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恩斯聯軍敗退的餘波還在發酵,身處旋渦中心的羅威爾修士本人倒是完全不在乎這事。

對於親眼見證過塔蘭坦亡靈創造了無數次戰場奇跡的羅威爾來說,亡靈大軍一夜之間擊潰上萬正規軍真不叫什麽大事——要不是這幫亡靈總是忍不住搞內訌、開打前自家先掐了七個多小時,擊退巴恩斯聯軍壓根就用不著隔夜。

日夜兼程趕了兩天路把超過八千名俘虜帶回自家的子爵領,羅威爾就跟陀螺一樣忙了起來……

經營自家領地的第一步,羅威爾修士決定從“廣積糧”開始。

首先,是將八千名俘虜打散、整編成十個開墾隊,由同樣拆分成十個小組的護教士們帶出去開荒、開墾農場——公國西境沿線領地皆有大量土地閑置,羅威爾家的子爵領也不例外。

楊秋歸還空間手鐲時附帶贈送了羅威爾成套的組織農場墾荒經驗(阿德勒領新鎮提供)和管理服刑戰俘進行勞役改造的規章製度(哈爾·塔特爾&潘西傾情提供),護教士們照著抄作業就行……

供給這十支勞改墾荒隊的後勤責任,羅威爾直接交給了喬伊斯·安德烈——為了自家的下屬能不因缺糧少物被戰俘造反,喬伊斯·安德烈這個聖騎士怎麽也得拚一把命、好好學學米婭女士在威斯特姆擔任大管家期間累積的經驗。

把戰俘當成屯糧工具人安排上,羅威爾修士立即著手準備模仿楊在萊茵王國的操作,在自家的子爵領上開展轟轟烈烈的掃黑除惡掃黃打非——無論這種手段是否略嫌酷烈過激,這確實是快速獲取勞動力(罪犯&解救出來的平民)和獲得變法資金(抄沒黑產)的捷徑。

子爵領內有一座十萬人口級別的小城市,六座常住人口超過三千的小鎮,一座常住人口在三千以下的微型小鎮。

羅威爾家的領主府就在城中,第一打擊目標,自然也是子爵領內人口密度相對最高的這座城市。

將自家的直係後代,和後代養的私兵(沒錯,羅威爾家也養了私兵)全部召回,又找了個借口將城內的執政官、治安官、事務官,以及全領的小貴族全邀請到府中做客,羅威爾悶不吭聲地出手封禁了整座領主府。

將這些不僅幫不上忙、更大可能還會壞事,甚至有可能就是處理目標的群體圈在領主府內,羅威爾便把樂顛顛跑來接任務的亡靈打發出去掃**……啊不,掃黑除惡。

因什加地圖戰場活動結束,塔奇亞領那邊又有幸運玩家找到了最後一隻遊**BOSS推進了“全服主線”、可以繼續往北攻打之故,還留在什加這邊的玩家隻有十來個團隊,合計千餘人。

這點兒數量的亡靈拉去打戰場估計要被滅到散團,隻是掃**個小城市裏的黑惡勢力卻是綽綽有餘。

很快,勤勞的小亡靈們便踹翻了城區內的多家賭場妓院酒吧脫衣秀場,捆翻了無數混混流氓;從這些灰色產業裏查抄出來的各種信件紙張契約清單等物證,也被小亡靈們積極地送到領主府來換獎勵。

守在自家大門口的羅威爾收到亡靈收集來的證據,越是細看,腦門上青筋就越多,臉色也越來越鐵青……

繁榮教會的教區,大麵兒上是要比金幣教區的風氣更好一些的。

卡摩爾鎮的紳士們侵吞鄉民土地田產,好歹還得鼓風造勢、巧立名目,還要給失地農民安排個工作機會……總歸是要給平民留點兒活路,麵子上才過得去。

但羅威爾修士為自家後代賺來的這塊封地吧……繁榮教會和什加大公都得睜隻眼閉隻眼,也就導致羅威爾家的後人頗為肆無忌憚。

像是容易被抓到把柄的文字物證,萊茵王國的貴族都曉得要含糊其辭、要盡可能不留證據,羅威爾的孝子賢孫可就沒完全沒這意識——亞爾佛列得·羅威爾這個榮耀的先祖還活著呢!繁榮聖地和什加大公哪會跟他的後人過不去!

陪同的巫妖恩維跟著瞄了兩眼,看向羅威爾的眼神就變得頗為古怪。

“也不必如此介意,修士,畢竟是隔了數代的後人,管教不力是難免的事。”恩維忍著笑意,貌似友善地安(調)慰(侃)道。

站旁邊的卡瑞娜女士好奇地湊上來,第一眼就看到羅威爾手裏那封亡靈查抄來的信箋背麵,蓋著羅威爾家的家紋……

卡瑞娜女士默默退回去,就當自己啥也沒看到。

羅威爾修士黑著臉將物證集中收到自己的空間手鐲裏。

好歹圍觀過亡靈政權打擊因納得立領、打擊阿德勒領黑惡勢力的全過程,羅威爾早就不是當初啥啥都不懂、隻知道“為上命”奔波的苦修士。

他知道除了賭場妓院這種“常規”行業,還有壟斷運輸渠道、壟斷糧食市場定價權、壟斷酒水等等暴利行業的所謂工會、商人組織,也有黑幫屬性。

他還知道——這些或明或暗的黑惡勢力,通常都與本地上層,也就是封地貴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換言之,使勁往上查這些地下黑產的源頭,很有可能會查到子爵領內最大的封地貴族、羅威爾的第十代重孫、當代羅威爾家的子爵,以及其他的不肖子孫身上。

這些羅威爾都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真看到具體證據的時候吧……他那一肚子的火氣還是憋不住。

“恩維,要勞煩你代我去看著市政廳,盯著治安司接收嫌犯了。”羅威爾盡可能心平氣和地道。

“沒問題。”已經幫羅威爾看過半個月家的恩維對本地環境老早就十分熟悉,召了匹亡靈馬出來便往市政廳趕。

“卡瑞娜女士。”羅威爾又看向自願用以為他提供服務換取自由身的黑魔法師,“可否請你替我盯著城門呢?若有人試圖出城,還請代為攔截。”

“交給我吧。”卡瑞娜女士爽快地應下,也召了匹亡靈馬出發——這座小城為了城防安全隻修了兩道城門,攔截兩道城門可比去攔那些不規則分散的亡靈簡單多了。

把外人打發走,羅威爾這才怒氣騰騰地轉身進入領主府。

十代重孫跑王都去了,羅威爾暫時管不著,但其他人可沒得跑!

進入翻修擴建過幾次的自家庭院,一臉殺氣的羅威爾修士從空間手鐲裏取出楊貼心地為他準備好的、隨用隨取的尼龍紮帶……

千餘名亡靈在城中肆虐、將本城市民嚇得抱頭鼠竄之時,羅威爾親手封禁的領主府中正舉辦著糜爛奢侈的“上流”酒會——用來召集自家後代、私兵、城中官僚、本地小貴族的借口,是為了慶祝西境戰場上的大獲全勝。

經過仆人精心布置的中庭酒會上,穿著得體禮服的紳士、華貴長裙的女士,正歡聲笑語,把酒言歡。

依然穿著樸素黑袍的羅威爾大步進入人群中,不理會試圖湊上來向他諂媚的小貴族,扒拉開擋路的侍者仆從,徑直走到站在長桌邊享受淑女環繞的第十一代重孫蘭斯少爺身側,麵無表情地伸出手。

“曾祖父,您——啊!”麵上掛著自信笑容的蘭斯少爺還準備向本城淑女們炫耀自家的知名先祖,忽然感受到一股巨力從手臂傳來,疼痛讓他發出驚呼,並不由自主地半蹲下去。

滿懷怒氣的羅威爾修士略嫌生澀地將重重孫子的兩條胳臂拎到背後,套上尼龍紮帶,拉緊。

“曾、曾祖父?!”猝不及防被雙手反剪、還被捆住的蘭斯少爺,人都傻眼了。

羅威爾修士一言不發,抬腳將還勉強半蹲的重重孫子踹倒,彎腰給蘭斯少爺腳上也套上尼龍紮帶。

“呀——!”

圍著蘭斯少爺討好的淑女們嚇得花容失色,驚叫著散開。

羅威爾修士眼睛裏完全沒有其他人,將長得最像自己、也曾經讓自己暗暗心懷期待的重孫蘭斯少爺拿下,他便轉而奔向其他的後代……

除了當代子爵外的另外數名第十代重孫、重孫女,但凡是被亡靈查抄到的證據上有姓名的,全都被羅威爾修士從人群中、從鄰近中庭的花房裏拖出來。

這些從出生起就在子爵領上享受著土皇帝待遇的後代們都以為先祖瘋了,有的驚恐尖叫,有的倉惶地求情。

中庭裏的驚人變故嚇壞了客人們,也引來了羅威爾家的私兵;發現襲擊主人家的是羅威爾家最偉大的先祖,這些素來仗著身份在子爵領橫行無忌的私兵也束手無策。

羅威爾仍舊沒有任何解釋的意思,私兵首領一亮相,他就上前把人拿下、捆倒……與私兵首領同來的其他人也沒有放過。

客人中終於有人察覺到不對,趁著混亂倉惶往外逃。

然後吧……這些被“邀請”來參加慶祝酒會的客人,才發現整座領主府所有對外的門都打不開,牆也翻不出去……

最擅長防守、封禁和陣地戰的高階神官出手,連未晉升前的楊秋都覺棘手,要用地獄之息這種大招逼羅威爾放棄武鬥……又何況是這些普通人呢?

盛怒之下的羅威爾,親自動手捆上了自己後代和私兵,又走向臉色慘白的大管家,瑟瑟發抖的執事,蘭斯少爺的貼身男仆……

羅威爾一言不發地大步奔走抓人時,安東尼很自覺地緊緊閉上嘴巴,跟在後麵收拾被羅威爾拿下的人,全扛到中庭集中擺放。

被羅威爾甩下後,安東尼認命地騎馬跑了一天半才跑回子爵領。

聽聞羅威爾修士帶上恩維去了西境前線,這個精明過頭的家夥就猜到了羅威爾的想法,放棄追過去的打算,安安穩穩地留在子爵府當起了客人——反正召喚了亡靈過來戰鬥很快就會解決,他跟過去又得馬上跟著返回,還不如先安心休息幾天。

羅威爾吩咐仆人準備酒會時,安東尼這個從來不會虧待自己的家夥還打著羅威爾的招牌、讓管家給他準備了套不會在貴婦淑女麵前丟人的禮服。

然後吧……他才剛跟個參加酒會的貴婦人搭上話,羅威爾就衝進中庭搞事了。

還上來就先衝他之前最看中的重重孫子蘭斯少爺下手,看得安東尼眼皮直抽——修士隻跟他分開了四天吧?!

這幾天裏到底發生了啥,讓這個優柔寡斷的神官忽然就鐵腕起來了?

雖然非常精明,但明顯對自己的行為造成的影響欠缺足夠清晰認知的安東尼,當即就變老實了。

能狠下心收拾自己後代的人,收拾外人時隻能更不客氣,他現在算是怕了羅威爾了。

一通快刀斬亂麻、將八成以上的自家直係後代、六成以上的自家私兵和將近五成的仆從就地拿下,羅威爾板著的臉才稍稍放鬆。

“曾、曾祖父……您這是在做什麽啊?”與當代子爵同輩的一名曾曾孫女,見羅威爾終於停下手來,才敢痛哭出聲。

羅威爾看向僅剩的幾個還算幹淨的後代,長長歎了口氣。

“這些年來,是我疏忽了對家中的管束。”羅威爾語氣中帶著悲傷,平靜地道,“讓莎柏琳娜的後代墮落至此,是我的過錯。”

聽他提到兩百多年前便已經過世的曾曾祖母的名字,一直在憤怒地吼叫著的蘭斯少爺聲音一頓,驚恐地、像是察覺到了什麽極其可怕的事情即將發生那樣,掙紮著往羅威爾看過來。

“莎柏琳娜去世後,我非常傷心。”羅威爾目光掃過曆經數次整修擴建後早已麵目全非的中庭,道,“我們的孩子們也先後老去,迎來死亡……我想,關於我和她的一切,也是時候該成為過去了。她和我的血脈會傳承給後人,這些後人也應當有屬於他們的人生,不該由我這個已經隔了多代的先祖多加插手。”

“但這並不意味著,我能容許有人踐踏從莎柏琳娜那兒繼承來的,本應高潔的血脈。”

羅威爾視線落到狼狽地堆了一地的後代們身上,目光變冷:“你們愧對莎柏琳娜對她的後人的寄托和期待,不配擁有我的姓氏。”

抬手指向蘭斯少爺等人,沒有感情的苦修士冷酷地道:“我,亞爾佛列得·羅威爾在此宣布,剝離你等繼承的羅威爾姓氏,包括此刻身在王都的西尼爾·約瑟夫。”

使勁兒仰著上半身的蘭斯少爺,眼睛一翻,昏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