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大概不知道吧。”時雲轉過身來, 看向床榻上的時雨,溫潤的臉上帶著幾絲笑意,他說:“其實我們不是親姐弟。”
時雨一臉被震撼了的表情,但內心卻在呐喊:我知道啊, 我太知道了, 不然我為什麽要跑啊!
“十八年前——”
時雲將過去那段事情說了一遍後, 才抬眸看向時雨,眉目盈盈帶笑,低聲道:“所以,我與姐姐不是親生的姐弟,阿姐, 既然我們不是親姐弟, 阿姐為什麽要嫁給旁人呢?這全天下的男子,誰能有我更愛姐姐呢?我這一生,再也不會有更愛的人了, 為了阿姐,我什麽都願意做的。”
他緩步走向床前, 不斷靠近時雨, 在時雨發怔的時候,伸手撫上時雨的臉龐,那張如玉的公子麵上浮現出幾分癡迷來,定定的望著時雨, 說道:“阿姐隻能和我在一起。”
時雨被時雲震懾在原地。
她過去這十八年裏,一直以為時雲和她是姐弟情誼, 所以當時雲說出這樣的話的時候, 時雨的第一反應是抗拒,還有些惡心。
一股股寒意在身體內蔓延, 她雞皮疙瘩都爬滿了身子,下意識的後退,聲線緊繃的嗬斥他:“時雲!你在胡說八道什麽!我是你姐姐,你怎麽能搶我?我怎麽能跟你在一起?”
這比陸無為還讓她無法接受。
她是真把時雲當成她的血親弟弟來看啊!過去的十八年裏,她從未想過時雲會喜歡她!
時雨麵上的嫌惡與抗拒讓時雲感到受傷,他麵色猙獰的握住了時雨的手臂,死死地握著她,目光中含著幾絲侵占的意味,一字一頓的說道:“阿姐,隻能跟我在一起,就算是死,也隻能跟我在一起。”
時雨聽到時雲說這些話的時候,腦子裏突兀的閃過了她臨死前的那一幕。
遠處的陸無為搭箭射過來,可時雲牢牢地攥住了她的手臂,如此時此刻一樣——那時候,她以為時雲是劇痛之下不知分辨,所以才死死地抓著她,很多人一痛,就會手足無措,所以她未曾多想。
現在看來,那一日,時雲是故意拉著她一起赴死的。
在那一瞬間,時雨對時雲的厭惡到達了頂峰,她簡直失望透頂,毫不留情的推開了他,道:“時雲,你如此所作所為,倒行逆施,血脈□□,不怕自己遭天譴嗎?”
時雲乍一聽到這些話,麵色頓時沉下來,他握著時雨的手,將時雨往床榻間壓下,一邊壓一邊冷聲說道:“阿姐馬上就知道我會不會遭天譴了。”
時雨被他壓下,隻覺得頭皮發麻,她憤而掙紮,大聲喊道:“我已要嫁給顧府了!你不怕顧小將軍找你的麻煩嗎?”
但時雨沒想到,提及到顧小將軍,時雲竟冷笑一聲,道:“阿姐不知——他已受傷昏迷了,等到他醒過來,我跟阿姐,早已洞房花燭了!”
時雨被氣的險些沒仰過去!
她拔下頭頂簪子,跟時雲同歸於盡的心思都有了!
但奈何時雲是個男子,雖說不通武,鉗製住她卻綽綽有餘。
時雲抬手,就去解時雨的衣扣。
今夜,是他與阿姐的洞房花燭夜。
——
時雨尖叫著去阻攔他,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死了也不是不行。
而一旁的時雲正要撕下時雨的衣裳時,門外突然有人咣咣敲門,一邊敲還一邊喊:“不好了,世子爺,出大事了,董側妃讓您快回康佳王府!”
時雲的動作艱難的僵持住了:“什麽事?”
門外的人沒有說是“什麽事”,隻又重複了一遍:“請世子快出來,回康佳王府。”
時雲隻能鬆開時雨,出了廂房——時雨現在是“失蹤之人”,自然不能露麵。
廂房外是一個簡單的小院子,是在外城內的,這也是時雲特意選的。
他讓人將時雨搶走,偽裝成直接搶出京城的樣子,但實際上,一轉頭,時雨又被送回到了京中外城的宅院中,就藏在這群人的眼皮子底下,他們絕對想不出來。
他準備了兩個侍女看住時雨。
時雲冷著臉出來,問“到底發生了什麽”的時候,侍衛在外麵一臉焦躁的小聲說道:“不好了!老王爺突然從邊疆回來了,回的特別突兀,剛到王府裏,側妃便喚您趕緊回去!”
時雲詫異了一瞬。
漠北離京城幾個月的路程,他爹怎麽說回來就回來了?
難不成是聽說時雨婚事回來的?
不可能啊,鎮守邊關這麽大的事情——康佳王無召回京,與謀反同罪。
“沒事。”時雲定了定神,道:“我們回去就是。”
今日晚間時雨丟失,所有人都在外麵找,時雲也偽裝成“在外麵找人”,所以一直在外麵浪**,鋪墊的足夠,也不怕被人戳穿——董側妃都完全不知道這件事。
隻是,不知道康佳王突然回來是做什麽。
時雲匆匆換了身上的喜袍,換上了一身周正的緋色文人袍,回了康佳王府。
康佳王府今夜燈火通明。
今天的康佳王府,經曆了太多的事情。
先是郡主出嫁,大喜的日子,偏偏郡主丟了,新郎官還被打傷,所有人都在四處尋找新娘的時候,康佳王竟然回來了!
一個王爺,回來後竟隻帶了一隊騎兵,悄無聲息的入了京,直到康佳王登門前,康佳王府的人都不知道康佳王要回來。
董側妃在聽說康佳王回來之後,第一反應就是叫時雲回來,然後她去府門口親自迎接康佳王。
說實話,董側妃和康佳王的關係並不能說是太好——康佳王和他的發妻感情甚好,當初能娶她,不過是因為康佳王想要在京中站穩腳跟,必須需要一個強有力的支撐罷了。
後來康佳王的正妻死了,康佳王其實也疑心過董側妃,但是董側妃手腳做的幹淨,所以沒被抓到,隻是從哪以後,康佳王從未回京過。
董側妃也不在意,她要權勢,他要地位,他們倆有沒有感情,相不相愛都無所謂。
但是,董側妃沒有想到,康佳王居然會突然自己回來。
她走出院中的門,行於□□間,遠遠地便看見康佳王穿著一身鎧甲,風塵仆仆的走來。
她很多年沒見康佳王了,有些認不出來,那個略顯老態的男人是不是當年她費盡心機也要傍上的一顆大樹呢?
她看了半晌,而站在院門口的男人也麵色冷漠的看了她半晌。
多年夫妻相見,唯有沉默。
正在董側妃詫異的想要問一句“王爺為何隻身回京”,便瞧見在康佳王身後,走出來了一個容顏朝朝的少年。
那張臉,容貌酷似年輕時候的康佳王妃。
董側妃心裏咯噔一聲。
人啊,總是逃不過一句“天道輪回”,當初做下的孽障,不管過了多久,總能原封不動的找上來。
——
時雲回到康佳王府的時候,便覺得府內的情況不太對。
他以往每次回到府內的時候,府內都會有很多人迎上來,但是今日,從府門外走進去,便隻有兩排屬於康佳王的騎兵等在府門內。
就算是今日阿姐失蹤,也不該一個相熟的小廝都沒有啊。
時雲一路詫異的進了前廳。
前廳內,他沒有看到董側妃,也沒有看到康佳王,隻看見一個身影背對著他,站在前廳內。
“你是誰?”時雲擰眉看向對方。
對方站在前廳太師椅前,緩緩回過頭來。
那是一張年輕鋒銳,冷漠淡然的臉,見了他之後,緩緩從腰側拔出了繡春刀來。
“是你——我母妃呢?”時雲驚得急步後退,但已經來不及了。
陸無為的刀藏了很久,毫不遲疑的奔向時雲。
“黃泉路上,她在等你。”陸無為這一刀砍下,時雲身體內血液飛起,濺到了陸無為的臉上。
陸無為睜著眼,看著他一點點死去。
在上一次,時雨來了小雲村尋他的時候,他的老父就認出了時雨的身份,連夜給邊境的康佳王寫了信,康佳王得了信,一路風雨兼程而回,他的侍衛比他先到,在山洞裏找到了陸無為。
康佳王妃的賬,康佳王去與側妃算,時雲的賬,陸無為來算。
隻有他死,他和他老父的債,才算是還完。
時雲的鮮血落了一地,生機也漸漸消逝,在他臨死前,印在腦子裏的,是陸無為冷漠的臉。
陸無為直到時雲死後,才提著刀走出前廳的門。
他們的賬算完了,但還有人的賬沒算完。
——
此時,京城外城的院子裏,時雨正想辦法翻窗逃跑。
她之前琢磨了一下,覺得死還是不太行,做人就是要活著!所以她趁著倆丫鬟在門口堵著的時候,她一個人翻窗了。
她打算跑出去先藏一段時間,然後出京,再也不回來。
這輩子她學聰明了,她藏了很多錢,等她跑出去,不會陷入到上輩子那個境地了!
但是她剛剛翻窗而出,兩隻腳還沒落地呢,身後突然伸來一隻臂膀,牢牢地將她箍在了懷抱裏!
時雨驚得“嗷”的一聲喊出來,她以為是時雲,但是被抱住之後,又覺得身高不太對,男子灼熱的胸膛燒著她的後背,她驚訝的回過頭來看,就看見了陸無為那張冷淡的臉。
時雨眼前泛暈了。
完蛋,不如殺了我。
她磕磕巴巴的說:“陸,陸,你,你怎麽在這裏?我——”
她是被時雲藏到這裏的,陸無為能找到這裏,時雲應該已經——可是,她記得事發的時候是冬天啊!這輩子怎麽是九月?
她正怔愣著,腰間便被人重重的一捏。
“康佳王府,董側妃畏罪自盡,時雲被我斬了。”他的聲音自時雨的頭頂上緩緩落下,他問:“他們的賬算完了,你跟我的賬,如何算?”
時雨是真的要暈了。
她身上還穿著那一身火紅新娘服,窩在陸無為的懷裏,乖乖小小的一團,她話都不敢說一句,隻慫慫的縮著脖子,像是打了一場敗仗的小貓崽崽,隻癟著嘴不敢說話。
陸無為抱著她,漸漸用力。
時雨的唇瓣顫了顫,有心想說兩句話,卻被陸無為用力咬了下脖子,咬的她又“嗷”一聲喊出來,一雙眼都跟著匯起了淚。
她害怕極了,她怕陸無為一刀砍了她。
但陸無為沒有。
陸無為隻是抱著她,重新從窗戶內翻了進去。
這屋內還是原先那樣,陸無為抱著她滾到**,他寬闊的胸膛壓著她,在她短促的驚呼聲中,低聲道:“你我的賬很多,要算一輩子。”
時雨淚眼朦朧。
她被扒掉衣裳的時候,倒是不抗拒,隻是抱著他的臂膀,嚶嚶的哭了好一會兒。
最開始陸無為還憋著一口氣,不想哄著她,想叫她吃些教訓,可是小姑娘哭的太慘,他忍不住低頭問她:“我都未曾哭過,你哭什麽?”
受委屈的人,分明一直都是他。
時雨把臉埋在他的脖頸間,低聲說:“對不起。”
陸無為用力挺進,在她的哽咽聲中說:“不原諒,你一輩子都欠我。”
那時天色以晚,紅燭昭然,一場洞房花燭夜,換了三個男人,但也頑強的洞下去了。
——
同年,康佳王府真假小世子之事被搬上台前,嘩然了一眾京中之人。
董府死了一個出嫁女,死了一個外甥,因此受挫,也不敢再冒頭。
也沒人知道那被搶走的郡主去了那裏,與顧府的婚約,也算是就此了解。
待到今年十月份,顧縱行養好了病,離了京中,去漠北做了官後,康佳王府的新世子便迎了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農家女。
自此,康佳王府的事件落下帷幕。
唯有那可憐的農女,每天晚上都在還賬。
——大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