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水落石出

“蕭老先生和慕容老先生藏身少林數十年,如今竟是能夠同時現身,當真是殊不容易。”趙開踱步到廣場中央,緩緩開口說道,正式拉開了今日的序幕。

趙開這幾句話一出口,少林群僧自玄慈方丈以下無不大感詫異,各人麵麵相覷,都想:“這兩個老僧怎麽在本寺已有數十年,我卻絲毫不知?難道當真有這等事?而這位趙公子又是從何處知曉這件事情的?”

玄慈方丈等人如此想時,蕭遠山和慕容博心中同樣是如此念頭,他們躲藏在少林數十年,就連對方也不過是彼此見過三次而已,而趙開如此年輕,想來自己入得少林之時,對方尚且還未出生,又是如何得知自己的行蹤。不過當下卻是沒有言語。

趙開繼續開口說道:“接著我來說說這兩位的身份,這位想來此時玄慈方丈也已能認出,沒錯,他便是燕子塢的上一代主人,慕容複的親爹,慕容博。”說著趙開便是伸手一指,站在慕容複身旁的灰衣僧人。

眾人突然聽到趙開說出“慕容博”三字,都是一驚。群雄大都知道慕容複的父親單名一個“博”字,聽說此人已然逝世,怎麽趙開會突然叫出這個名字來?

而這時玄慈方丈也是雙手合十,歎息道:“老友既已來到少林,又何不以真麵目示人。”

眾人聽玄慈方丈也是如此說,對於趙開的說話,心中便是信了七分。眾人順著玄慈的眼光瞧去,但見他雙目所注,卻正是慕容複身旁的那灰衣僧人。

那灰衣僧人一聲長笑,站起身來。說道:“玄慈方丈原本與我是至交,能夠將我認出,我並不稀奇,可趙公子小小年紀,應該斷然不會認得老夫才是。”說著慕容博便是伸手扯下麵幕,露出一張神清目秀、白眉長垂的臉來。

趙開笑道:“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同樣沒有永遠的秘密,過程如何並不重要,慕容老先生隻要知道結果便是了。”

聽到趙開的話後,慕容博眼睛一亮。大笑道:“說得好,成敗隻論結果。我不論你是從何處得知這些辛秘的,總之老夫對你好生佩服。”

“阿彌陀佛!”見到慕容博真身之後,玄慈念了一聲佛號,朗聲說道。“慕容老施主,這些年來不少成名的武林高手紛紛死在自己的獨門絕技之下。見到這‘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手段,人們自然懷疑令郎這慕容氏唯一傳人。原本我們也是這樣認為,可如今若老衲所料不錯的話,這些人的死應是老施主的手筆。而老施主之所以施展‘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絕技四處殺人,應當是擔心令郎年幼。難以支撐姑蘇慕容門戶,故借此手段來為他立威。至於敝師弟玄悲。恐怕是在往貴莊拜訪時有所發現,才遭老施主滅口的吧?”

事到如今,狡辯根本就沒有意義。

隻見慕容博嘿嘿一笑,身子微側。一拳打向身旁大樹,喀喇喇兩聲,樹上兩根粗大的樹枝落了下來。他打的是樹幹,竟將距他拳處丈許的兩根樹枝震落,實是神功非凡。

少林寺中十餘名老僧齊聲叫道:“韋陀杵!”聲音中充滿了驚駭之意。

玄慈點頭道:“你在敝寺這許多年,居然將少林七十二絕技之一的“韋陀杵’神功也練成了。玄悲師弟是在前往大理的途中被你擊殺,想來是從中挑撥少林和大理的關係,可伏牛派柯百歲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人物,不知卻又為何令得慕容老施主痛下殺手。”

這個時候趙開就必須站出來了,必須讓玄慈明白自己才是主角,你這樣搶戲是不對的。

趙開輕笑道:“柯百歲是個大土豪,家財豪富,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慕容家招兵買馬,積財貯糧,自然是少不了黃白之物。想來慕容老先生是看中了柯百歲的家產,想將他收為己用,柯百歲不允,說不定還想稟報官府。這才遭了厄運。”

這些年來死在慕容博手下的武林中人何其之多,死者的親友皆雙目噴火地瞪向慕容博。突然兩人齊聲怒吼,向他急撲過去,正是金算盤崔百泉、和他的師侄過彥之。他們這是為柯百歲報仇來了!而慕容博隻是袍袖一拂,崔過兩人摔出數丈,躺在地下動彈不得,在這霎眼之間,竟已被他分別以“袖中指”點中了穴道。

蕭峰見此,眼裏怒火中燒,早已是按捺不住,暴喝一聲:“你這大惡人納命來!”雙掌用出“降龍十八掌”中的“亢龍有悔”,掌力洶湧如潮,排山倒海般向慕容博擊去。

慕容博拍掌相迎,和蕭峰結結實實的硬拚了一掌,被蕭峰猶如山洪暴發的雄渾掌力震得臂骨劇痛,腳下踉蹌後退數步之後,方才停止。

蕭峰含怒一擊,豈可小覷!

慕容博啞然大笑道:“可歎滿場英豪除了趙公子,我,還有這位老朋友之外,盡皆蒙在鼓裏。蕭大王何等英雄,竟也如這些庸才一般混沌不知世事,真當是可笑,可笑。”

蕭峰大怒,斥責道:“你不僅殺了這麽多武林同道,你還殺了我養父母,殺了我的授業恩師玄悲大師,今天無論你巧舌如簧,我都是不會放過你的。”

“峰兒,你錯了。”站在蕭峰身旁的黑衣老僧這時開口說道,接著他扯下遮臉的鬥篷,隻見其容顏與喬峰竟然有著九分的相似,不過隻是衰老了許多,任誰一看,都是能夠猜出兩人的關係。

蕭峰見到蕭遠山的樣子後一怔,緊接著便是快步走到對方麵前,顫聲說道:“你……你是我爹爹……”

蕭遠山哈哈大笑,說道:“好孩子,好孩兒,我正是你的爹爹。咱爺兒倆一般的身形相貌,不用記認,誰都知道我是你的老子。”一伸手,扯開胸口衣襟,露出一個刺花的狼頭,左手一提,將蕭峰拉了起來。

蕭峰扯開自己衣襟,也現出胸口那張口露牙、青鬱鬱的狼頭來。兩人並肩而行,突然間同時仰天而嘯,聲若狂風怒號,遠遠傳了出去,隻震得山穀鳴響,數千豪傑聽在耳中,盡感不寒而栗。“燕雲十八騎”拔下長刀,呼號相和,雖然一共隻有二十人,但聲勢之盛,直如千軍萬馬一般。

蕭峰從懷中摸出一個油布包打開,取出一塊縫綴而成的大白布,展將開來,正是智光和尚給他的石壁遺文的拓片,上麵一個個都是空心的契丹文字。

蕭遠山指著最後那幾個字笑道:“‘蕭遠山絕筆,蕭遠山絕筆!’哈哈,孩兒,那日我傷心之下,跳崖自盡,哪知道命不該絕,墜在穀底一株大樹的枝幹之上,竟得不死。這一來,為父的死誌已去,便興複仇之念。那日雁門關外,中原豪傑不問情由,便殺了你不會武功的媽媽。孩兒,你說此仇該不該報!”

蕭峰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焉可不報?”

蕭遠山道:“當日害你母親之人,大半已為我場擊斃。丐幫前任幫主汪劍通染病身故,總算便宜了他。之後我又是出手將趙錢孫、譚公譚婆等人悉數擊斃。隻是那個領頭的‘大惡人’,迄今仍然健在。孩兒,你說咱們拿他怎麽辦?”

蕭峰轉身看著慕容博說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自是要殺這個慕容老賊後快,隻是方才爹你為什麽說我錯了。”

趙開接口說道:“蕭兄弟你錯的地方有兩處。第一你爹口中的帶頭大哥並非是慕容博,第二你口中的那個殺你義父義母以及玄悲大師的大惡人也不是慕容博。”

蕭峰剛想出口反駁,但見一旁的蕭遠山點點頭,說道:“不錯,那喬氏夫婦,是我殺的!”

蕭峰大吃一驚,顫聲道:“是爹爹殺的?那……那為什麽?”

蕭遠山道:“你是我的親生孩兒,本來我父子夫婦一家團聚,何等快樂?可是這些南朝武人將我契丹人看作豬狗不如,動不動便橫加殺戮,將我孩兒搶了,去交給別人,當作他的孩兒。那喬氏夫婦冒充是你父母,既奪了我的天倫之樂,又不跟你說明真相,那便該死。”

蕭峰顫聲說道:“少林寺玄苦大師親授孩兒武功,十年中寒暑不間,孩子得有今日,全蒙恩師栽培……”說到這裏,低下頭來,已然虎目含淚。

蕭遠山道:“這些南朝武人陰險奸詐,有什麽好東西了?這玄苦是我一掌震死的。”

自己苦苦追尋的大惡人到頭來卻是自己的老子,這換做是誰都高興不起來。

不過蕭峰畢竟是蕭峰,知道此時還有更為重要的事情等著自己做,便是沉聲說道:“爹,趙兄弟說帶頭大哥另有其人,是否屬實?”

蕭遠山大有深意的看了趙開一眼,沉聲道:“既然趙小兄弟知道的話,就由你來說吧。”

趙開歎了口氣,正準備開口敘說這段往事。

玄慈方丈卻是已經朗聲說道:“蕭老施主,雁門關外一役,老衲鑄成大錯。眾家兄弟為老衲包涵此事,又一一送命。老衲今日再死,實在已經晚上。”忽然提高聲音,看向慕容博說道:“慕容老施主,當日你假傳音訊,說道契丹武士要大舉來少林寺奪取武學典籍,以致釀成種種大錯,你可也曾絲毫內咎於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