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
月下忽有人影掠動。
卻見兩道身影自城外飛奔而回,停也不停地徑直來到皇宮。
“總算趕回來了。”
二人俱是身披鬥篷,麵罩黑巾,隻有雙眼露在外麵,但那說話之人的嗓音分明就是當今天子。
而與之隨行的另一人乃是獨臂,腰間挎著一門奇兵,似劍非劍,似刀非刀,為鉤,離別鉤。
此番事關重大,他們定然是要親眼目睹才能放心的。
“先去奉天殿。”
二人腳下不停,沿途過處,隻見俱是廝殺的身影。
還有人放著冷箭,祭出暗器,飛散的急影宛如流星般一閃即逝,帶出一聲聲慘叫。
兩個人起落騰挪,越過層層阻礙,翻過重重陣勢,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趕到了奉天殿前的空場上。
這裏似乎廝殺已畢,隻剩下滿地被亂刀劈死,亂箭射死的屍體,殘劍斷刀墜了一地,濃鬱的血腥氣令人作嘔。
二人一前一後趕入奉天殿,旋即就看到了那個坐在龍椅上的人。
白玉京。
白玉京披頭散發,腳下還倒著不少侍衛的屍體,渾身浴血,顯然剛剛經曆了一場極為慘烈的廝殺。
他本是穩坐不動,直到二人進來,方才一垂眸光,冷淡道:“我就知道你們會回來。”
隻一眼,白玉京便認出二人身份。
兩人見狀也就不藏著掖著了,抬手掀下兜帽,露出真容。
正是當今天子和“離別鉤”楊錚。
同為朱家血脈,朱氏子弟,二人針鋒相對,神情俱皆冷然。
青年麵無表情地叱道:“居然聯合外人掀起這般浩劫,我看你死後有何顏麵去麵對朱家的列祖列宗。”
白玉京高坐龍椅,沒有絲毫起身的意思,隻是居高臨下的瞧著,輕蔑道:“你有何資格說這種話?於天下百姓而言,你壓根算不上一個好皇帝;你建豹閣,終日隻知享樂,荒廢朝政,奢靡無度,還被權臣奸臣所蠱惑,哈哈哈,最可笑的是到現在甚至連個子嗣都沒有。我倒想看看,真到了九泉之下,究竟是誰愧對列祖列宗。”
提及子嗣,青年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白玉京火上澆油地譏笑道:“我看你不是不想生,而是已經生不出來了吧……哈哈哈,不妨告訴你,這件事情還是我拜托劉公公做的。那豹閣內的女子可都擅於采補之術,早就掏空了你的精氣,你以為練幾門奇功就能補回來,簡直癡人說夢。”
青年的神色忽然又複如常,輕聲道:“你錯了。若非如此,我又怎能活到現在?你們這些人豈會等到現在動手?而且對我來說,隻要是朱家人繼承皇位,其他一切就不重要。”
“既然如此,”白玉京聞言呆愣了一下,然後神情飛快轉為猙獰,低吼道:“那為什麽這個人就不能是我?”
青年冷哼道:“你不妨親自去太廟問一問祖宗吧。”
白玉京眼中盡是不甘之色,他冷冷一笑,騰的起身,先天罡氣催動之下,驀然衝天而起,撞破了殿頂,沒入了夜色。
但哪有這麽輕易。
青年與楊錚亦是緊追而上。
三人一追一趕,就見白玉京還真就到了太廟。
廟內燈火長明不滅,香案上供奉著一塊塊朱氏一族的先祖牌位。
火光搖曳,將三人神情映照的陰晴不定。
青年神色複雜,沉聲道:“你若束手就擒,我可看在列祖列宗的份上免你一死。”
白玉京冷笑道:“想讓我跪地求饒?簡直癡心妄想。”
說話間,他已看向楊錚。
此人多年前武功便當世絕俗,後又為朝廷所招攬,建功封侯,統領三司,成了天子的心腹親信,加上得了不少奇功絕學,一身武功勢必更為精深。
狄青麟昔年全盛之時,便是敗在此人手中,為其生擒,囚於天牢數十載。也是經此一劫,狄青麟一身實力不進反退,最後雖脫困而出,可還是為李暮蟬所殺。
楊錚站在皇帝身旁,形貌雖老,但本是平靜的雙眼卻在漸漸綻放出光芒,最後燦亮如星鬥,如能攝魂奪魄,直直看向白玉京。
他獨臂一垂,隻手已按在了兵器上。
此戰事關重大,唯恐出現變數,就連“離別鉤”也被帶來了。
但三人對峙間,白玉京凝重的眸子驀然顯現出一股令人不安的陰冷,還有久藏多時的殺機,以及陰謀得逞的狂笑。
長生劍已被李暮蟬所毀,故而白玉京兩手空空,並無兵器。
可這人突然抬手,十指盡展,驀然間,太廟之中,卻見四麵八方忽有無數水滴憑空匯聚,自半空橫飛而過,仿似萬流歸江般匯聚向白玉京的掌心,化作兩團翻滾湧動的水球。
神水功。
楊錚不言不語,離別鉤已出。
燈火一顫,一抹晦暗青光立如閃電般勾向白玉京的咽喉。
白玉京雙手徐徐往外一撐,那兩團水球登時撞在一處,宛如一團水幕般攔擋在了離別鉤的前麵。
青年亦是看得吃驚無比,皺眉道:“你竟然修了這門邪功,你可知……”
他話沒說完,白玉京已是麵無表情地輕聲道:“不就是太監麽,我知道。”
原來,在那劉府的暗室內,為了最後一搏,白玉京不惜向談無雙討了《神水功》的練法,揮刀自宮,當真是犧牲巨大。
青年聞言登時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眼神不可謂不複雜。
楊錚一鉤勾下,但見鋒芒之下,那水幕宛如一層無形壁障,難以攻破。
白玉京看著自己的雙手,感受著體內運行的真氣,還有那股浩大澎湃的內力,雖不如談無雙驚天動地,卻也不同凡響。
“哈哈哈,”他雙肩聳動,看著二人放聲長笑起來,“沒想到吧,那人還將吞吸來的不少功力渡給了我,助我短時間成就非凡氣候,正好用來殺你。”
青年歎了一口氣,體外隨之湧出一團雷火般的霸烈奇勁,赫然是嫁衣神功。
水火相激,太廟之中頓時勁風大作。
但一瞬半刹,他們三人全都感覺到了一股莫名的心悸,渾身筋肉隨之一緊,而後夜色中陡然響起一聲驚天長嘯,直衝雲霄,引動風雲。
兩股難以形容的恐怖氣機倏然拔地而起,當空掠過,飄向了奉天殿。
皎潔的月華下,卻見兩道身影仿似從天而降,落在了奉天殿的殿頂。
皓月當空,二人立足高處,衣袂狂卷,發絲飛揚,氣機碰撞之下,驚的周遭屋瓦齊震,觀者盡皆失聲。
正要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