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易水那個寒呀
李無言想盡快把鐵辦的工作人員配齊,上報,以便爭取更多的工作經費。因為這幾趟跑下來,可是花了不少銀子的,雖然資金有夏自溪讓發改局從中墊付,可也不是長久之計。於是他和夏自溪通了一下氣,叫苟東方安排個時間,三人開個小組會議。
開會地點定在李無言的辦公室。二人來了之後,李無言叫辦公室人員給兩位上茶。待夏自溪和苟東方坐下,李無言才說:
“鐵辦這一去,不知道還有多少難關要攻,我們每走一步都是一個腳印,要是沒有資料、記錄,我們的成績也就沒有一個肯定。即使我們工作做得再好,嘴巴說破了皮,舌頭說起了泡,領導也不會相信,他們隻相信實打實的材料。所以我想充實一下我們的隊伍,找個搞宣傳的,一旦人員敲定了,我們就上報,也好多爭取一點活動經費。你倆都先提提人選吧。”
“我先說一個吧。”夏自溪首先開了口,“我看報社的易水寒同誌不錯。”
易水寒是儺城報社的副總編輯,李無言知道,但是他對易水寒的印象不是很好,不是說易水寒這人沒有什麽水平,而是因為易水寒的發跡史和口碑不好。事實上,李無言真正關注易水寒還是易澄清當常務副市長的時候,那時他還在市紀委當書記。一次研究人事變動,常委們各自都提了自己的人選,最後輪到易澄清了,他說:“我也提一個吧,就是市廣播局的易水寒同誌。我覺得這個人很適合當報社副總編輯。當然,你們提的我都同意,舉雙手讚成,但要是我提的誰敢反對,老子就日他娘。”當時誰也沒有想到,易澄清居然會說出這等流氓話來,整個會場頓時鴉雀無聲,易水寒就這樣通過了常委會審議。但是,李無言也知道,易水寒這個副總編輯來得並不容易,雖然常委會上一致通過了,但公示的時候卻有人舉報了,幾乎所有常委和市人大、市政協的領導,以及紀檢監察等部門都收到了舉報信。李無言案頭也擺了一份,他這才知道,易水寒跟易澄清並非一個地方的,隻因他們都姓易,五百年前是一家,所以交往就密切了些。但是為了易水寒的提拔,易哈寶竟然敢在常委會上罵娘,也就有所蹊蹺了。所以,大家在收到舉報信後才知道,要不是易哈寶出此下策,興許常委會那一關就過不了。
李無言記得,那舉報信一共舉報了這樣幾件事情:一是易水寒作風不正,愛搞男女關係。這一點不假,為此李無言還派人調查過,這可謂宣傳部和報社的公開秘密了。當初易水寒被抽調到社教隊當教員,把一個十八歲的未婚女青年的肚子搞大了,女青年的父親找到宣傳部於是大吵大鬧,死活要找易水寒討一個公道,可是易水寒卻避而不見,最後為了平息事態,隻得給人家補了幾萬塊錢。這事是易澄清給保下來的,常委們不看僧麵看佛麵,看在他是常務副市長的麵子上,自然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那時候,李無言才真正知道易水寒的發跡史和發家史,其實易水寒原本不叫易水寒,叫易衛紅,是某鄉小學的民辦教師,隻因愛寫寫畫畫,發過幾個小豆腐塊,在新聞界小有名氣,所以走關係借調進了市廣播局。但進了市廣播局後,易衛紅覺得自己的名字老土,也便取了“風蕭蕭兮易水寒”中的三個字,到派出所把名字改過來了。在李無言看來,這個易水寒還是有些能力和手段的,至少不是草包一個,不然也不會讓人為他如此賣力去罵娘。二是易水寒嫖娼被抓。
這事也一點沒有冤枉他,因為紀委曾派人到公安局去核實過,有人說那裏有案卷記錄的,還罰了他三千塊錢,可公安局就是不肯出示原始材料,據說是易哈寶打了招呼的。但李無言覺得那事出得有些蹊蹺,所以也便過問了一下。可是,有人卻說那是別人為了報複易水寒,故意給他下的套,因為易水寒嫖了人家的情人,他們是因為爭情人而狗咬狗的。三是易水寒剽竊通訊員的作品。這事也不難查,當年宣傳部就曾處理過此事,同時請了紀委的工作人員去,還把事情擺在了桌麵上。畢竟人家告發他,是因為下麵通訊員提供的材料他隻做一點加工和修改,而且發表出來之後,上麵隻有他易水寒的署名卻沒有通訊員的名字,他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搞,人家才不得不將他告發了。四是易水寒的宣傳報道有方向性錯誤。
這也沒有冤枉他,其中一篇報道的是某鄉黨委書記的先進事跡,報紙用了整整一個專版,標題還套了紅,叫做什麽《飄揚在石楠界上的一麵紅旗》。當時那個鄉黨委書記因為經濟問題正被紀委查處,可是,幾乎就在紀委下文的頭兩天,那文章竟刊登出來了。這分明是與政府唱反調,為此易水寒受到了嚴厲批評,還公開檢討。事後有人開易水寒的玩笑,說你這個死卵錘子啊,你紅旗一樹就被打倒了,今後哪個還敢請你搞?話說得很曖昧,但卻點了他真脈。五是易水寒騙取基層通訊員費。這事也是由地委宣傳部內部處理的。那幾年易水寒利用儺城報社的平台,以發展地區晚報特約記者的名義,向會員收取工本費,給地區報社交了一半,他自己留了一半,因為查有實據,他隻得全額退還,最後還是易澄清保了他,沒有被處理。六是易水寒宣傳報道嚴重失實。當時,有一位通訊員寫了一篇稿件,寫的是某鄉幹部深入調查,把隱藏多年的偷牛賊抓住了。
這本是一篇非常好的報道,可是易水寒因為貪圖虛名,把自己的名字寫在了通訊員名字的前麵,沒想到那通訊員把偷牛賊的名字搞錯了,把“張勝利”寫成了“張正義”。而那個村又正好有這麽兩個人。所以,張正義就把報社和易水寒以及那個通訊員全告了。官司最後打到了法院,大家才知道那個通訊員原來是用電話采訪的,他根本就沒到鄉政府和派出所去核實,隻因口音有誤,也便造成了偷牛賊張冠李戴。受害者也就要求被告登報為他恢複名義,並補償誤工費和精神損失費若幹。七是易水寒因麻痹大意造成報社重大經濟損失。那年某國某地發生了7.6級地震,易水寒因為校對失誤,最後搞成了76級地震,鬧了個大笑話,使得報紙被迫重新印刷,從而給報社造成了重大的經濟損失。為此有人還開過報社老總的玩笑,說你老怎麽還沒有死呀?地球都被你們易大記者摧毀好幾次了。所以李無言見夏自溪提議易水寒,他便皺了一下眉頭,沒有當即表態。
其實,夏自溪提議易水寒自有他的小九九。關鍵的原因是,易水寒在夏自溪風頭正勁的時候給他支了一招。這還是歐陽山倡導搞旅遊開發那年,大家的積極性都不是很高,以為儺城沒有什麽叫得響的旅遊資源和品牌,搞旅遊隻怕是吃力不討好。可是易水寒隨他跑了一趟石楠界後卻對他說,某某景點天下一絕,你要是把它搞起來,絕對能得到領導大大的賞識。其實,一開始夏自溪也沒把搞旅遊當回事,見易水寒這麽一說,也就按照他的思路去做了,沒想到隻花了兩百多萬元,項目就初見成效了。沒想到歐陽山帶著專家和客人前去考察,一行人大加讚賞,說這地方是個旅遊的精品,全國其他地質公園還從未見過。從此歐陽山就對夏自溪另眼相待了,夏自溪也對易水寒另眼相待了。所以李無言一提議,夏自溪首先想到的便是易水寒了。
這時,苟東方的思想卻開始走神了,他想的是老婆杜小眉的升遷問題。因為近來又有傳言說,市裏要增補分管意識形態的副市長,幾個大局的一把手都有競爭力,但是最有影響和實力的隻有他老婆一個。所以苟東方一直在想,如果這個機會能夠把握得好,將來人大代表民主選舉的時候,李無言這關也就好過了,他好歹還是人大主任嘛。如果自己能與他始終保持高度一致,搞好關係,今後老婆的事在主任那裏又還能有多大阻力呢?至少他也應該睜隻眼閉隻眼吧。這麽一思量,苟東方也就打定了主意,不到關鍵時候,自己是絕不會亂開口的,再說這個伏筆已經打了很久了,他不會因為一個易水寒而壞了自己的長遠規劃。
李無言沒有當即表態,夏自溪也就有所警覺了,他趕緊瞥了苟東方一眼。因為開會來的時候,夏自溪曾對苟東方說起過易水寒,意思是想讓苟東方也讚同他所提的人選,可是他沒想到苟東方正在走神,沒有立馬附和,這就問了苟東方一句:
“東方啊,你也提個人選嘛。”
“我還沒有適當的人選,容我再想想吧。”苟東方又把皮球踢回去了。事實上,他確實還沒想好誰適合擔任這個宣傳委員。在他看來,報社有幾個更為合適的人選,其中一個還是他的老同學呢,關係也比較鐵,可是夏自溪已經提了易水寒,他要是再提一個人選出來,就是拆兄弟的台了。這可是為官之大忌啊。
見大家一時間沉默,李無言隻好笑了笑,說:“東方啊,平時你的交際麵很廣嘛,報社、廣電局和宣傳部的朋友也多,你隨便提一個看看,咱們也好參考參考、比較比較嘛。”
“沒有沒有。”苟東方依舊笑著說。
李無言見他不想當惡人,又道:“我之所以這麽慎重,是因為‘爭鐵’是保密性很強的一個項目,哪些東西該宣傳,哪些東西不該宣傳,以及該宣傳的又該保持什麽樣的口徑宣傳,都是很有講究的。如果沒有一個業務能力強、政治素質高的人擔任,隻怕對我們今後的工作會造成極大的被動和不良影響。”
“我還真沒有想到這麽一個人。”苟東方依舊在踢皮球,“這樣吧,李主任你也說一個,和易水寒比較比較,我們也才好看誰更合適嘛。”
李無言笑笑:“我跟宣傳部和報社、廣電局沒打過什麽交道,一個人也不熟悉,也沒有什麽人選可提。”其實他也不想去得罪夏自溪,畢竟“爭鐵”的活動經費都是發改局墊付的,一旦得罪了這尊活菩薩,今後的工作就不好開展了。
夏自溪卻激動地說:“李主任的擔心我很理解,‘爭鐵’的的確確……不……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每個人員都要精幹,要獨當一麵。再說,易……易水寒是報社的副總編,我對他還是比較了解的,他是個工作經驗、業務能力、政治素質都比較強的同誌。我敢保證。當然,小毛病、小問題也是有的,但也不傷什麽大雅嘛。”
“夏局長說的也有道理,”李無言說,“這個人選我們就先備一下案吧,到時抽個時間報上去,再請示請示。要是大家都沒什麽意見,就這麽定了。還請東方再辛苦一點,報個具體方案上來,到時候我們三個過一下目就是了。”
苟東方點頭,說:“這樣也好。易水寒既然能當報社的副總編輯,看來該同誌的能力、素質還是很不錯的,要是李主任和夏局長都是這麽個意見,我也舉雙手讚成,具體的事就由我去辦。再說,如果想要盡快落實工作經費問題,我看首先得把班子搭建起來,讓市裏正式下一個文,有了那個紅頭文件,我們也才好理直氣壯地去開展工作。不然總像偷人似的,整天偷偷摸摸,鬼鬼祟祟,麵子上也不好看。”
一聽這話幾個人就笑開了,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笑過後,李無言又說:“還有一件事,就是聯係三地兩市全國人大代表的事,我們這邊已經有了眉目,巴郡和巫都那邊也還得進一步抓緊去落實。”
苟東方說:“我與人大的幾位工作人員已經聯係過兩次,我們再具體催一催吧,看都辦得怎麽樣了。”
“時間不等人啊,”李無言自言自語地說,“一晃又是幾個月,我們好像一直還在打外圍戰,一點都沒有深入進去,離核心部位似乎還有很長一段距離啊。”
幾個人又意味深長地笑起來。這時夏自溪的手機響了一下,他掏出來一看,見是易水寒發來的短信,就瞧了一眼,不覺哈哈大笑。苟東方便問:“有什麽好笑的,又是黃段子?”夏自溪說:“算半個黃段子吧。”李無言也來了興趣,說道:“夏局長不可一人獨享,說來聽聽?”夏自溪就念了起來:“有一女秘書,搭上某副書記的車,副書記禁不住伸手去摸女秘書雪白的大腿。女秘書就問副書記,你記得鄧選第216頁第7段寫著什麽嗎?副書記臉紅了,急忙收了手。回到家後,他迫不及待地翻開鄧選,找到了那一段,隻見上麵寫著:膽子再大點,步子再快點。媽呀!他不覺大腿一拍,驚呼:理論知識不強,不知將失去多少機會呀。”
幾個人哈哈大笑。夏自溪沒有說這短信是易水寒發來的,他得保密。李無言和苟東方自然也不會追問。但李無言卻想,這個副書記正好與蔣萬華身份符合,真是一語中的。不覺笑噴了一口水:“看來,這世上會講卵話的人還真不少呀。”
幾個人又閑談了一些別的,然後就在一片輕鬆的氣氛中散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