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芷菡雙手抱在胸前,眼簾微掀,似笑非笑。
“廢話還是少說為好,但是你帶她離開之前,必須得把話說清楚。”
賀夢嵐脊背一涼,下意識抬起頭,正對上那雙如黑曜石一般幽深冷冽的雙眸,肅然而又淩厲,不摻雜半分情緒,如同一麵泛著寒光的鏡子,使她那些試圖隱藏的小心思都無所遁形。
那雙眼眸漸漸與記憶中的某個人重合。
在這種審視的目光下,賀夢嵐隻覺得自己分外狼狽不堪。
一股無名火湧上心尖,積攢多年的怒火仿佛一瞬間噴湧而出:
“溫芷菡,你有什麽資格質問我?”
“露露說的沒錯!你就是個父母不詳的野種!”
“不見棺材不落淚。”溫芷菡無意與她爭吵,客觀中肯地評價道。
她與覃展鴻對視一眼,翻了翻手上的文件。
然後取出其中兩張擺在桌案上。
“那就從你生產的那家醫院開始說。”
“你懷孕三十二周時突然發動就近送入醫院,當天那家醫院包括你在內隻有三名孕婦生產,另外兩個胎兒都是足月生產,為以防萬一,我派人接觸那兩家人,出資要求他們和各自父母進行DNA鑒定,都對上了。”
覃展鴻雙眼冷冷地盯著她,一字一頓近乎咬牙切齒地問:
“賀夢嵐,溫芷菡和覃念露都不是我們的孩子,那個孩子又被你弄到哪去了?”
溫芷菡的目光也凝在賀夢嵐身上。
時刻注意著對方的微表情。
賀夢嵐對覃念露有一種寄托、彌補似的感情,所以——
賀夢嵐眼底布滿血絲,看著覃展鴻一副不刨根問底絕不罷休的架勢,倏地大笑出聲:
“他早就死了!”
藏在心中二十多年的秘密一經曝光,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滿臉怨懟,看到覃展鴻臉上的震驚與灰敗時,竟嚐到了一絲報複成功的快意。
“當初,若不是你冷眼旁觀賀家落難,我又怎麽會一氣之下跑回娘家?”
“我一路舟車勞頓,又多疑多思導致難產,那孩子生下來就是個死胎,所以我抱養了露露。”她話音一頓,冷笑出聲,“你意外發現露露不是我們的孩子,更認定溫芷菡和你長得像,我擔心事情曝光,才順勢承認溫芷菡的身份,還買通了鑒定機構偽造鑒定報告。”
覃展鴻閉了閉眼,即便他早就預料到這個結果,聽賀夢嵐親口承認,那種衝擊力依舊不可小覷。
可聽到她後麵的話,竟氣笑了。
“事到如今,你還撒謊。”
他的親生孩子,就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悄然無息的逝去。
身為孩子親生母親的賀夢嵐卻將消息瞞的死死的。
讓覃念露頂替了他的存在。
賀夢嵐梗著脖子,臉色漲紅不肯低頭。
又是兩張鑒定報告遞到她麵前。
溫芷菡語氣萬分平靜地說:
“我提醒你一句,覃霜天。”
賀夢嵐瞳孔一縮。
唇瓣緊抿,放在身體兩側的手卻控製不住輕輕顫抖。
見她這樣溫芷菡也不惱,繼續補充:“當年你的孩子離世,後來你見過覃霜天,從她手裏拿到了玉佩,並且用作給覃念露和顧言風訂婚的信物。”
“你是想說覃霜天逃婚與人私奔之後,特意跑回來給你送玉佩用作生產的禮物嗎?”
她唇角微微勾起,眼底卻無半分笑意,隻有一望無際的冷冽與死寂。
“好好選擇是繼續撒謊還是實話實說,別忘了你弟弟還在外邊,還有你疼愛的養女——”她指了指臉色煞白的覃念露,意有所指:“事關我自身,你今天不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你們一家別想全須全尾的離開。”
覃展鴻怎麽想的她不在乎。
反正她必須從賀夢嵐嘴裏問清她的身世。
實在不行,那隻能動用點特殊手段了。
賀家的存亡,賀博軒和覃念露的死活,大不了還有覃司鳴,總有一個是賀夢嵐在乎的。
賀夢嵐的身形狠狠一怔。
下意識望向覃展鴻,卻在對方眼裏看到了與溫芷菡如出一轍的冷色。
她隻覺得嗓子眼湧出絲絲熱流,鐵鏽味在口腔彌漫。
空氣中的氛圍無比壓抑。
壓抑得人幾乎抬不起頭來。
不知過去多久,賀夢嵐聲音顫抖著笑了:“是。”
“我是見過覃霜天。”
“生下一個死胎後我慌亂極了,不知道該怎麽辦,可就是那時,覃霜天找了上來,她身邊還帶著你,把你和玉佩都托付給我。”
“我也沒說錯不是嗎?”她攥緊覃念露的手,眼神直勾勾略帶嘲諷地望向溫芷菡,“你就是父不詳,是覃霜天和不知道哪個野男人生得野種,他們兩個都不要你,把你甩給覃家。”
“我當時就在想,怪不得她要逃婚,算算日子她和程家訂婚的時候肚子裏就已經有你了,若是不逃讓人發現她有未婚夫還與人苟合才是丟人現眼!”
“大概老天都看不慣你這種野種過好日子,回來的途中你被人販子偷走了,可那時我已經告訴覃家生了個女孩,隻好又抱露露回去。”
溫芷菡低低地笑了聲,“聽你說話跟驢拉磨似的,甩一鞭子走兩步,早承認不久沒這些事了?”
大概是她不以為恥,反而過分從容的態度激怒了賀夢嵐。
後者臉上表情猙獰。
忍不住拔高了聲音:“當初你都丟了,如果不是你回來,我的露露也不會落得這般境地!”
“你就是你媽和人苟合生的野種,你根本不配和我的露露比!”
“夠了!!”
“砰——”
覃展鴻麵色陰沉如水,狠狠摔了手邊的茶盞。
巨大的響聲震得賀夢嵐噤了聲。
隻聽他冷笑道:“覃霜天把孩子和信物托付給你?那時父親母親健在,她有我這個親弟弟,犯得上把孩子托付給你?”
“我看你一句真九句假,不逼一逼根本不知道說實話!”
這次賀夢嵐情緒不激動了,反倒是麵露嘲諷地看著他:“她的確找的我,至於為什麽沒找你們,這誰知道呢。”
溫芷菡衝覃展鴻搖了搖頭。
這句不像在說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