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上今夜有放電影的活動。

幾位女家屬怕明桉不開心,特地拉著她一起去觀看,“哎呀,你就別一個人悶著了,情侶之間吵架是很正常的事情,回頭說開了就好。”

“對啊,我和我老公一吵架就提離婚呢,現在別管那些了,聽說今天要放的電影很好看,還是魏總之前親自選的......”

明桉推脫不開,也隻能來到了電影院裏。

冷氣開得很足,她找了個僻靜的小角落坐下。

隨著周圍燈光暗下,電影片名也緩緩出來了——《彗星來的那一夜》。

明桉眼皮不可抑製地跳動了一下。

這是她很喜歡的一部電影,盼望著能夠在影院重新上映很久了,但電影故事和鏡頭很複雜,喜歡的人不多,也就一直都沒有可以實現這個願望的機會。

果不其然,在這影院的其他人看了一會兒,也漸漸都失去了興致,要麽直接離開,要麽就睡了過去。

黑暗中,有道身影無聲地坐了進來。

明桉看著看著,因為太過放鬆,最後也睡了過去,她身上隻有一條單薄的碎花裙,時不時冷得蜷縮一下身子。

那道黑影則是一個座位,一個座位,小心翼翼地靠近著她。

魏澤騫很沉默,脫下了自己身上也同樣是唯一一件的體恤衫,罩在了明桉的肚子上,怕她著涼。

他站起身,見這影院裏沒有楊信逸的身影,便慢慢離開了。

反正再過不久,影片結束,這裏會亮燈。

明桉最終是被電影裏的一聲驚悚配樂而嚇醒的,她身上的體恤衫也隨之掉在了地上。

周圍已經沒什麽人在。

明桉將衣服撿起,搭在椅子上後,就走出了私人影院,她呼吸著夜晚的新鮮空氣,沿著一條石子小路,慢慢走向了海邊。

未曾想,竟然有兩個她最不想看見的人也在。

蘇皎溪穿著一條很性感的紅裙,纏在楊信逸的身邊,她笑聲如同銀鈴一般脆耳,撒嬌道:“逸,你不是最喜歡人家了嘛!”

說著,還送上了自己的香唇。

楊信逸沒有拒絕,就那麽站在原地。

明桉轉過身,背貼到了一棵樹上,她平複著自己的心情,並不想要驚擾那二人什麽。

好一會兒之後,楊信逸才煩躁地拉了拉自己的領口,他看著麵前的女人,低聲說道:“明桉好像已經察覺到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了。”

“所以,我們分手吧。”

蘇皎溪似乎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反問道:“什麽?在我和她之間,你竟然選擇她?”

“為什麽?”

她真的,一點兒也不能理解。

楊信逸卻反而鬆了口氣似的,直言不諱:“沒有什麽為什麽,我愛她,我愛明桉,愛我的這個女朋友,我們兩個人未來是要結婚過日子的。”

話音剛落,不遠處的樹後就傳來了一聲驚恐淒厲的尖叫聲。

明桉和草叢裏一條突然出現的野蛇對視著,嚇到雞皮疙瘩都起了一身,她大腦一片空白,想逃走,雙腿卻偏偏像是癱瘓了一樣,根本不聽使喚。

那蛇不斷地吐露著瘮人的紅信子。

豎起的腦袋還一扭一扭的,仿佛隨時都會發起進攻。

明桉下意識地往旁邊走了一步。

“哢嚓——”

她不小心踩到了地上一根枯枝。

正好就是這個微小的舉動驚擾了這條不知道有沒有毒的野花蛇,它露出犀利的牙齒,就要咬上來。

明桉簡直快要暈倒過去。

驀地,她旁邊多了個人出來,一手抓起地上的那條蛇,朝著遠處沙灘扔去。

但也很不幸的,被蛇咬到了虎口位置。

明桉臉色慘白,反應過來以後,立刻顫顫巍巍地說道:“醫生......你快去找醫生。”

“桉桉,我沒事。”楊信逸笑著回答道,將受傷了的手藏到身後,他看著一旁蘇皎溪走過來,大概也猜到了明桉很有可能已經聽見了什麽。

他解釋道:“你別誤會,我剛才已經和她分手了,我深夜和她單獨出現在海邊,也是為了說分手的這個事情。”

明桉眼神裏又重新流露出了一抹冷淡,她反問道:“所以,你們兩個人是真的有什麽。”

楊信逸知道一切都已經無法再隱瞞。

他被蛇咬的那條手臂也開始麻木了起來,像是有成千上萬隻螞蟻在一同啃噬似的,他卻顧不上,直接彎下雙膝,跪在了地上。

“桉桉,我知道我做錯了,求你別和我分手。”

“我發誓,我從頭到尾愛的女人都隻有你一個,蘇皎溪......她......因為她是主管,我才會巴結她的,對不起,我真的太太太想往上爬了,想給你一個富有的家。”

一旁,蘇皎溪翻了個白眼,直接走開。

明桉沉默半晌,聲音裏,絲毫沒有任何的情感:“楊信逸,我們分開吧。”

最後是照看島的那位老爺爺發現了海邊有人,他拉起楊信逸時,楊信逸的嘴唇已經變得烏紫烏紫起來了。

好在這島上醫生有備著解毒的血清。

他不會死。

*

明桉走在回房間的路上,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裏開始哭的,她也知道自己不應該為這種事情而掉眼淚,但是眼淚就是越擦越多。

回到房間,她整個人都陷進了那張單人的軟沙發裏。

和楊信逸有關的回憶也一點一點浮現在腦海裏。

那個時候,他們剛談戀愛,正好也麵臨了畢業之後的選擇,楊信逸很被他專業的教授看好,教授還發話要親自帶他考研。

但是考慮到明桉天生缺乏安全感,楊信逸最終還是放棄了那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那天,在走出校門時,他牽著她的手,一字一頓地認真說道:“別自責,我就是想早點賺錢養你。”

楊信逸工作後,第一次出差。

明桉記得她發了一場很高的高燒,甚至是鄰居打電話給她叫的救護車,她當時掛著點滴醒來。

第一眼就看到了腳上沒有襪子,隻穿著一雙酒店拖鞋匆匆趕來的楊信逸。

那是一個很冷很冷的大雪天。

所以,她也真的,不止一次以為,他們兩個人是會有以後的。

明桉哭的嗓子有些啞,她抱起膝蓋,將自己的臉埋了進去,整個人輕輕顫抖著。

“嘎吱——”

門被輕聲打開了。

明桉抬起頭,看見穿著一身黑色的魏澤騫走進來,下意識地就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淚水。

她有幾分倔強,不想被發現。

因為手背擦得太用力,眼睛周圍的皮膚都變得又紅又疼了起來。

“你還好嗎?”

魏澤騫聲音也挺嘶啞的,走進房間以後,就慢慢地蹲在了單人沙發的前麵,他眸光溫柔。

明桉逃避著自己的眼神,也不回答。

她光是忍住眼淚,不讓眼淚淌下來,就已經很累了。

而且,身前這個男人,似乎也不喜歡她因為在想別的男人而哭泣。

魏澤騫也隻是安靜地看著她,直到她開始要咬自己的指甲,才抓過了她的手,輕輕地撫摸著。

他抬著眼,眼眸很深邃,“沒關係的,桉桉,你可以哭。”

明桉有些不解,茫然地看著麵前的這個男人,她的眼睫毛上還掛著一顆很大的淚珠子。

“你會覺得難過,是因為你對待感情很認真,所以你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魏澤騫笑著安慰道。

他還伸出手,幫忙輕輕地擦去了她的那滴眼淚。

明桉真的空白了很久。

半晌以後,她才仰起頭,用手給自己扇著風。

窗外,不知道什麽時候又下起了暴雨。

傾斜著,落滿大地。

明桉抬起手,快速抹掉了自己眼角滑下來的一滴淚水,煩躁地開口說道:“又下雨。”

“島上下雨,江市也下雨。為什麽我的人生總是在下雨。”

魏澤騫輕笑了一聲,慢慢站起。

他正好可以伸手,將明桉擁入進自己的懷抱裏,輕輕用手掌拍著她的背,安慰道:“別擔心,你不會永遠都困在雨裏的。”

明桉感覺呼吸一頓。

耳邊的雨聲也在漸漸減弱,她似乎隻能夠聽得見和魏澤騫有關的聲音了,他的呼吸、他的心跳。

以及,他捧起她的臉,說道——

“明桉,這座島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