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帆!”
“起錨!”
大船緩緩駛離了海島。
李暮蟬立於船頭,推波助瀾,那少年則是上跑下跳,忙著轉動風帆。
隻是沒等駛出多遠,少年突然從腰間取下一個圓筒狀的物件,跟著手腳利索的爬上桅杆,左手再扣著圓筒往外一拽,不想那圓筒竟延伸出一截。
“東北方向有人跟著咱們。”
少年像個猴子一樣,掛在桅杆上,右眼貼著那個圓筒,仿似能看到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李暮蟬莞爾一笑,“別慌,這些人應該是尾隨我們跟過來的,還真是小瞧他們了。”
他仿佛絲毫不在意被人跟蹤,而是問道:“你那是荷蘭人的千裏眼吧?看你心智早熟,心性也是奇佳,怎會流落海外?”
少年道:“遇到了海難,爹娘都死了,是吳老大救了我。”
吳夫人在旁搭話道:“公子,便是這孩子之前暗中送我出島的。”
李暮蟬感歎道:“幾十個大人活得竟然不如一個孩子通透,嗬嗬。”
說話間,他將那幅海圖取了出來,“你看看這上麵的島嶼,覺得咱們從哪裏突圍比較好?”
少年也不扭捏,抹了把臉上的汗,一屁股坐在船板上,就那麽盯著海圖,伸手比劃了許久,方才說道:“這片海域上的荒島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那些人再多,充其量隻能探明其中的十分之一,而且多是外圍。再加上那些波斯人,他們應該據守在西南、東北這兩塊地方,咱們從這裏進去……”
李暮蟬笑問道:“那你呢?你又對這片海域了解多少?”
少年再次擺出那副信心十足的模樣,“我已探明了十之二三。”
李暮蟬沉吟片刻,然後又問,“你覺得這些海島上會不會藏有寶藏?”
他這話問的著實奇怪。
少年聽的有些疑惑,適才那座島上便有無數金銀,也是那些海寇不願離開的原因,李暮蟬如果是為了寶藏,先前就該動手才對。
遂見少年想了想,深思熟慮地道:“這些海島或近或遠,有的彼此相鄰,有的周遭布滿暗礁,有的被亂流包裹,即便是那些海寇也不願意深入其中,而且一旦深入就連羅盤都會失效,很容易迷失。”
李暮蟬聽完若有所思,沉默了下來。
上官小仙見其眯起雙眼,便知這人心裏又在盤算著什麽,但她同樣也有一顆玲瓏心,心緒一轉,便道破了李暮蟬的心思,“你是想知道那些魔教餘孽為何來此?”
“不錯。”李暮蟬頷首,“我總覺得此事有些蹊蹺,或許和朱大他們有關。”
上官小仙認真想了想,然後大膽猜測道:“你說,那個菩提舍利會不會也在海外?或是在這片海域的某個地方?”
李暮蟬眼神一亮,“為什麽這麽說?”
上官小仙搖頭道:“直覺。而且他們不是說了,此番有波斯高手與那阿修羅尊者師出同門,如今那朱大又是魔教初祖的師弟,還互為敵手,又都齊聚東海,必然抱有目的。朱大是為了長生藥,其他人可不一定,假如……我是說假如那菩提舍利與阿修羅尊者有關係,是否一切就能說得通?”
丁靈琳順勢接話道:“倘若這朱大當年就已號令七海,有沒有可能那位阿修羅尊者最後便是敗亡於海外呢?”
盡管這隻是二人的猜測,但李暮蟬卻有種豁然明朗的感覺,他輕聲道:“倘若真是如此,那麽菩提舍利極有可能被遺失在某座海島之上。又或許那菩提舍利根本就不是什麽奇藥,否此物絕不會被阿修羅尊者留下。”
李暮蟬看向一旁的少年,“要不要去深處闖闖?”
少年沒有立即回答,而是低頭又看起了海圖,好一會兒才道:“我知道有一條航線可以避開那些暗礁。”
李暮蟬聞言點頭,“好。”
他做出這個決定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既然深處凶險,那沈浪、李尋歡等人或許就藏在其中,總不可能在外圍抑或是在海上漫無目的的飄**吧。
而且那阿修羅尊者如若真的死在海外,最有可能的地方想來就是這片海域的深處。
甚至極有可能朱大他們連同那些高手已經進去了,這種事情宜早不宜遲,怎麽著都要走上一遭。
這時,李暮蟬突然起身,周身之外無風自來,青絲縷縷飄揚浮空,腰身一展,便掠下了海船,仿若驚鴻踏雪,身姿輕靈縹緲,疏忽已遠。
少年像是意識到什麽,急忙拿起千裏眼觀望起來,就見遠方海麵上,兩艘小船正隨浪起伏,船上的兩個人此刻盡皆腦袋搬家,而李暮蟬正回首笑看,還揮了揮手。
少年看的好生震撼,失神久久,“這是……輕功?”
“自然是輕功,”李暮蟬的聲音又在船上響起,“小子,看你順眼,要不要學啊?淩空虛渡我是教不了,但無色無相,千幻飄香的身法步還是可以傳授一二的。”
少年小臉黝黑,黑中透紅,聞言並沒急著答應,而是狐疑道:“厲害麽?要是不厲害我就不學了。”
李暮蟬臉上笑容一僵,自打他名震天下以來,這還是第一次被人嫌棄。
上官小仙早已笑得前仰後合。
李暮蟬輕笑道:“年紀不大,胃口倒挺大,你覺得多厲害是厲害啊?”
少年皺眉苦想,好一會兒才道:“天下第一才算厲害。”
吳夫人也聽的失笑,“你這孩子,天下第一哪有那麽容易。”
豈料少年卻道:“天下第一不一定就非得武功天下第一,聽吳大哥說什麽劍法第一,刀法第一,再有掌法、拳法第一,這些第一沒一個善終的,還要經常接受別人的挑戰,就算沒輸,但累也累死了。所以,我寧可輕功天下第一,就算有人挑戰,也就比誰跑得快而已,總不至於不得善終吧?”
一群人麵麵相覷,不想這人總有令人意外之語。
丁靈琳感慨道:“天底下的人要是都像你這麽想就好了,也就沒那麽多腥風血雨,江湖浩劫。”
“好小子,”李暮蟬眼神讚許地道:“聽好了,我這身法你要是練到精妙入微的地步,能獨步武林,可得個‘三不’,追不上,捉不住,傷不了,天高地闊任遨遊,保準讓旁人望塵莫及。”
豈料少年想都不想,好似早就等著這句話,撲通一跪,還磕了三個響頭。
“多謝公子成全。”
“成全?”李暮蟬挑眉道:“什麽意思?”
少年直起身,一改古板木訥,有些忐忑,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實不相瞞,自打我瞧見公子飛天登崖如履平地,心中早就惦記多時了。”
李暮蟬又重新審視了一遍少年,非但沒有怪罪,反而由衷稱讚道:“很好。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也懂得如何爭取,你已經強過這江湖上九成的人,等你練成這門功夫,便能直追剩下那一成的人。”
少年聽的不解,“敢問公子,那九成是什麽人?一成又是什麽人?”
上官小仙笑道:“這天下武夫多如過江之鯽,區別隻在於你、我、他、他們,他們便是那九成的人,而唯有登峰造極之人,才能是你、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