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殿內,青燈已滅。

殿外雖烈陽當空,然而李暮蟬卻未感受到半點溫度,反而驟覺一股冷意憑空乍現,於佛殿內彌散開來。

老僧寂然不動,豎掌低眉,仿若站成了一尊神像,化作一顆寒石,李暮蟬衣襟內灌滿疾風,衣袍鼓**,發絲飛揚,二人相接的目光已如天雷地火般撞於虛空。

“嘎吱”一聲,便是殿門此刻也被兩股湧動的氣勁給關上了,門窗俱掩,一片昏黑。

昏暗中,兩道璀璨目光齊齊一亮,熄滅的青燈之上忽有燈苗高漲。

燈影下,人影交錯,雙方已是動手。

李暮蟬麵上隨意,心中暗凜,此人之強或許比那朱四也相差不遠了。

但即便一線之差,真要放在生死廝殺中來看,那也是天與地的差距。

朱四破而後立,成就嫁衣神功,雖執著成魔,但氣魄與心性都是天下少有,震爍古今。而這老和尚相比之下就差的遠了,憑那“枯木禪”吸他人之功為己用,倚外力而成氣候,輸了何止一籌。

不過,這等人物比朱四雖有不如,但對他們這些當世高手來說亦是極其可怕的強敵。

數十年的氣候,再加上那百多位武林高手的功力,豈是等閑。

“嗯?”

隻是李暮蟬冷不丁咦了一聲。

這人一經動手,體內真氣立如長河奔騰,浩**雄渾,剛猛霸烈,然體外始終寂然,竟無半點勁風掀起,連那燈花都未受到絲毫影響,出手無聲無息,端是玄妙了得。

弘法出手如電,以雙手為兵,屈爪探手,動作之快當真迅雷不及掩耳,爪影一裹,已扣住了李暮蟬的脖頸,將其淩空一舉。

這一舉之下,弘法另一手已立指成劍,以點穴封穴的手法在李暮蟬胸口點入幾道精純指力。

隻是指勁尚未盡落,李暮蟬微擰腰身,忽的自對方手中掙脫開來,在半空晃晃悠悠的一**,竟然短暫的滯空不落,身輕如紙,同時還在弘法胸口落了一掌。

弘法後退半步,眼中難掩驚奇,“這就是無相神功?”

他雙手猛地屈指成拳,身形騰挪急轉,層層拳影已攜霸烈內勁砸向李暮蟬周身要害。

麵對那狂風驟雨般的拳影,李暮蟬絲毫未動,隻是眯起雙眼,任憑拳勁及身。

拳勁甫落,他的身子宛如隨風飄起的落葉飛羽,體輕如塵,竟然被拳風帶動,在半空左飄右**,勁力難落,不見半點損傷。

弘法一連出了四十三拳,拳勢千變萬化,剛柔盡展,快慢齊用,而且變換了十七種拳道絕學,果然驚才絕豔,不似凡俗。

但眼見李暮蟬毫發難傷,他猛地撤步收拳,語氣幽幽地道:“好個無相神功。”

李暮蟬身形一穩,麵色反而稍顯凝重。

這人好厲害的身手。

僅僅是剛才一番攻勢,便已暗藏無窮變化,不但包括了少林寺的諸多絕技,還有魔教的秘技,再有一些失傳的江湖絕學拳法連他也未曾見過。

李暮蟬也是心下感歎,若非在那地宮內他與上官小仙內力真氣交融互補,各生玄妙,以雙修之法助長了幾分氣候,說不得適才就得吃大虧。

此人拳通百家,且自成一派,氣象端是好生驚人。

要知道天底下的絕學神功,往往需要日以繼夜的磨礪苦練,日積月累,方能氣候有成,至於登堂入室,以及氣候大成,所花費的心血和時間簡直難以想象。

尋常江湖人窮極一生隻怕都隻是在一門功夫上打轉,但這人手段層出不窮,幾乎無有重複,不但所學駁雜,還樣樣精通。

果然厲害。

弘法似是窺破了李暮蟬心中所想,意味深長地道:“當年柴玉關趁亂謀取了不少江湖上的絕學,我也曾看過不少。”

“不過,”他話鋒忽然一轉,“他會的我都會,我會的他未必會。”

弘法忽然頓足跺地,單腳一踏,一股強橫莫測的浩大內力已如驚滔駭浪般湧向李暮蟬。

氣機絕俗驚世,如海立山倒,地破天驚。

“咄!”

隻聞一聲暴喝,整座觀音殿搖晃一顫,塵灰簌簌散落,牆分瓦碎,一道巨大裂痕肉眼可見的自弘法腳下顯現,蔓延向李暮蟬。

無敵寶鑒。

這人果然練了此功,不單練了,看樣子分明還修出了莫大的火候。

李暮蟬氣機一改,嗤笑一聲,胸腹沉息,雙腳一分一合,腳下裂縫複又合攏。

但這卻非攻勢,而是弘法運勁起招所產生的驚人威勢。

細看之下,此人蠟黃的臉皮居然隱隱蒙上一層淡淡金輝,神華外露,仿佛那羅漢金身一般,散發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壓迫感。

下一瞬,弘法大步一跨,已在李暮蟬三步開外,腳下落足生印,滿地磚石悉數龜裂,不由分說,又是一拳搗出。

這一拳不同於之前的剛猛淩厲,而是由徐漸快,拳勢曲中求直,剛中見柔,瞧著風輕雲淡,不聞半點聲響,但看似平平淡淡的一拳,卻令李暮蟬心頭一突。

“雕蟲小技!”

他神情微凝,反應也是極快,更是奇怪,竟屈步一進,咧嘴大笑著將胸膛迎了上去。

一拳加身。

李暮蟬尚未有任何反應,一縷凝練的氣勁竟然自他後背透衣而出,仿似洞穿而過的劍氣,餘勢不減,筆直濺在了觀音殿內的一麵牆壁上。

“噗!”

悶聲響起,那牆壁上立時憑空多出一個清晰的拳印。

而李暮蟬呢,他身上黑袍時漲時縮,獵獵作響,隻在一拳及身的刹那,右掌已攜雷霆之威,狠狠按在了弘法的胸膛。

二人互拚拳掌,皆是以硬碰硬。

視線相撞,弘法皮笑肉不笑地道:“嘿嘿,小子,我這一拳滋味如何啊?”

李暮蟬眼神陰戾,語氣卻很平靜,“果然夠勁。”

這一拳斂勢收勁,聚於一點,如開弓之箭,出鞘神鋒,竟有種如被洞穿的異樣。

弘法卻是眯起雙眼,鼻孔中忽見點滴殷紅墜落在地。

而李暮蟬幾乎同時蠕動起了喉結。

二人眼神一爍,俱是各不相讓,拳掌再起。

李暮蟬雙掌暗聚內力,眨眼已是連出四掌,悉數落在弘法的胸膛。

但對麵的老和尚雙拳亦是隨之砸落,勢大力沉,卻又無聲無息。

二人鬥的你來我往,一側的青燈始終不見搖曳顫動。

拳掌之下,李暮蟬嘴角見紅,弘法同樣感覺喉間逆血上湧,口中驟起腥甜。

二人一番試招,居然旗鼓相當,未有勝負。

隻在交手間,雙方腳下踱步,每步踏下,整座觀音殿都要跟著搖晃震顫,地上的磚石盡皆化作齏粉,屋瓦齊裂,接連爆碎。幾番踏步走轉,二人已是齊齊在兩股驚天動地的氣勁交鋒中撞出了觀音殿。

身影急掠,肅殺正濃。

滿地落葉盡數**起,二人已是且戰且行,一路打至後院,飛身急掠,飄入了後院的壽佛殿。

隨著二人激戰閃入,拳掌相衝,狂飆的勁風已如大浪般吹的燈燭翻倒,屋瓦倒卷。

隻說二人正自激戰,許是被他們的狂暴氣勁所激,殿內那尊高低幾近丈餘的巨大壽佛忽然無聲裂開了一道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