

蘇皎溪的臉立刻就漲紅了,呼吸不暢的艱難說道:“咳咳咳......阿騫......咳咳......你這是怎麽了啊?”

魏澤騫的眼尾泛著猩紅色,抿成一條直線的嘴唇也滲出著絲絲寒意,“你動她了,是嗎?”

他手上的力度逐漸加深著。

似乎真的要弄死這個女人,才善罷甘休。

客廳裏,已經整理好婚紗的店員走了過來,小聲呼喊道:“蘇小姐,婚紗已經為您準備好,您可以開始試穿......啊!”

她看到眼前這樣的一幕,失聲尖叫道。

魏澤騫仍然沒有鬆開自己的手,他隻掃了那店員一眼,後者就一邊道歉,一邊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蘇皎溪真的切實感受到了窒息感。

她似乎就要暈過去。

在這時,魏澤騫才鬆開,懨懨說道:“你再敢動她一下試試。”

蘇皎溪已經說不上話來,整個人像是一灘水泥,從櫃子上滑落到了地麵上,狼狽至極。

她驀地抬起頭,憤恨地看向眼前的這個男人。

魏澤騫淡淡說道:“婚禮會如你所願地舉行。”

“至於你穿什麽,就是一件衣服也不穿,我也不會看你一眼。”

他說完以後,就淡漠地轉過身,向二樓走去。

徒留蘇皎溪一人坐在地上,發瘋似的尖叫著:“啊啊啊!”

“魏澤騫,你這個混蛋!我是絕對不會取消婚禮的,你這輩子哪怕是死,也要和我蘇皎溪埋在同一塊墓地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