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由賀自上次同陳宿雪鬧僵後,一直沒怎麽敢去找她。
他在反省自己,他覺得自己不懂得怎樣做一個哥哥。
所以陳宿雪不肯見他,他也沒有刻意去堵她。
這次他妹妹竟然肯主動見他,這讓他高興不已。
他一路想著說辭,想著怎樣在她妹妹麵前表現,表現出一個哥哥對妹妹該有的引導與愛護。
他很快在承禦園見到了他妹妹。
許由賀隻見他妹妹正望著承禦園的湖水時不時的傻笑。
她的臉上洋溢著的是一種類似幸福的笑容,那眉眼訴說著的是無法掩藏的喜悅。
見妹妹這麽高興,許由賀雖疑惑,卻也被那笑意感染,高興起來。
他走近道:“妹妹,哥哥來了。有什麽事讓你這麽高興?說來聽聽。”
“哥哥,”陳宿雪咬著唇,手裏絞著手帕,不甚羞怯道,“杜大人說要帶我出宮,哥哥你說好不好?”
“杜尋?”許由賀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他道,“杜尋不是早已經出宮了嗎,他如何又搭上了你?”
陳宿雪聞言,不高興道:“哥哥你說的這是什麽話,什麽叫又搭上了我?你對他就是有偏見!”
許由賀見妹妹生氣了,語氣緩和道:“哥哥隻是不想讓你被騙。杜尋明明已經被陛下遣回了兗州,卻又故意回來找你,總不至於他對你一見鍾情戀戀不忘,舍不得離開你吧?”
“為何不可以?”陳宿雪道,“你妹妹就這麽沒有魅力嗎,連一個男人的心都抓不住?”
“你,”許由賀無可奈何道,“你一個小姑娘,從哪兒來的這些想法?”
“我怎麽就小了,再過三月,我就滿十七了。”陳宿雪道。
“好好好你不小,可妹妹在哥哥眼裏,永遠都是長不大的小姑娘,做哥哥的,隻想讓你得到最好的,不想讓你陷入迷途,”許由賀道,“妹妹,我還是那句話,杜尋此人不可信,你不要被他的外表給騙了。”
“哥哥,你言而無信,你明明說過同意我跟他在一起的!”陳宿雪生氣道。
“當時我不答應能行嗎?”許由賀道,“我不答應,你恐怕就不認我這個哥哥了,總不能因為外人,失去了好不容易找回的骨肉至親。”
“那你就是騙我了?”陳宿雪道,“你怎麽能這樣?妹妹不過是想找個愛我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好好過完下輩子,你為何非要阻撓?”
“妹妹,哥哥沒有阻撓你找尋幸福,可這天下男兒千千萬,有那麽多未婚的,長得帥的,或者你想要的成熟穩重的男人,以妹妹的姿容性情,何愁許不到一門好婚事,你何必吊死在這一棵樹上?”許由賀道。
“我就愛他,我隻愛他一個人,其他的都入不了我的眼,我此生非他不嫁。”陳宿雪道。
“妹妹,你先冷靜冷靜好不好,先不說他對你是不是真心的,就說他帶你出宮這件事,他要如何帶你出去?”許由賀道,“若你突然失蹤,被查出來是你自己逃離了皇宮,連累的不隻是你黛山閣的人,還有養你長大的陳老太太,你忍心讓這麽多人因為你的一時衝動受罪嗎?”
陳宿雪一時愣住,她確實不知道杜尋要如何把她帶出宮,她囁嚅道:“我......我沒想這麽多,可他既然肯應承,肯定是想好了兩全的辦法,不會讓他們出事的。”
“若出事了呢?”許由賀道,“妹妹,做人不能這麽自私,你若不能考慮周全,就不要想這件事了。”
陳宿雪一時啞語,爾後卻又堅定道:“我相信他做事不會這麽草率的,他一定想好了周密的計劃,他一定會帶我走的,哥哥,你祝福我好不好?”
“如果你非要哥哥一個回答,哥哥定然還是不同意的,哥哥認為你值得更好的,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現在父母不在了,長兄為父,你就可憐可憐哥哥的心吧。”許由賀道。
“我不跟你說了,說來說去你還是要打斷我即將唾手可得的幸福。”陳宿雪道。
許由賀無語了,他感覺自己焦頭爛額,他隻能道:“妹妹,哥哥下午再來找你,你再好好想想,想想到底值不值得,想想杜尋是不是真的值得你托付終身,你想清楚了我們再談好嗎?”
“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好不好......”陳宿雪低聲道。
“那我走了。”陳宿雪續道。
許由賀看著妹妹遠去,心知妹妹實在是太過認死理,可他卻一時半刻想不出辦法來,他心煩意亂地回去,一直等著下午,等到了申時。
他去黛山閣找陳宿雪,可陳宿雪卻拒而不見,他生氣地闖了進去,卻見她正在收拾東西。
許由賀指著她身邊的包袱道:“你收拾包袱做什麽?你還是打算跟他走?”
而這時陳宿雪的婢女紫蘭剛好端了一杯茶進來,許由賀放下手,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的樣子對紫蘭道:“本妃有事要同你們夫人出去,你有事來承禦園叫她。”
而後許由賀示意陳宿雪跟他出去。
陳宿雪無奈,跟在了他後麵,而出了黛山閣後許由賀直接將陳宿雪一路拉到了承禦園。
陳宿雪甩開了許由賀的手,無比氣憤道:“哥你這是做什麽?”
“你說呢?”許由賀比陳宿雪更火大道,“哥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你不要跟他出宮,你為何非不聽?我還要說多少遍你才能打消這個主意?”
陳宿雪聲氣更大道:“那你要我說多少遍你才能相信杜郎他是真愛我的?”
“杜郎?”許由賀氣不打一處來道,“你都喊這麽親熱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麽叫做自愛?”
“那我告訴你,我已經是他的人了,你是不是還想說我不知羞恥,不要臉麵?”陳宿雪道。
陳宿雪說完,耳邊傳來嗡地一聲,臉上很快起了紅印子,是火辣辣的疼,她捂著臉不可置信地抬頭看著手還沒有放下的許由賀道:“你打我?我祖母都沒有打過我,你竟然打我?”
許由賀看著自己的手,似乎能感覺到陳宿雪臉上的痛意,他懊悔自己一時沒忍住,打了自己的親妹妹一巴掌。
可他還來不及去道歉便聽到陳宿雪再說道:“我沒有你這個哥哥,就算杜郎不帶我出宮,我也不會再認你這個哥哥!”
許由賀隻覺一股怒氣湧上心頭,他一句話都不說就拂袖而去。
而陳宿雪忍著淚不讓它掉下來,就如同她倔強固執地不肯向她哥哥服軟。
許久後,她往回走了一段,卻覺得無力,便慢慢地蹲在了地上,抱住了自己,眼神空洞,沒有焦點。
直到聽到腳步聲傳來,她才回過神道:“你來了。”
“你為何在這裏,我們明明約定了在老地方見,你讓我找了你好久。”杜尋道。
“杜郎,”陳宿雪聲音細弱,語帶哭腔道,“他們都說,沒有親人祝福的婚姻是不會幸福的,我們倆暗通款曲無媒苟合,不被世俗所容忍,與其日後前路難行遭人指指點點說三道四,不如從此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你什麽意思?”杜尋陰沉道。
“我們,分手吧。”陳宿雪終於說出了這句違背她心意的話,她隻覺得自己的心傳來刺痛,空落落的,讓她撕心裂肺,萬念俱灰。
杜尋渾身散發著冷意道:“你是我的人,你還想進誰的懷裏?”
陳宿雪起身,竭力不讓自己的麵上顯露不舍,語帶決絕道:“杜大人,妾身是陛下的人,日後定然還是跟著陛下的,若有來生,妾身再為奴為婢,還大人的恩情。”
“嗬,”杜尋滿帶嘲諷地嗤笑出聲,“還以為你是什麽忠傑烈女,也不過如此。”
陳宿雪聽到這一聲嗤笑,隻覺整個人都被掏空了,卻依然堅持說完了剩下的話道:“妾身告退,祝大人日後前程似錦,有比雪兒更好的人服侍在大人身邊。”
陳宿雪從杜尋身邊錯身離去,然而她還沒有走幾步就聽杜尋道:“你讓我再抱抱你好不好,就當了卻我們這麽多天的糾纏。”
陳宿雪聞言,立馬小跑回到了杜尋麵前,她望著杜尋,見他伸出懷抱,於是她撲在了他的懷裏。
可也就在觸及到溫暖的刹那,腹部一陣劇痛傳來,她隻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聽她深愛的杜郎用冰涼到寒冷的語氣道:“你現在就下去等我吧,還有我們的孩子。”
驚愕的神情定格,仿佛是陳宿雪遺留在世間唯一的控訴。
那身軀被杜尋推倒在地,漸漸冰冷,再也不會歡笑。
而此時杜尋的耳邊傳來一聲驚呼,這聲音無比驚惶,原來陳宿雪的婢女紫蘭剛好看到了陳宿雪被殺的全過程。
紫蘭捂著嘴睜大眼睛看著腹部血流不止的陳宿雪,心驚膽戰不寒而栗。
可更讓她害怕的是杜尋的神情。
紫蘭連忙轉身,預備逃離此地,可等待她的,注定是死亡。
血順著匕首滴下,連帶染紅了杜尋的手,他的神情無比猙獰,仿佛要毀天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