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膽!”

洪流之下,眼見李暮蟬竟敢直迎不避,玉羅刹不驚反喜,口中怪笑連連。

別的不說,僅這烈馬衝撞之力和四方刀陣,一旦身陷其中,等閑高手十個來十個死,再加上有強人壓陣,那就是十死無生,李暮蟬再厲害還能……

然念頭未落,玉羅刹臉上冷笑猛的凝固住。

卻見短兵相接,李暮蟬本該厚重挺拔的身軀居然輕飄如紙,於那凜冽暮風中卷動騰挪,詭譎飄忽,就像一縷幽魂,在騎陣中左撲右掠,刀下血光四起,哪有一合之敵。

“這就是無相神功?果然厲害。”玉羅刹眼神陰晴不定,跟著目光幽幽一抬,望向了掠陣的李藥師,冷笑道:“可惜,人雖無敵,卻也難過美人關。”

他殺心一動,正欲動作,豈料背後無來由的生出一股寒意。

玉羅刹心頭一凜,眼神立時陰沉下來,不由分說,回身便是一掌。

然掌勁之下,卻隻有一縷塵風揚起,哪有半個人影。

但那股寒意卻未就此擺脫,就像附骨之疽般緊貼著他,仍在身後,陰寒刺骨。

玉羅刹的眼神不禁變了,額頭見汗,因為他已覺察到自己背上有人。

“啊!”

一聲長嘯,玉羅刹當機立斷,單足跺地,雙手拂動間黑袍之下驟然飛出兩口弧月狀的彎刀,刀光翻飛,刀氣縱橫,刀影繞身急旋。

也在這時,他趁機縱躍一閃,暴退數丈,回身方才看清那寒意的源頭。

隻見他適才站立的位置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那是一名女子。

但這名女子很不同尋常,滿頭長發白如霜雪,隨風飛揚而起,連身上衣裳也是雪白的,體態綽約多姿,年輕的猶若二八少女。然而,待到女子偏過視線,才見這人竟有一雙極為深邃的眼眸,眼中還有深深的倦意,有遺憾,有餘恨,亦有久經世事的風霜。

女子麵遮白紗,目光一斜,瞥向玉羅刹,“你,該死!”

輕輕的話語,聽不出半點情緒。

玉羅刹已在步步後撤,如臨大敵,因為他已猜到此人是誰。

能出現在這裏的,還能有如此高絕脫俗的身手,隻有一人。

玉羅刹心中大呼倒黴,這人絕不會比李暮蟬要容易對付,甚至更為難纏。

他嘎聲道:“你就是當年的幽靈宮主白飛飛?”

女子沒有說話,垂目看向正從不遠處趕來的李藥師,眼神不禁柔和幾分。

玉羅刹卻是見機遁逃,他已經不在乎什麽聯手結盟,眼下隻圖保命要緊,至於入主中原的野望雄心,全都是狗屁,再待下去,保不準又蹦出幾個不得了的人物,那可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退!”

臨退之際,他還不忘招呼那些在酒館前觀望的羅刹教教眾。

但哪有那麽輕易。

女子素手一掀,滿地風沙頃刻大動,呼嘯間腳下沙土衝天而起,仿若滔天濁浪。

四起的驚呼中,女子再拂袖一揮,美眸霎時鬼氣森森,周身陰風疾起,濺起的沙塵中,乍見數十道猶如實質的掌勁橫擊飛出,裹挾著駭人陰氣,遠遠瞧去隻似閻羅出境,厲鬼勾魂,直擊玉羅刹。

白骨追魂掌。

玉羅刹回首一瞧,頓覺頭皮發麻,隻覺四周天昏地暗,鬼哭神嚎,一時間如墜黃泉。

“啊!”

他氣息陡提,毫不遲疑,雙刀仿若化作一刀,刀勢狠辣,當空一斬,一刀直直劈下。

淩厲刀氣令那兩口彎刀都染上了一抹十分妖異的色彩。

但掌勁落罷,結果卻是……

“哇!”

玉羅刹手中雙刀盡折,口噴逆血,胸膛之上肉眼可見的塌下去一記掌印,整個人頃刻似是丟了血色,臉色死灰慘白,雙眼外鼓,重摔在地。

而那些羅刹教教眾早已嚇得麵無人色,紛紛狼狽奔逃,四散遠去。

玉羅刹還想掙紮站起,但嚐試了幾次都無力撲倒。最後一次,他堪堪起身,瞳孔卻猛的一縮,就見一支箭矢仿若流星般自遠處飛來。

“好……好身手……”

看著那在眾多騎兵中大開殺戒的身影,玉羅刹斷斷續續吐出三個字,旋即仰麵而倒,眉心直直釘著一支箭矢。

矮丘之上,暮風拂過。

夕陽那殘存不多的餘暉下,李藥師已到女子身旁,她滿懷希冀,又有些忐忑不安地道:“能不能讓我看看你的臉?”

女子愣了愣,然後微微一笑,摘下了麵紗。

一看之下,李藥師當場怔住。

這張臉確實像極了她。

不,應該是她像極了這張臉。

那尊神像或有差別,但這張臉卻是真實不虛的。

“你這孩子怎麽和我這麽像?”女子輕輕一笑。

李藥師眼眶泛紅,眨眼笑道:“和姑姥姥像不是很正常麽?”

“姑姥姥?”女子失笑搖頭,然後輕輕道:“長得像我不要緊,但這輩子對感情一事千萬不要像我,不然抱恨終身,空餘遺憾。”

憾。

確實憾。

李藥師聽到這話,不禁有些心疼眼前人。

這江湖上的憾事雖多,但白飛飛與沈浪之間的遺憾,絕對是能令人為之歎息扼腕的。

一見傾心,唯恨相逢太晚。

一場孽緣。

女子卻道:“你不用可憐我,這李暮蟬雖是不凡,有誌氣,又爭氣,但他一心霸業,隻圖權勢,對上官小仙既有幾分利用的心思,對你未嚐不是,你就這麽肯定他……”

可任憑她怎麽說,李藥師始終神色不改,笑容依舊。

“不會的,他對我很好。”

女子見狀沒好氣地道:“你打小在苗疆長大,不諳世事,與那些蠱蟲為伴,懂得什麽叫好?什麽叫不好?那李暮蟬機心深重,將幾方勢力玩的團團轉,再加上上官小仙還傾心此人,你喜歡他,真是自找苦吃。”

李藥師低眉垂眼,輕聲道:“至少他凡事總會站在我前麵。如果可以,哪怕他不愛我,哪怕他利用我,我也想一直站在他身後,成為他的影子,隻要能看著他攀上頂峰,實現雄心壯誌,我便心滿意足。”

女子皺了皺眉,但很快又輕歎一聲,眼神複雜,卻是瞧出了李藥師眼裏的執拗和倔強,當即不冷不熱地道:“愚蠢,凡事不爭怎麽知道能不能贏。”

二人這邊說著,另一頭的曠野上,已見一具具屍體墜馬而亡,雙方猶自酣戰。

“好小子,果然不愧是當今武林的翹楚。”

看著如入無人之境的李暮蟬,那兩名一直掠陣的太監俱是驚歎不止,忍不住稱讚連連,但眼中殺機卻越來越盛。

其中一人忽然坐不住了。

“看拳掌!”

此人厲叱一聲,單手一按馬背,仿若飛鳥般衝天而起,待拔起數丈,體外竟浮現出一團罡風般流轉的氣勁,旋即如蒼鷹俯衝撲下,右手一揉一送,一團雄勁掌風霎時推塵如浪,直逼李暮蟬。

“先天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