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明心

離了鄭城,一路往北,過兗州地境,感覺時間還有,楊帆海忍不住去了盤山。

少小離家老大回,每次回到這裏,楊帆海感覺不管自己的心多麽亂,都會不由自主的寧靜下來,好像到了一處傳說中的極樂淨土,沒有憂愁和苦悶一般。

輕車熟路,進了迷霧穀,再走進山洞。和煦日光,溫暖春風,風師父這次沒有畫畫,還是在池塘邊垂釣。

看著那並不蒼老,反而猶如山嶽一般沉穩的背影,楊帆海心中突然思緒萬千。

以前他總覺得風師父像個苦修行者,一個人住在山中,過著清苦生活,沒有人可以交流,很是無聊乏味。可如今再看著他,卻是感覺極為不同,心中甚至有些羨慕,若能像風師父一般尋這麽一個風和日麗的地方隱居,定然也是極為美好的事情。

剛靠近幾步,突然聽到嗖嗖之聲響起,楊帆海想都不想,直接招出紫色長槍抬手便迎了上去。

釣線若疾風襲來,明明隻有一根,卻是猶如鋪天蓋地一般。這其實是因為太快造成的效果,若是換做他人施展,已經很難瞞過楊帆海的感官,但風師父使來,明明是那樣的輕描淡寫,卻還是令楊帆海感覺神光目眩,有種難以招架之感。

結果不出意料,楊帆海傾盡全力,卻還是擋不住釣線的鞭笞,被抽的一身紅色鞭痕,就好像一個犯錯的小孩子被長輩教訓一般。

好一會後,才聽見呼呼之聲消失,釣線已經重新垂入了池塘之中,風師父也是不緊不慢的說道:“北海呆了四十年,也不知道先回來看看!”

話語之中似乎有些責備,令楊帆海有些慚愧。這麽多年下來,他似乎已經養成了一個習慣,隻有當遇到困難和麻煩的時候,才會到這裏來,以至於從北海回來後,根本沒想過回來,而是直接去了鄭城。

沒有多說,也沒有解釋,隻是走離風師父兩米遠的地方,找了塊石頭盤膝坐下。

“又遇到難題了?”風師父問道。

楊帆海搖了搖頭:“也不是難題,隻是感覺有些難受。很多事情湊到了一起,讓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停了一下,見風師父沒有詢問,又自顧自的說了起來:“我找到抓我母親的人,但對方是我無法擊敗的對手,我怕是自己救不出他們。”

“這世間沒有什麽對手是不可打敗的!”風師父淡淡的說道:“你感覺對方是不可被打敗的,隻因為你自己不夠強,也不夠堅定。”

楊帆海低頭,再抬頭問道:“我知道如何要慢慢變強,但師傅你說的堅定又是怎麽回事?”

風師父不會隨意說自己什麽,哪怕自己感覺自己已經很有毅力,很堅定了,定然也是因為有所不足。

風師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慢慢說道:“曾有一個人,與自己的兄弟和一群誌同道合的人一起去挑戰一個在他們看來無法打敗的對手。最後所有人都死了,隻有他一個人重傷歸來。”

“再無退路,背水一戰,他選擇了一條極端的路,將自己煉製成了這世間最強大的一件法寶,一件人形法寶。”

“他以為自己這樣做就已經夠了,可還是低估了對手的實力。直到最後,他才發現還是想的太簡單了。他的實力的確是夠了,可總還想著要兩全,即打敗敵人,又能保護世界。”

“要打敗那個對手,隻有一個辦法,便是滅世。若不能毀滅世界,他就不能打敗對手。很有意思的事情,他想保護這個世界,卻隻有通過毀滅世界來擊敗對方。”

楊帆海皺眉,再問道:“師父,你的意思是要我不惜一切代價嗎?”

如果心中意誌堅定,那一切就會以達到目的為結果了。就像風師父口中所說的那人,哪怕毀天滅地,也要將對手打敗。

他以為如此了解,沒想風師父卻是搖了搖頭:“不是,我隻是想起了此事就說給你聽。我其實想要給你說的是這個人的那個對手。他的對手其實在他把自己煉製成寶物成功後,就已經不是他的對手了。之所以能令他無可奈何,隻因為他的對手有一件寶物,可以借助眾生之力。”

“如果你覺得你的對手,你一個人無法打敗,就借助他人的力量。之所以說你還不夠堅定,因為你心中還有著一種武士的情節,想靠個人實力來實現,卻是忽略了其他。”

“你有朋友,有兄弟,還有忠心的屬下,如果能借用所有人的力量,就一定還會輸嗎?也許你知道這些,但你心中的意誌不夠堅定,充滿了猶豫,所以選擇了逃避,因而導致迷惘。”

“不……不知道!”楊帆海結巴了一下。

“不知道就可以試試,但你從來沒有與任何人說過!”風師父接著說道:“我知道你這次回來的原因,是因為這次的對手是你的朋友,你覺得自己很難下定決心與對方決一死戰。”

“是的!”楊帆海點頭:“更重要的是,這個局麵是因為我而造成的,所以弟子感覺很痛苦。”

“世間的事情從來不是一開始就一定決定了結果的,其實這個局勢本可以變成另一種局麵的!”風師父說道:“巫族和人族的戰爭並非僅僅是因為你的失誤,更是因為雙方都積壓了怒火無處發泄,需要這樣一個由頭。”

“若你早早將自己的事情說給蚩尤和公孫軒轅聽,兩個都不待見仙族的首領,也許會因為你而團結一起,攜手伐天。到那時候,不僅僅是你私事有了助力,兩族的怒火也找到一個宣泄的出口避免了戰爭。”

“我……”

楊帆海神情大動,他從沒有想過此事,但感覺風師父所說並非不可能。巫族與仙族的矛盾由來已久,而公孫軒轅也是對仙族頗為不滿,若因此聯手,那此刻的自己根本不是煩心,而是高興了。

“感覺一切都已經晚了是嗎?”風師父又問道。

楊帆海低頭,無法回答,感覺正是如此。

風師父放下釣竿,站起身來,走到楊帆海身前,伸出一手摸著他的腦袋說道:“有時候想提醒你一點什麽,但又有些猶豫,擔心因此擾亂了你的思緒,反而不美!”

“可每當看到你這般苦惱,卻又覺得我應該做點什麽!看清楚一切,想清楚一切,做正確的決定,而不是想當然的衝動。三思而後行,無論何時開始,對於未來都不晚。誠然已經無法改變過去,但至少不會讓你的未來變得更差。”

“弟子明白了!”楊帆海點頭,俯下身子行了大禮。

風師父一翻手,拿出八枚銅錢,低聲說道:“這麽多年了,從來沒有在你出征的時候做過什麽,今天就破例為你算一卦吧!”

算卦……楊帆海一愣,從來不知道風師父居然還會這個。算卦這種事情在九州到處可見,但基本都是假的,沒有人能窺視天機預測未來。若是他人來說,隻當是個玩笑,可這是風師父,絕不會與自己說笑。

風師父沒有多言,隻是將八枚銅錢隨手一扔,再一拂袖全部接住,攤開細看之後,便開口說道:“此番出征,吉凶各占一半,生死不定。在早期會有煩心之事出現,切記不要猶豫,果斷處理,如此更為合適。”

停了一下,翻手拿出一個盒子遞到楊帆海手中:“我無法親自為你做什麽,隻能給你增添一點氣運了。這東西拿好,切記不要打開。等見到公孫軒轅之後,再將此物拿給他即可。”

雖然很好奇盒子之中是何物,但楊帆海向來尊重風師父,不敢忤逆,點頭之後,便將盒子收了。

雖然不至於心神清明,但風師父一番話說來,的確是讓楊帆海心中舒服了許多,感覺再沒有什麽要說的,便起身告辭。

出盤山往北,不出幾日便到了長城,一路往西,直到冀州邊境呂梁山大營。

沒有心思應付多餘事情,楊帆海直接到了呂梁山帥帳外側。

張騅正在營帳之中與皇甫少為等人商量雍州送來的情報,時而爭論,意見有些分歧。

營帳外侍衛聽到裏邊的爭吵聲並沒有什麽表情,司空見慣一般。征北將軍麾下十二將,都是傑出之人,個個不凡。但也因為個個不凡,以至於互相之間難以服眾。

楊帆海與許帆在的時候,一切以兩人為主,沒有任何問題。可一旦兩人不在,麻煩就來了。

張騅文武雙全,將帥之才,乃是唐國將軍之首。可皇甫少為貴族世家子弟,也是不凡,成了薊國將軍之首。而昌國將軍為首的薛城桐又是十二人之中實力最強者,因而這麾下十二將有了三足鼎立之勢。

薛城桐沉默寡言,甚少與人爭論,可張騅與皇甫少為就不同了。張騅智謀過人,略勝皇甫少為一籌,可皇甫少為卻認為楊帆海乃是薊國出身,所以一旦他不在,該是以薊國出身武將為首,因而時常有矛盾迸發。

這幾日發現雍州方向三方部族兵馬調動詭異,兩人又是發生了爭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