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登青雲
看著玉石俱焚一般衝過來的吳燼，楊帆海做出了一個決定。
一個瘋狂甚至堪稱愚蠢的決定：他要如一個戰士一般，用最直接最簡潔的方式來結束這場戰鬥。硬拚一記，要麽吳燼輸，要麽自己敗。
盡管失去理智的吳燼在他眼中已經是破綻百出，但對方眼神中的那種不甘和落寞卻是莫名的讓他想要歎息。
一步踏實，轉身，回首，一記梟首槍法直接刺了過去。
皆是玉石俱焚的打法，令所有屏住了呼吸，隨即聽到一陣大吼：“吳燼，幹掉他，吳燼，幹掉他！”
是那些世家弟子，甚至還包括了鄧元武和羅六。他們都有著同樣的命運，被家族舍棄。曾自以為是族中貴胄，高高在上，現實卻是告訴了他們，在族人心中，他們隻是後備的那個。
相同的命運，他們能讀懂吳燼眼中的悲痛，還有那一聲呼吼之間夾雜的無奈。
本以為自己可以跨過這道坎，等上青雲路。可惜卻是出現了一個楊帆海，將他的目標一點點拉遠，乃至幾乎再也看不到。
“吳燼，幹掉他！”鄧元武粗獷的嗓音，仿若重鼓一般，嗡嗡作響。
羅六亦是大聲狂吼，不論是感同身受，還是因為被楊帆海過早淘汰，都讓他站在了吳燼的一方。
喧嘩，吵鬧，都無法影響此刻的楊帆海。他在叢林之中聽到最狂怒的野獸吼叫，這一切都算不得什麽。
這一刻，他的眼中隻有那個對手而已。
將梟首槍法催動到極致的同時，也是屏氣凝神，將心神浸在其中。
他並不想殺對方，所以若自己得了優勢，必須在第一時間將黑色長槍收回，不然巨大的力道將直接爆碎吳燼。
沒有完全掌握梟首槍法的他，隻有不到五成把握做到。但這已經不再重要，既然對方有著玉石俱焚的決心，自己便成全他。
抱著梟龍盾衝來，火焰陣陣，竟是宛若流星一般。
黑色長槍槍芒氣旋環繞，威勢十足，仿若彗星掠空而過。
眨眼間，槍與盾用最簡單的方式衝到了一起，兩人的真氣、內力以最原始的方式瘋狂衝擊，竟是令石台上產生了一陣狂風，呼嘯四方。
“砰！”
一聲巨響，梟龍盾好像能量燃燒殆盡的火球，在黑色長槍的可怕攻擊之下，砰然碎裂，化作一寸寸碎片飛向四方。
武器破碎，叫喊聲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知道，對於吳燼而言，他的戰鬥已經結束。沒有了梟龍盾的吳家弟子，也沒有了繼續戰鬥下去的必要。
而對於楊帆海來說，他的戰鬥卻是才剛剛開始。
梟首槍法力道未消，破碎了梟龍盾後，若毒龍鐵鑽對著吳燼胸口殺去。
楊帆海卯足了力氣，欲將黑色長槍收回，可惜畢竟火候未到，這片刻間如何能夠辦到。
吳燼似乎也接受了自己的命運，閉上了眼睛，儼然放棄了抵抗，等待黑色長槍將他穿體而過。
千鈞一發之際，楊帆海一聲大喝，左手外推，右手內收，不顧內力岔流導致體內經脈**，硬生生的將梟首槍法的軌跡改變。
也許改變的並不是很多，卻足以救下吳燼之命。
槍頭擦著對方的臉劃過，力道一亂，體內極為難受，梟首槍法餘波危險，在亂流之中猛然產生了一股旋轉勁道。
長槍一旋，帶著楊帆海急速一轉，長槍橫掃，槍杆直接抽打在了吳燼身上。
“啊！”
這一擊力道極大，吳燼痛呼一聲，直接高高飛起，落在了遠處。
翻身而起，大口咳血，想要再次站起來，卻是無法辦到。看起臉色蒼白，顯然是已經受了極為嚴重的內傷。
整個石台四周突然一靜，結果已經不用多說。諸多世家弟子皆是握緊了雙拳，極為不甘，仿佛石台上被擊敗的就是他們自己一般。
而翠微弟子看向吳燼的目光卻是帶著一陣陣不屑，一個一腳踏入煉氣期，還使用了玄法的人，居然輸給了一個純粹用武技的人。
這種人，是修行者的恥辱。
這一刻，他們沒有去想過若自己在同境界對上楊帆海會是什麽結果，隻是在心中輕視了吳燼千百遍，隻差沒大聲喊出“廢物”兩個字了。
吳燼沒有掉落石台，此刻又沒有躺下不動，負責主持的翠微弟子也無法宣判結果，隻能在一旁繼續看著。
凝神調息，緩過體內不適的楊帆海，手提黑色長槍走到了吳燼身前站定，低頭看著他輕聲問道：“比試而已，為何要賭上性命！”
不可否認，他也是很想贏，但絕沒有想過要用性命相搏。他不知道修行界情況到底如何，但也知道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一說。
“你……不明白，身為一個世家弟子，卻不是嫡長的悲哀！”
吳燼輕聲說道，此刻他已經完全放棄了戰鬥，聲音有些顫抖：“在他人看來身上榮耀加身，可實際上卻是族中棄子。”
“仿若一隻浮在水麵上的白鵝，看似悠然自得，實際上卻是在拚命的踩水，因為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沉下去。”
“以前尚且朦朦朧朧，讓他人無法確定族中真正情況。可這一次不同，沒有青雲路邀請函的我們，臉上已經被印上了‘棄子’二字。若今天無法榮譽加身而歸，以後就永遠要活在黑暗和恥辱之中。”
世間之事就是如此，付出的越多，對應的東西就會越珍貴。
青雲路的邀請函無疑是族中最珍貴的東西，得到這個東西的族中弟子，必然就是未來的族長，族中的一切都將圍著此人而轉。
而這才是他們真正害怕的，意味著，日後自己無論做什麽都再也得不到家中承認。
這樣的未來，逼迫著他們以性命相搏，爭取一線機會。
“就這樣嗎？”楊帆海笑著歎了口氣：“我不明白你們爭取的到底是什麽東西，但要得到承認，應該還有很多方法。”
停了一下，又接著說道：“我想你應該有什麽話要對你的那個兄弟說，我幫你轉告。”
這話隻是隨意說出，卻是讓吳燼渾身一震，抬頭間，淚流滿麵。
“若你看到一個跟我一樣用梟龍盾的人，麻煩你告訴他……”不知道哪來的力氣，讓他緩緩站起身來，一字一句的說道：“總有一天，我會回來的，會讓族人們知道：我比他強！”
說完這話，便拖著蹣跚的步子，慢慢的朝石台下走去。
他輸的很徹底，不僅碎掉了自己的梟龍盾，也碎掉了繼續爭鬥的心思。沒有了戰意，自然也無法再戰。
下了石台，沒有停住，而是朝場外走去。外圍弟子對他而言，毫無意義，甚至還會成為族人的笑柄，因為那個他一直想壓過的人是核心弟子。
既然走不上青雲路，留在翠微山也沒有了必要。
看著吳燼一步步移動，慢慢走過玉石紅線，大部分人都看出他要放棄外圍弟子身份了。不少人驚愕不解，也有不少人扼腕歎息他浪費了大好機會。
“唉！”
鄧元武歎息一聲，也是無奈，撿起自己之前丟棄的那支镔鐵錘，跟在吳燼身後走了出去。他輸的更徹底，都沒有進入第二輪，連放棄外圍弟子的機會都沒有。
羅六看著石台上的楊帆海，眼中閃爍陰冷之光，哼了一聲，亦是轉頭離去。
“勝負已分！”有翠微弟子大聲喊道：“外圍弟子留在石台候命，其他人自行下山，不得有誤。”
雖然都還想多看看仙家氣象，但仙人有令，自然是不敢違背，人群湧動，往山外而去。
楊帆海手持黑色長槍站在石台上，等待翠微弟子的安排。
樹頂上的執法長老站起身來，隨手一拂。一股清風卷來，將楊帆海包裹。
隻覺得眼前天旋地轉，狂風呼嘯，等到周身力道一散，楊帆海抬頭，眼前出現了一條不知道幾千層的台階，往山中雲霧深處而去。
珍禽靈獸在山中若隱若現，仙草芬芳，令人神往。
再環顧四方，才猛然發現自己竟已經是到了翠微山的山門口。
“真是你！”此刻有人驚呼一聲，乃是一守山弟子。
此前也是聽到楊帆海說要從側峰上去，還曾冷言嘲諷過。此刻在此負責等到側峰獲勝者過來，卻沒想居然真是這個手持黑色長槍之人。
楊帆海抱拳一禮：“在下楊帆海，還請指教。”
“指……指教不敢！”那人急忙還禮，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何要如何，隻是感覺再次看到此人有種心慌之感。
吸了口氣，緩了緩心神，再指著那條滲入雲霧的台階說道：“此乃青雲路，從此處上去，便可到我翠微山廣場。宗主長老已經在那等待，你可速速前往。”
“多謝！”
楊帆海又是施了一禮，再看向石階。
青雲路嗎？倒是貼切，凡夫俗子能踏上此路，等於是得到了新的人生，平步青雲一般，卻不知上去之後會是一個怎樣的情況。
心中閃過不少念頭，再一一散去，楊帆海吸了口氣，伸出一腳，踏在了第一塊石板上。
猛然間，覺得身體一輕，再見雲霧湧來，繞在其周身，擁著他往山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