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談笑論戰
風雨距離西城門並不是很遠,正是涼城的製高點“聚賢樓”上。所以卓不凡很快就見到了這位赫赫有名、權重一方的聖龍帝國西北定涼侯。
不過,卓不凡被他所見到的情景給嚇了一跳。
此時的“聚賢樓”顯然被風雨軍征用,因此樓層上下內外到處都是風雨軍的將士和血衣衛的高手,方圓之地戒備森嚴,人員進進出出忙碌異常,偷眼望去似乎所有的人神情都非常緊張,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
等上到樓頂見著風雨,更是令人目瞪口呆。這位聖龍帝國西北的最高軍政長官,此時身上竟然染著大塊的血跡,臉色有些蒼白,周圍著名的血衣衛大高手“斷刀”鍾進、“銀槍”趙平、“快劍”東方玉和“無戟”方白塵也都非常糟糕,其中鍾進和東方玉的身上都負著重傷,趙平的臉上更是開了一道很深的口子,相對而言方白塵稍微好一些,衣服破裂了多處,地上也是一片狼籍沒有來得及打掃,還有好幾具屍體正被一些士兵所搬走,分明是經曆過了一場激烈的打鬥。
“風侯,這是……”
卓不凡有些迷惑的問道,心中暗暗猜疑莫非剛才遭遇了刺客,否則以風雨在涼城的地位身份,應該不至於如此狼狽。
“沒事!不過是一些宵小輩的搗亂而已。”
風雨打了一個哈哈,顯然不願意提及發生的事情,立時轉移了話題: “如今涼城遭遇大敵,本想讓老將軍離城避禍的,卻沒想到戰場瞬息萬變,如今為了老將軍的安全起見,隻好麻煩卓老暫時住到定涼侯府幾日了!正好近日大戰連連,風雨也想請老前輩多多指教!”
“風侯客氣了!老夫已經老朽花甲,天下征戰興衰都是風侯這樣的少年英雄的事情了,原本出不了什麽力,隻是能夠得以親眼目睹定涼侯的排兵布陣,也算是一件幸事!”
卓不凡見風雨不願多說,也就立刻順著風雨的口氣應了下來。
“老將軍太謙虛了!”
風雨微微一笑,隨手請卓不凡入座,麵對的正是城市的北麵。
那“聚賢樓”地處城市的中心,又居高臨下,恰好可以一覽整個城池布局,因此登臨聚賢樓,也就對當前的戰事一目了然。
隻見城池之外到處都是紅紅的火炬在閃爍,密密麻麻綿延千裏的長龍緩緩卻又不可阻擋的挪動著,由遠及近的湧過來,先頭的部隊已經逐漸將黑暗中的城市團團的包圍住了,後續的部隊似乎無窮無盡般的依舊沒有到頭。這和涼城一片漆黑,不聞半點嘈雜,完全浸沒在黑暗之中的情景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照。
卓不凡也是久經沙場的宿將,一眼便看出來此次進犯的燕家軍恐怕已經不下四十萬,應該是不顧一切的傾盡全力進攻風雨,也難怪風雨軍連番失利,陷入了這般窘境。隻是燕南天如此違背兵法常規,完全棄置了自己的後方不顧,在缺少糧草的情況下孤注一擲,實在是冒了天大的風險,似乎不象是這位老朋友一貫的作風,莫非其中還有什麽隱情?或者,幽燕的強者手中還有什麽致命的王牌,以至於自信足以一舉擊敗稱雄於西北的名將?
然而不管怎麽說,這麽龐大的軍隊,這麽逼人的氣勢,在戰爭中的確非常有效,雖然尚未開戰,卻也已經先聲奪人的留下了足夠的威勢,讓人心虛膽寒,分明是招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妙棋,用意自然是要削弱風雨軍將士的士氣鬥誌,縱然不能不戰而潰,至少也能夠引起城內軍民的恐慌。
想到這裏,卓不凡不由有些為風雨擔心。
“風侯,情報已經匯總了。燕南天的主力乘夜甩掉了秋帥的大軍奔襲涼城,目前已經將涼城團團圍困,我軍已經基本和外界切斷聯係。根據一個時辰前燕家軍尚未完全圍城時獲取的消息,如今隻有蒙璿統領在西麵黎縣的三萬多兵馬來得及增援,尚興將軍雖然接到風侯的調令急行趕來,恐怕也要兩天時光;朱大壽將軍的白虎軍則相距涼城有一天的距離;秋帥的秋風軍在更北麵,不過由於以騎兵為主,大約要一天半;黑狼軍目前在延城方向,恐怕需要四到五天方能趕到。”
正在卓不凡擔憂的時候,一旁的金岑匆匆走到風雨的麵前匯報整個戰局的情況,顯然燕南天成功甩掉秋裏的東線集團奔襲涼城,是風雨軍將領們完全沒有料想到的事情,因此讓包括風雨在內的軍人們都有些措手不及,這才有了許多命令紊亂的事情發生。
不過風雨終究是久經沙場的名將,在明了了軍情之後,並沒有太多的慌亂,反而顯得非常冷靜,迅速的下達命令道: “動用信鴿傳遞,命令秋裏和朱大壽首先實現會師,然後再圖增援涼城,黑狼軍則負責襲擾錦州對燕南天的補給,秋風軍、白虎軍、黑狼軍以及延城、倫玉關、玉門關各路兵馬繼續由秋裏統帥;蒙璿負責襲擾牽製西、南兩個方向的燕家軍,在同尚興會師之前切勿貿然和燕家軍主力糾纏,涼城以南各城兵力均由蒙璿統率;兩路兵團在涼城無法暢通指揮的情況下可以各自為戰,如果要有所協調則以秋裏為主!”
命令是非常果斷和幹脆,顯然風雨並沒有因為自己被敵人優勢兵力的包圍暫時陷入孤立無援而驚惶失措,反而是根據實際情況果決的將兵權分給了城外的大將,讓他們一方麵集中兵力,一方麵則根據戰場的實際情況自行決策,鎮定而自信的名將風範在此展露無遺,即便是卓不凡這樣經驗豐富的老將也不由暗暗點頭,挑不出半點的紕漏來。
“燕南天太看得起風某了,想不到我涼州居然讓人如此眼紅!”
在發布了一連串命令之後,風雨依舊顯得意氣風發,突然朝卓不凡微微一笑,信手指著城外大軍而言,神色倒是非常輕鬆,半點都沒有被眼前的局麵給嚇倒。
“想必風侯已經成竹在胸了?”
卓不凡試探的問道。麵對強敵喜怒不幸於色,本是一員名將所必需的素質,所以風雨能夠毫不慌亂,並為出乎卓不凡的意料,但如果說風雨現在便已經定下了什麽退敵妙計,卻讓卓不凡一百個不相信,畢竟從風雨讓自己出城的安排來看,燕南天的進軍顯然已經大大打亂了這位西北定涼侯的部署。
這是卻見風雨斜睨了卓不凡一眼,仿佛看穿了老人的心事,卻也沒有太多的解釋,隻是傲然的一笑: “原本我還想和燕南天慢慢的玩玩,卻沒想到燕家鐵騎行進如此迅速,看來隻好在這十日之內一決雌雄了!”
“十日?”
卓不凡愣了一愣。風雨這番話倒是大出他的意料,在他原本的推斷中,風雨軍目前似乎更應該選擇防守拖延時日,這樣才能夠有效的將涼州的戰爭機器完全運轉起來,借助地理之便調動所有兵馬在涼城與敵決戰,同時也是為了等待東方的討燕同盟乘虛進攻亂了燕南天的後院,而要達到這個目的就需要至少一個月的時間,燕南天恐怕正是預料到了這個可能出現的情況,方才馬不停蹄的進攻黎倉,以便爭取到足夠的糧草來支援這場可能會出現的曠日持久的攻城戰。
很明顯,應該是遠道而來的燕南天更希望速戰速決。
然而,卓不凡沒有想到風雨在現今這樣的被動之中,居然還如此信心十足的準備在十日之內的解決戰爭。
似乎明了到老人的意見,風雨微微一笑,好像自言自語一般的說道: “燕南天敢傾巢出動攻我涼州,除了內有呼應、外有策援之外,恐怕早就想好了如何應對公孫世家在後方的搗亂,所以我軍打消耗戰未必奏效,反而平白的將涼城之外的廣袤土地和子民財富盡數交給了敵人**,縱然日後能夠獲勝,也是一場慘勝,正中有心人下懷。隻可惜,我風雨就偏偏不能夠讓他們如意。”
“風侯高明!”
卓不凡暗中歎了一口氣,突然發覺時代已經離他遠去。無論是風雨還是燕南天,他們的運籌布局都是這般大膽狠辣,又是想人所未能想,遠遠超過了自己所理解的常規,天知道是自己老了,還是現在這一代的權雄們瘋了。
“燕南天篡權奪位,ling辱聖上,欺壓百官,罪大惡極,實在是天下人人人得而誅之的逆臣賊子。風雨此次用兵,實屬萬不得已,固然是為了保衛家園,更是為了興我皇室,護我朝綱,此心天地可鑒,還望老將軍到時祝我一臂之力!”
而這個時候,隻見風雨笑著朗聲而道,意氣飛揚仿佛早就勝券在握,這番慷慨激昂的話立時引得身邊的將領官員們也個個眉飛色舞,士氣大振。
“老朽風燭殘年,恐怕已經是有心無力的……,不過既然風侯有如此雄心,老朽也隻好勉力而為,追隨風侯左右!”
卓不凡淡淡的說道,心中卻是雪亮,聲名顯赫的聖龍帝國西北定涼侯今天這番作秀,顯然已經不單單是考慮要在軍事上打敗燕南天,更深層次的用意是準備借助自己的地位、號召力,打起“請君側,除奸佞”的旗號,這既是為了將風雨軍處於大義的旗幟之下,抗衡燕南天奉旨討伐的政治攻勢,爭取政治上的主動,也是為接下來反擊燕南天甚至窺視中原做好輿論準備。難怪在戰事如此緊張的地步,這位西北的最高軍政長官依然念念不忘的把自己給請了過來,分明是在暗暗樹立政治上的形象。
隻是如此一來,顯而易見年輕的名將恐怕已經從遠征印月的癡迷中清醒,轉而務實的看待國內的諸侯爭霸問題,甚至做好了逐鹿中原的盤算——燕南天這一次真的是將惡魔給引誘了出來。
國家從此多憂了!
一想到一個燕南天尚未除去,卻又多了一個風雨,再推及到皇甫嵩、令狐潮、公孫無用,連帶著秦鳳鳴等小藩鎮,眼紅那張龍椅的何其多哉!卓不凡不由暗暗為搖搖欲墜的聖龍帝國而擔憂——意氣飛揚的風雨顯然並不清楚,其實他自己在老人的眼裏和燕南天一般無二,都是擾亂朝綱的禍害而已。
可惜,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卓不凡明白自己如今成了風雨手中的一張牌,一舉一動都在這位聖龍帝國西北定涼侯的掌控之下,對於聖龍的未來根本就沒有任何的能力進行幹預,而目前更是實在沒必要和風雨硬碰硬的對抗,因此也就順水推舟的敷衍起來。
唯有一個疑問卻在老將軍的心中越來越擴大——風雨憑什麽如此自信,認為自己能夠而且顯然是百分百的獲勝。
風雨沒有想到自己寥寥幾句話,居然讓卓不凡推斷出這麽多東西,或者也可能是他明知道卓不凡能夠推算出來,但是卻絲毫沒有在意。的確,在這個實力決定一切的亂世,卓不凡,這個雖然有著巨大聲望但是無兵無卒的老人,又如何能夠改變時代的步伐,充其量也不過是他西北定涼侯宏偉戰略的一枚棋子罷了。
因此,年輕的名將並沒有理會老人的沉思,自顧自的說道: “如今聖上不幸駕崩,輔政王殿下即將在齊魯登基,號召天下有識之士共除燕賊,令媛從旁出力不小。若是此次我軍能夠殲滅燕南天這個老賊,恐怕用不了多日老將軍父女就可以重逢了,到時候一定是傳播天下的一段佳話!”
放屁,還不是你這個小兔崽子阻了我們父女相會嗎?
聽到這裏,稟性剛烈的老將軍突然有些怒氣。
當日平定了龐勳叛亂之後,蕭劍秋曾經幾次三番要接卓不凡返回鄂州,但都被風雨所以“卓老將軍重傷未愈”為借口給阻止了;而風雨試探著要把卓大小姐接來看望父親的企圖也被蕭劍秋暗中阻撓了,顯然這兩個家夥都把卓不凡當作了政治上的籌碼來看待。隻是如此一來,竟然讓卓不凡和女兒已經很久沒有見麵了,一想起其中的緣由,卓不凡便忍不住有些怒氣,更何況他還聽說後來風雨竟然用卓靜雯作了一個不花本錢的現成人情,招降了大將尚興,最是豈有此理。
幸好,多年的官場生涯,讓卓不凡這樣正統的老將軍也明白意氣之爭解決不了問題,當下隻好幹笑著應酬道: “嘿嘿,那可就全仗風侯成全了!”
“哈哈,老將軍客氣了,靜雯和風雨乃是患難之交,當日風雨起兵,便有靜雯的幫助,說起來你我兩家的淵源可不淺!”
無辜的風雨,完全沒有料到自己的話引起老將軍不快回憶,僅僅是繼續順著自己的思路說道。此時大戰將至,對風雨來說所有的部署都已經安排下去了,接下來的戰鬥主要就是仰賴部下們的能力和敵人的應對了,身為統帥的自己反而沒有什麽事情,為了排解無聊也為了顯示自己的成竹在胸以安定部下的情緒,他倒是很樂意和卓不凡閑聊的。
不過,當說到卓靜雯的時候,想起當年一起起兵創業,後來又是在卓靜雯的幫助下自己方才逃離了聖京,那一幕幕的往事勾起了風雨的懷念,因此言語間也多了幾分真摯和感情,說得非常誠懇。
卓不凡愣了一愣,他不明白這個擅長玩弄權謀早就不複當年聖京初會時尚存青澀的定涼侯風雨為什麽突然來了感慨,不過也體會到了風雨此時的真情,因此不再用敷衍的語調說話,而是略帶著關心的提醒道: “如今燕家軍數十萬兵馬傾巢而出,風侯以孤師弱旅親自堅守涼城,恐怕太過於犯險了,還望多多慎重!”
“多謝老將軍關心!”
風雨見到卓不凡真誠的提醒,當下也收起了剛才的狂放和應酬,神色轉而為之一肅,認真的回答道: “洛信已率主力返回涼城,目前城池至少可以堅守一月有餘,縱然此次風雨的計劃失敗,燕南天恐怕也很難在涼州討得什麽便宜,到時候風雨一定要將這新仇舊恨和那燕家老賊一並算一算!”
雖然風雨的話究竟是真是假,打了多少水分,讓人不得而知,但是至少這一刻看來,風雨是如此的自信和從容,這種天賦的統帥素質,雖然不能夠撒豆成冰,憑空變出百萬大軍來,然而對穩定軍心卻有莫大的作用。而在這樣的統帥指揮之下,無論戰局的結果是勝是敗,至少這支軍隊一定能夠在戰場上發揮水準以上的能力,無愧於戰士的榮譽。
這將是一場精彩的戰鬥。
因此,卓不凡淡淡一笑,不再多說了。
他忽然想到風雨所說的新仇舊恨,應該指的是昌化兵變之後風燕兩家的征戰以及今日燕南天的進攻,在這兩場戰爭中風雨失去了尚未出生就夭折的孩子,燕南天也在陰差陽錯之下沒了自己的掌上明珠,可以說這兩位當代聖龍帝國最強大的藩鎮都為戰爭和權力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這也正是當權者的無奈。在顯赫與威嚴的同時,注定了人們要為擁有的權力付出難以言喻的代價。
燕南天如此,風雨如此,自己也何嚐不是如此。僅僅是因為前任天下兵馬大元帥高戰的女婿,再加上那麽一點薄命和聲望,到頭來卻不得不孤零零的被困於西北,連自己唯一的親人女兒卓靜雯也無從相見,隻有夢中牽繞。
想到這裏,有點心灰意懶的卓不凡也無心再為風雨眼下的處境擔憂,更沒有什麽精神和這位當代權雄周旋了,一言不發的呆呆望著樓外涼城的夜景,思緒卻早就飄飛到千裏之外的女兒那裏。
“風侯,敵人進攻了!”
卓不凡的發呆被一名風雨軍軍官匆匆而來的稟告給打斷了。
抬眼望去,隻見燕家軍此時已經從城池的四麵八方同時發起了猛攻。
投石車密集的發射,天下瞬間被飛舞的石塊、燃燒瓶和火矢給遮掩,即便是皎潔的月光也在這樣恢弘的壯觀下黯然失色,漫天的繁星更是毫無光澤。
城內開始著火了,濃煙在夜幕中燃起,飄散,人聲的鼎沸在城的外和內同時響起。留在城內的百姓開始慌亂的撲火,鎮守在城牆的士兵拿起了武器戰鬥,城外的進攻者也發著低沉的怒吼,在震耳欲聾、攝人心肺的擂鼓聲中,冒著城牆上箭雨石陣掩殺過來。
無論是風雨還是他身邊的將領,包括了卓不凡,都默默的目睹著這一切,神色間卻沒有太大的變化。在戰火硝煙中成長起來的將領們,早就習慣或者麻木了戰爭的死亡,豐富的經驗告訴他們這不過敵人進攻的開始,自然沒有必要太過於驚惶失措、自亂陣腳,因此他們僅僅是靜靜的等候著戰局的變化、決戰的來臨。
不停的有軍官奔走過來,向風雨匯報最新的戰況。不過讓卓不凡奇怪的是,風雨似乎並沒有太過於插手這些具體的戰術安排,大多數時候僅僅是瀏覽著這些戰報,並沒有做出具體的指示,真正負責指揮運作的則是風雨周圍的那些年輕的軍官,包括了剛才把自己請來的那個名叫桓炎的年輕人。
這種統帥部的運作讓卓不凡感到有些奇怪。因為在他一生的戎馬生涯中,或者說是聖龍帝國軍團的指揮運作中,雖然也有部下負責具體的臨戰,但是身為統帥一言九鼎、地位崇高,在大戰之際或者身先士卒,或者親曆親為,萬萬沒有像如此這般不聞不問,將大軍的調度完全交給手下那些幕僚的道理。
更何況眼見這些年輕的軍官,個個都不過是二十上下,即便是經曆過戰爭也不見得有多少經驗,而如今的大戰關係到風雨和燕南天這聖龍帝國最大的兩家諸侯的生死存亡,甚至可以說關係到未來聖龍帝國的興衰走向,如此重要關鍵,縱然是要鍛煉這些年輕人,也萬萬沒有在此時此刻進行的道理。
簡直是莫名其妙!
卓不凡看不慣的搖了搖頭。盡管他對於燕南天和風雨的勝負即沒有太多的興趣也實在沒有什麽能力去影響,但是作為一名熱愛軍隊的老軍人,他的確無法忍受這樣違背軍事常理的事情出現。
“老將軍不用奇怪!”
可能是察覺到卓不凡的訝異,剛剛瀏覽了一份戰報的風雨輕鬆的笑道: “這些都是軒轅軍校畢業的學生,他們學的就是如何輔助統帥。大軍運作動輒數十萬,不僅要排兵布陣,更要運籌糧餉後勤,實在是千頭萬緒,如果單靠統帥一人,恐怕能力有限不免會出現紕漏,所以風雨特地成立了長史部,負責協助統籌安排,一些戰術上的事情均由這些年輕人來負責,同時也製定一些戰略戰術的計劃,這樣統軍大將也就可以騰出更多的時間來靠量整個戰局乃至戰略的得失了。”
“……風侯高明!”
卓不凡呆了一呆,雖然對於風雨這樣的軍事改革,一時間似乎還是無法適應,但確實覺得有一定道理。
他也是統軍大將出身,自然明白身為一方統帥身上肩負的責任。
在傳統的聖龍軍團中,下屬的部將多半是下級部隊的指揮官,衝鋒陷陣還可以,若是要和他們討論戰略部署或者讓他們協助自己統籌全局,就實在難為他們了;至於身邊的幕僚則多半作為文書或者官場上的參謀,揣度朝廷的意思及其應對,因此自己在統率大軍的過程中的確非常勞累,也難免會犯下許多疏漏的地方,而戰爭的勝負成敗又恰恰是取決於雙方統帥犯下的錯誤誰更多更大。
由此可見,如果風雨的這番革新能夠成功的話,勢必會帶來整個軍隊的一場巨大革命,也有利於大軍更加完美妥善的運作。
不過,還未容得老將軍仔細思量風雨的這番革新,卻聽見巨響從四麵八方湧來,廝殺聲也突然提高了數倍。
在混亂的遭雜中,卓不凡駭然發現北門竟已經洞開,在燕家軍歡呼聲和風雨軍的驚喊中,大隊的騎兵勢如破竹一般的席卷而來,那排山倒海的衝鋒在震耳欲聾的馬蹄聲的伴奏下展開,令天地也為之顫栗。
“糟了!”
卓不凡驚呼。多年的軍旅生涯,讓他明白這樣的情況隻能夠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風雨軍內部一定出現叛亂,或者敵人潛入城中內外呼應,方才會讓如此堅固的城池就這麽輕而易舉的出現這樣巨大的漏洞。而城門的洞開,勢必造成整個涼城防線產生致命的漏洞,導致士氣的迪米、人心的慌亂乃至防線的最終崩潰。
事實也確實如此。
北門的失守令大批的燕家軍如同潮水一般的湧入,並很快波及了東門。而南門和西門雖然還在風雨軍的控製之下,但是敵人的攻擊力度卻顯而易見的加大了。
敵我兵力的懸殊,造成了無論哪一個方向的敵人都能夠發動最為淩厲和強大的攻擊力度,相反風雨軍則疲於奔命,東湊西補的挽回頹勢,但是北門和東門失守的巨大危機終究很快顯露了出來,並且持續其嚴重的惡果。
“難道大勢已去?”
卓不凡有些不可置信的注視著戰場,從傳統和經驗來看,這樣的局麵對於防守方來說似乎已經糟得不能夠再糟了,隻是赫赫有名的西北定涼侯和他那支能征善戰的風雨軍,就僅此而已嗎?
“敵軍來勢凶猛,洛將軍已經告急,屬下請風侯暫時退避!”
正當老人暗自猶疑的時候,卻見一名渾身上下都是血跡的年輕軍官迅速的跑到風雨的身邊,急切的建議道。而此時的戰局也確實如那名軍官所言,城外的敵軍受到戰局順利的鼓舞而士氣大振,繼續加強了攻城的力度,西門和南門正處於白熱化的爭奪之中;突入城內的敵軍則沿著各條街道如螞蟻一般的向“聚賢樓”湧來,分明已經察覺到這裏是風雨軍的指揮中心,準備著來一個擒賊先擒王。
於是,進攻一方逼近的弓箭還有前移的投石車的射程距離“聚賢樓”越來越盡,甚至有一些飛石砸到了樓前,發出令人驚恐的巨響,留下一個個深凹的泥痕,局麵的確非常危險,即便是那些風雨軍中最優秀的軍官們,此時也顯出了擔憂的神色。
“看來燕家軍想要奪取‘聚賢樓’上的帥旗!”
一直默不作聲的金岑也有些憂心忡忡的說道。卓不凡一愣之後也立刻醒悟,風雨之所以在此坐鎮,除了是因為此樓居高臨下能夠總攬全局,以及讓全城官兵看見自己的所在安定人心之外,更重要的是在此樓的帥旗恰恰是指揮全軍調動的信號,而一旦帥旗被奪,則整個大軍將陷入群龍無首的混亂之中。
“這裏就是本侯今晚宿夜的地方,也是風雨軍最後的陣地!”
相對於屬下們的動搖,風雨卻絲毫不為所動的淡淡說道,仿佛就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事情,絲毫都沒有在意越逼越近的敵人。
“遵命!”
年輕的軍官眼見風雨的態度如此堅定,便咬了咬牙,沒有多說廢話,一轉身旋風般的離去,看來是準備親自投入到血腥的戰場去了。
“好樣的!”
卓不凡暗暗點頭,在麵對如此危局,主帥巋然不動,將士奮不顧身,充分說明了風雨確實將這支軍隊統率得非常出色,不愧是當代有名的將領。
隻是,任何一場戰爭的勝負,雙方將士素質的對抗僅僅是戰術上影響因素,真正決勝的還是戰略的運籌,如此局勢之下風雨軍是否已經有了完全準備呢?
想到這裏,老將軍試探著偷偷瞥了身邊的風雨一眼,卻發現這個當前如日中天的年輕人此時臉色也並不好看,而且微微的皺著眉,緊緊的攏著嘴,仿佛對眼下的戰局非常不滿意,但是神情卻依舊如此鎮定,讓人無法揣測起內心的想法,更不知道如此的從容究竟是名將素質的使然還是心中早有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