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生花並不是恐怖遊戲的愛好者。

即使玩懸疑解謎類遊戲,她的接受力上限也僅限於鏽湖係列鼠標解謎遊戲,又或是畫風比較萌係的2D橫版類型……凡是主打沉浸式的3D劇情類驚悚恐怖大作,她都是不玩的。

治安員雷頓剛把六角巷兩家與邪教有關的人家介紹完,妙筆生花就扭頭看給我吃藥:“要不這任務不做了吧,中止算了,我今天的更新還沒碼呢。”

給我吃藥:“……”

史丹佛探員&治安員雷頓、沃茨:“??”

“亡靈女士?!我們這不是才剛開始調查嗎,怎麽能中止呢?”史丹佛探員都懵逼了。

妙筆生花才不在乎NPC的挽留,誰玩遊戲還在乎NPC的看法啊,作勢起身就要走。

“誒誒等等花花。”給我吃藥連忙拉住小夥伴,“好歹是個隱藏任務,萬一中止了就接不到了咋辦?反正我們現在隻是跑前置劇情嘛,沒跑完前置又不會刷BOSS出來給我們打,是不是,等跑到BOSS出來的部分你再閃人好啦?”

NPS描述的怪物一聽就是BOSS級別,熱愛刷怪推BOSS的給我吃藥哪能容許這時候放棄!

妙筆生花想想也是,勉為其難地坐了回來。

史丹佛探員&治安員雷頓、沃茨:“……”

在一心推BOSS的給我吃藥堅持下,調查繼續進行。

古斯塔家的小兒子與疑似信仰邪神的鄰居家關係親近,金幣教會的神官賜福予這個被嚇壞了的小夥子、讓他暫時恢複理智後,守夜人從其口中掏出了一條十分重要的線索:

那位在“黑暗日”後屍骨無存的鄰居,生前三個月內曾與一名紮著長發、看上去像是流浪藝人的男人有過密切往來。

守夜人在城中大肆搜捕此人,於半個月後在南城區的下水道發現此人屍體,其麵部被人用利器毀去、似乎有人想要掩飾他的身份;幸好此人曾在南城區看過牙醫,對比齒模後守夜人確認了流浪藝人身份,並在之後順藤摸瓜、查到了一家偽裝成舊衣店(二手成衣店)的邪教徒窩點,逮捕數名邪教徒,繳獲祭祀器具、邪神雕像若幹。

問題,就出在這家舊衣店上。

這家舊衣店位於貧民窟西北部、靠近西南城門馬路的方向,原本的經營者應當是一戶從南城區搬出來的人家,可在守夜人查封這家店鋪、抓捕邪教徒時,舊衣店原本的店主一家,卻神秘失蹤。

守夜人本以為舊衣店店主一家已被邪教徒所害,但在撬開了一名新入教的教徒的嘴後,才發現問題比他們想象的更嚴重——那個時常趴在窗口上笑眯眯地與路人打招呼的店主,才是這處邪教徒窩點的主要負責人。

那名從外地來的流浪藝人,就是店主帶來的。

守夜人馬不停蹄地趕到南城區調查這名店主的來曆,又發現……店主的妻子是南城區一處平民街區死了丈夫的寡婦,孩子則是原來的街頭流浪兒,與店主本人並無血緣關係。

守夜人從市政廳調取店主的戶籍檔案,發現市政廳檔案中叫這個名字的男人早在四年前便已經因病去世、銷掉了戶籍……

去年冬天,因納得立正因吸血鬼之時鬧得滿城風雨時,杜塔塔城的守夜人在西城門外的郊區農場發現了舊衣店店主的“妻子”和“孩子”——依然隻剩下屍體,且白骨化的頭麵部骨骼都有被人用重物擊打的痕跡、毀損十分嚴重。

妙筆生花聽得寒毛都豎起來了……哪怕骷髏架子其實木有寒毛。

“這個假冒舊衣店店主的人很可能還活著,改頭換麵隱匿在人群之中——這是守夜人對去年夏季‘黑暗日’最終出具的調查報告結論。”治安員雷頓神色凝重地道,“守夜人也公布了這個人可能的體貌特征,但相似的人實在太多了,即使是教會也沒有辦法把這個人從幾十萬貧民窟住戶中甄別出來。”

說完,雷頓便示意拿著檔案的妙筆生花將文件夾翻到最後麵,那兒用曲別針夾著一張守夜人的懸賞令。

妙筆生花依言翻到最後,看到一張用紅色顏料印刷的紙張,上麵沒有照片,隻有一段文字描述:“無名邪教徒,身高約為165~170公分,體重在120~130之間,年齡約為28~35歲,棕黑發色,麵部瘦長,鼻頭較圓……”

這個世界的相機並不普及,絕大多數人都很少拍照,戶籍檔案上也沒有照片;守夜人無論如何都找不到那名頂替他人身份的邪教徒留下的照片,自然也隻能在懸賞令上盡可能描述此人的外表——奈何這個人的外貌實在是太不起眼了,壓根就沒有較為明顯的特征能拿來當線索。

史丹佛探員讓兩位亡靈足夠了解情況,又帶著倆亡靈去了約翰太太的家和古斯塔家。

約翰太太家一家四口擠在不到五十平的廉租公寓裏生活,看上去已經從失去親人的打擊中恢複過來,雖然被找上門的亡靈嚇了一跳,但還是盡可能提供了二女兒失蹤前的信息。

古斯塔家就要慘淡得多,父女二人照顧著半瘋狀態的兒子,勉強重複了一次當初對守夜人交代過的話,便表現出強烈的抵抗情緒。

史丹佛探員明白這家人很不願意再去回想導致他們家生活巨變的慘烈記憶,禮貌地領著亡靈告辭。

接下來,探員和倆玩家又連續跑了幾處廉租街區……

貧民窟的原住民,仍舊存活的、曾經被牽連進邪教事件的人家不少。

大多數人家的情況與約翰太太家類似,家中的某個親人不聲不響地離開、消失,再得知消息時已經是天人永隔。

就這,這還是比較幸運的狀態,更糟糕一點的,是舉家全滅——當初約翰太太若是真找到二女兒、強行把人帶回家,說不得現在就沒有約翰太太一家了。

少部分的人家,則跟古斯塔家差不多——同一條巷子或是住在附近的某個鄰居家裏出了事,死上一批人,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家成了幸存者……

一口氣聽了十來個類似的故事,本來對冗長的劇情任務毫無興趣的給我吃藥都感覺特別毛骨悚然:“這種設定的世界也太不講道理了吧,一人信教牽連全家、鄰居信教牽連一條街,預防都沒法預防,就離譜!”

“還好,隻是遊戲裏的設定。”本來就不喜歡恐怖故事的妙筆生花小臉刷白地捂胸口,“要讓我活在這種世界裏,我可受不了。”

史丹佛探員僵硬地看著這倆亡靈……

被身為亡靈的黑暗生物這麽不拿他當外人地當麵嫌棄他生活的地方,感覺就很被冒犯。

——話說亡靈生活的地方不就是次元魔界嗎?次元魔界不是應該比物質位麵離虛空更近、更容易被邪神汙染嗎?!你們是哪來的臉嫌棄物質位麵啊!

史丹佛探員特別想這麽咆哮一通……考慮到塔蘭坦亡靈翻臉後那可怕的戰鬥力,咬牙忍了。

當麵“地域黑”了人家的妙筆生花,又沒事人一樣地對史丹佛探員道:“現在我們是不是去城外看看?”

史丹佛探員點點頭,繃著臉領路。

倆玩家跟著史丹佛探員走訪調查的最後一處廉租房安置點,是中心大道北段的廉租街區。

他們叁順著中心大道的人行道折返時,臨街建築窗簾後,有兩道目光冷漠地注視著倆骷髏一探員的背影。

站在窗簾後的兩人,一男一女,三十來歲年紀,長相都十分普通,是那種丟到人堆裏就找不出來的路人。

“因納得立人果然讓亡靈來調查我們了。”

亡靈走得看不見了,看上去像是丈夫、杵著簡陋拐杖的男人才壓著嗓子低聲道。

身材瘦削、臉頰凹陷、與別的貧民窟主婦看不出太大區別的女人微微眯起眼睛,冷冷地道:“塔蘭坦亡靈隻用了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就替摩西港教會處理掉了所有的未解決事件,因納得立人當然不會浪費這種能力。”

男人皺眉看向偽裝成他妻子的女人:“那你還提議動手?”

“現在不動手,等貧民窟拆除,那些囚犯全被帶到遠離城市的地方去修路,就徹底沒有機會了。”女人略有些憤怒地道,“要是早知道這些偽善的因納得立人是真打算讓貧民窟消失——又何必拖到現在!”

男人想說點什麽,女人狠狠地往他瞪來:“可別忘記我們為了這件事已經死了多少人——如果你想臨陣脫逃,所有同伴都不會原諒你。”

男人麵色微白,神色間閃過一瞬間的慌亂,又迅速調整過來,色厲內茬地低吼:“住口,我可不是那種怕事的廢物!”

“你最好不是。”女人冷笑了一聲,又將視線轉向街麵上,臉上滿是不甘。

“瓊森太太,你在家嗎?”

門外忽然響起敲門聲和婦人呼喚聲,窗前的夫婦神色微變。

男人迅速回到**躺下,女人整理了下鬢角的碎發,冰冷的聲音變成帶著幾分疲倦的正常嗓音:“在的,等一等。”

一邊回應,女人一邊跑出內室,去客廳開門。

中心大道的廉租街區,房間的規格各有不同,不過大多都是兩居室、帶一個或寬或狹的小陽台,逼仄但獨立的廚房和廁所。

女人打開門,站在走廊上的,是位同樣臉頰凹陷、臉上洋溢著溫暖笑容的婦人。

“日安,瓊森太太,你先生有幾天沒有去上工了吧,他的腿好一點兒了嗎?我家的孩子領了些土豆粉回來,不介意的話,拿一些去用吧。”

敲門的婦人熱情地將手裏拿著的一卷土豆粉條遞給女人。

“太感謝你了,庫珀太太,我正頭痛今天的晚餐。”女人露出感激的笑臉,連連躬身,“這幾天我丈夫都沒法兒去工作,之前領的餐補都吃完了。”

“別客氣,我們本來就是鄰居,正該互相幫助的。”善良的庫珀太太擺擺手,並不進門打擾,隻笑著道,“替我向你的先生傳達祝福,希望他能快些好起來。”

女人連聲道謝,直到庫珀太太回到了同一層的自己家,才一臉感激地關上門。

門一關上,女人的臉色便扭曲起來。

“這些窮鬼,都能寬裕到把食物分給別人了!”

女人心頭大恨,隨手把那卷鄰居太太送來的粉條丟到櫃子上。

男人一瘸一拐地從內室裏出來,看到粉條上那卷鄰居送來的粉條,臉色也很難看。

這對邪教徒偽裝的夫妻,抽簽分配到的房子是賭場改建的,住得比較密,同一層就足足住了八戶人家。

這種“鴿子籠”似的住所,隔音並不好,誰家產生了口角,隔壁的七戶人家包括樓上樓下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可在入住此處的小半個月裏,“瓊森夫婦”從未聽到同棟樓的人家爭吵過,反倒是不時能聽到鄰居家傳來的歡笑聲。

畢竟……即使隻是“鴿子籠”住所,即使是隻有一間內室的兩居室,對於居住了多年棚屋的人們來說,也已經是難以想象的好去處了——

不必擔心漏雨、也不會因為晚上夜風太大了睡不著;不會有蛇或老鼠跑進被窩裏、也不用操心晚餐的濃湯裏是不是混進去許許多多的飛蟲螞蟻;女人們更不必為了晚上上廁所的事兒發愁,自己的家裏就有帶水管的廁所!

更別提所有人家都有勞動力獲得正式的工作、經常能帶餐補回家,家裏的人全都不用餓著肚子熬過漫漫長夜!

住在溫暖結實的房子裏,廚房的櫃子裏放著一家人明天、後天、乃至下一周的食物,也不用擔心即將到來的冬天要怎麽度過,還是什麽是值得他們爭吵不休的呢?

可對於需要祭品的邪教徒來說,人們處於這種能放鬆舒緩地把日子過下去的狀態,顯然是最糟糕的。

“那些偽善的因納得立人,這麽拚盡全力地討好這些窮鬼,就是打算跟我們對著幹的吧!”女人極力控製著憤怒,從嗓子眼裏擠出沙啞的低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