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話本

曹馨走的時候已經寅初了,正是人們睡意正足的時候。她得的這樣的病,也不能大張旗鼓的給她辦喪事。珍兒跟曹葉氏商量了一下,決定連夜就給她燒了。

錢順、葉大伯、趙暘銘他們辦完這事,天已經不早了。擔心曹葉氏住在後山觸景傷情,珍兒把她給接到家裏,讓她跟趙大娘一起住。

忙了大半宿,眾人都有些累了,珍兒叮囑了他們幾句,就讓回去歇著了。

即使不熟悉,可眼睜睜的看著一條生命就這樣消失了,還不能有一個風光體麵的身後事,珍兒心裏還是覺得有些沉甸甸的,躺在**,半晌也睡不著。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抬眼都升得老高了。木筆在房門口守著呢,聽到裏麵有動響,忙推門進來。

“東家,你起了。”木筆拿起床尾疊的整整齊齊的衣裳,要服侍珍兒穿衣。

珍兒實在是不習慣這樣一舉一動都被人伺候著,可是簡月娘卻要讓她們幾個小丫頭好好學規矩,這也是要考驗她們的,珍兒就是不習慣,也還是認真。

剛穿戴整齊,木蓮就端了洗漱的水進門,珍兒問道:“月娘呢?”

木蓮放下水,笑吟吟的道:“大夫人過來找月娘說事,兩人在花廳呢。玉姑娘去葉家給二夫人送新畫的花樣子去了。”

珍兒聽說大伯娘來了,想來是方海的婚事有著落了,忙洗漱,匆匆吃了早飯趕去花廳。

花廳裏,簡月娘跟毛氏兩個湊在一起,指著幾張小紙箋,說說笑笑的。

那種紙箋珍兒見過,是鄉下的媒婆記錄信息寫的,巴掌大小,好拿又好藏。

量媒量媒,雙方要經過仔細思量以後才能知道雙方合不合適。而鄉下的要求要寬鬆些,要是家裏有合適的人要說親,就跟媒婆說有哪些條件,媒婆會根據你的要求,給你找出合適的人,然後寫在這樣的小紙箋上,不記名,隻寫一些基本的情況,這樣就算別人撿到了紙箋,也不知道寫的是誰家的姑娘或者是小子。

如果看中了紙箋上的哪個,媒婆跟兩邊通了氣,還能找個機會,讓兩人遠遠的見上一麵。

毛氏看到門前人影一晃,忙把手裏的紙箋攏到袖子裏,簡月娘倒是比她淡定不少,動作慢慢的拿起紙箋往懷裏塞,一個不小心,其中一張紙箋還掉到了地上,珍兒往前走一步就能撿起來了。

毛氏看了簡月娘一眼,強忍著笑。

珍兒看她們沒有要動的意思,隨手撿起了紙箋,一看倒是有些好奇了,“大伯娘,月娘,不是要給方海說親嗎,怎麽這裏寫的是個十五歲的男的?”

毛氏本來還忍著的笑這會兒實在是忍不住了,拍了一下簡月娘道:“我都說這事你實實在在的跟珍兒說多好,結果還非要捂著瞞著的,臨到了了,還是你自己給鬧騰出來了。”

簡月娘倒是沒覺得有什麽尷尬的,解釋道:“那不是給方海看的,是給你瞧的。”

“給我?”珍兒詫異了,“我還沒過十四歲呢。”

“再過幾個月就過了。”簡月娘道,“別看你現在年紀小,這日子過的還不快呀,我現在給你定下,看人家是什麽樣的人家,還要給你準備嫁妝,這大件的精細點兒的家具,一打不就得個一年多的,你自個的手藝又不行,到時候還要找人幫你繡被子,繡蚊帳,繡禮服的。你也沒個像樣的首飾,這還得讓趙順幫著張羅了……”

簡月娘隨便一說就說了一大串的事情出來,珍兒聽的都有些怔愣。

毛氏還加了一句,“其實我跟月娘是覺得,虎子現在還小,你要是出嫁了,這家裏也每個支應門庭的人,還不如給你招個人回來,這不,看的也都是些家裏兄弟多的,人老實勤奮的,你要不瞅瞅。”

珍兒倒是沒想到,月娘為她想了那麽多,看著毛氏遞過來的紙箋,不自覺的接了過來。

吳玲玉風風火火的跑進來,就看到珍兒一個人坐在窗前發呆,連平時常看的話本都拿倒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姑娘,回魂了。春天都過了還在思春呢,說,想誰呢,難道是送你話本的這人?”

拿起桌上的話本,吳玲玉隨意翻了翻,這麽薄薄的一個話本,她一個晚上就給搞定了,珍兒卻每回都能看個七八天的,真不知道她平時看賬本怎麽那麽快的。

“哎,話說,這葉春水也真夠堅持的,從他去了問山書院,基本上每隔一段時間送信回來就帶兩本話本回來,偏偏每本書還都是他自己手抄的,真有心呀。”吳玲玉嘖嘖嘴,可憐他這個用心珍兒是一點兒也沒感受出來呀,“看這字練的,估計到時候他就是學問沒起來,憑著這一手的好字,還有對這種話本的了解,也能混個風生水起呀。”

珍兒抽回話本放到書架上,道:“別說這種話,要是讓村長他們聽到了,還不定怎麽傷心呢。嗯,明兒我就寫封信過去,他要是以後再沒事抄這種話本,我就不讓虎子跟他通信了,沒得把虎子也給帶的玩物喪誌。”

吳玲玉眨巴了兩下小眼睛看著珍兒,莫名的問道:“你以為這話本是給虎子的?”

“難道不是?”珍兒也莫名了。

吳玲玉狂笑出聲,眼看著珍兒眉頭越皺越緊,好不容易止了笑,道:“其實,就是給虎子的。”

珍兒懶得理會她前言不搭後語的話,回屋換了身粗布衣裳出來。

吳玲玉一個在花廳裏爆笑不止,直笑的眼淚都出來了,這會兒見珍兒要出門,蹭的一下就跳過來了,“珍兒,你這是去哪兒呀?”

珍兒彈了彈身上的褶皺,道:“我去地裏轉轉,一會兒就回來,晌午別讓月娘下庖房,她這兩天有點兒咳嗽,裏麵煙嗆。”

吳玲玉正覺無聊,就攔下跟在珍兒後麵的木香,道:“你留下,我去,記得珍兒剛剛說的話嗎,叫方海回來做飯。”

她這樣亂改自己的話,珍兒也不在意。要說起來,整個家裏,還就方海跟簡月娘的手藝比較不錯,木藍她們幾個的手藝都一般,幾本隻達到了熟了的程度。

五月一直都是繁忙的時候,村來很多門都鎖上了,可是一到田間地頭,卻到處都能看到人。

珍兒跟吳玲玉兩個,沿著地埂走,第一個經過的是玉娘家的甘蔗地。裏麵甘蔗苗已經長起來了,也有半人高了。玉娘用的是自家最好的地種的甘蔗,當初種的時候也很小心,裏麵種下的苗,十有八九都成活了,後來補苗的時候她家也是補得最少的。

這樣一片甘蔗地,在附近黃燦燦的麥子的包圍下,尤其顯眼,卻又像是一片綠色的大洲一般,認識讓人向往。

玉娘正帶著她兒子在地裏拔草。甘蔗叢裏的草特別好拔,都是一叢一叢的,一扯就掉了,也不怕傷到苗。

珍兒看他們幹的認真,也沒叫他們,跟吳玲玉兩個一路往自家地裏走。

珍兒家地裏倒是沒種甘蔗,這兩年家裏的人越來越多,地卻沒增加多少,還要空出來一些地種甘蔗跟草莓,本來就不夠吃的,她整愁著呢。

王大叔跟葉五哥都是認真的性子,平時每個事就喜歡到地頭上轉悠幾圈,村裏村外都說,珍兒請了幾個好幫工,對她家的地比自家還認真。

他們做的認真,珍兒也沒虧待他們,這兩年,每年給的工錢都在漲,外人不知道,他們自己心裏都有數。

還沒走到自己地邊上,就聽見前麵鬧哄哄的。

吳玲玉愛湊熱鬧,聽到聲響眼睛亮了一下,提腳就要過去看看,不過走了兩步,卻又退回來了。

“怎麽不去看看呀?”珍兒問道,有熱鬧不去,可不像是她的風格。

吳玲玉踢了踢腳底下的石子,嘟著嘴,道:“有人說我明明比你大,卻比你還不如,跟個沒長大的孩子似的。”

這麽有孩子氣的話,也隻有吳玲玉能說出來了。珍兒想不出來有誰能給她這麽大的影響力。

“還不是趙暘銘嘍。”吳玲玉賭氣,道:“上次城門口那個老伯,你跟他都知道要等到人少的地方再去幫他,既幫了人又不會惹得自己一身騷。他還數落我,說我沒腦子。”

珍兒總覺得這樣的話不會是趙暘銘說的,他平時不愛說話,怎麽會說這麽讓人討厭的話來。不過,也許是他在吳玲玉麵前表現的不一樣也說不定。

“玉姐姐,你不是沒腦子,隻不過做事情太想當然了而已。你看你在家裏,有爹娘保護著,就是出了門,可能也沒遇到什麽挫折,後來又來了這裏,你又不做事,又沒有見過各色的人,怎麽會知道遇到什麽樣的事該如何應對呢?”珍兒細細分析道。

吳玲玉想了想,好像是這麽回事,她一直覺得自己很聰明,其實確實是相當然了。

“那要不然這樣吧,我安排你到作坊裏做事,就每天管著那些工人就成了。”珍兒道。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