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芷涵終於停下,雙臂抱在胸前,淡定地問:“什麽叫應該?從頭說。”

賀夢嵐別無他法,咬著牙應了。

語氣卻萬分艱澀:“我和覃展鴻結婚的時候就沒怎麽見過她,她那時堅持要去京城學府進修,家裏不同意,就一直僵持著,後來程家提出聯姻,她不知道怎麽就答應了,直到訂婚那天人和車子都消失的無影無蹤,所有人都以為她逃婚了。”

“沒人懷疑,就連我那對公公婆婆都是這麽想的,覺得答應訂婚就是緩兵之計,等她們放下警惕心,找機會跑了。”

賀夢嵐多年後再提起那個人,神情恍惚,她承認當年的自己是嫉妒的。

她的父母、弟弟都盼望她嫁一個豪門子弟,幫助娘家,這樣就完成了身為一個女兒應盡的責任,長時間的洗腦,就連賀夢嵐自己都覺得,嫁入豪門就是她的畢生所求和最終歸宿。

覃霜天自幼讀書好,容貌出色,賀夢嵐以為對方和自己差不多,最多是仗著容貌才華和更高的家室找更好的聯姻對象。

可覃霜天麵對周遭那些追求者從來沒有好臉色,麵對父母的逼婚,不被道德綁架,把她嘮叨煩了就跑回大學埋頭鑽研學術,還打算孤身一人前往京城繼續進修。

說實話,賀夢嵐羨慕對方有勇氣與智慧反抗,在二十多年前風氣還相對保守的時候,敢於挑戰世俗對女性的枷鎖。

她敢指著那位威嚴不容侵犯的父親罵:

封建餘孽!

憑什麽她要為家族聯姻而弟弟美滋滋繼承家業?

能決定男女命運的,從來不是**二兩肉,而是腦袋,全看腦袋瓜子裏裝的是精華還是糟粕。

讀書是為明智,而非取悅誰的工具!

賀夢嵐苦澀地吞了吞口水,甩開那些念頭,繼續說:“當時鬧得很難看,兩家雖然沒有撕破臉,但也心照不宣地不再有所往來。”

“大概過了半年之後,賀博軒包養的情婦懷孕的事鬧出來,覃展鴻不肯幫忙,他們給我出了個餿主意,讓我挺著八個月肚子回娘家生孩子,這樣覃家人總該著急了吧?結果就是因為這個,我早產又遇上難產,生下的孩子是個死胎。”

想到這裏,賀夢嵐破防似的留下淚水,她當時也嚇壞了,知道這件事本就是賀家的錯,隻想著能瞞一天算一天。

誰知道母親和弟弟竟狠下心,讓那個懷孕的情婦提前刨腹產,生下一個女嬰,讓她當成自己的孩子抱回覃家。

一開始賀夢嵐是拒絕的。

可她一邊擔憂婆家發現自己過錯導致孩子死亡的事,一邊又是母親與弟弟的苦苦哀求。

看著繈褓裏早產嬰兒虛弱的小臉,她不自覺想起自己那個甚至沒來得及睜眼的孩子,生出來幾分憐惜之情。

而就在這時,覃霜天找到了她。

“我以為她不會回來了,誰知道她半年後抱著個孩子找到我,她還以為露露是我親生的,請求我留下你,當做生了對雙胞胎女嬰,帶回覃家後再和覃展鴻說清楚你的身份。”

“那玉佩就是信物。”

溫芷涵麵不改色地聽著,淡定地問了句:“她給你們什麽好處了?”

賀夢嵐臉色一下子漲的通紅,但話說到這個地步,她也沒有藏私的必要了。

神情頹然道:“覃霜天說是一項生物研究資料和幾個醫療設備的完整構圖,讓我們自己投入生產,絕對可以掙錢。”

“她那時候狼狽的很,看起來就像逃命的,身上沒有其它值錢的東西。”

溫芷涵眼簾微抬:“那些研究資料呢?你們賀家的曆史可沒製造過那樣的東西,可別告訴我有錢不賺。”

賀夢嵐沉默良久,才回答:“賣了。”

“賣誰了?”溫澄覺得不可思議。

賀家人腦子有問題?

一頓飽和頓頓飽的道理分不清?

科研成果這方麵,申請個專利,說是讓賀家人吃一輩子都不為過。

可他們竟然賣了?

賀夢嵐抿抿唇:“我母親和博軒決定的,他們說不知道那東西什麽價值,出去問問行情,結果遇到個大老板花了三千萬買走了。”

二十多年前,三千萬的確不是一筆小數目,也難怪賀家人見錢眼開。

但溫澄還是覺得離譜。

隻顧及眼前的利益,眼皮子短淺!

“然後呢?”溫芷涵似笑非笑,“你們把好處收了,轉頭把我扔了是什麽意思?”

賀夢嵐頓了頓,臉色漲紅,“這不是我本意。”

“自從賣掉那幾份文件之後,感覺時常有人在賀家附近盯梢,我又想到覃霜天回來時的樣子,總感覺那些人是衝著她來的,博軒勸我說你就是個禍害,千萬不能帶出來見人,否則被發現真相,說不定會給賀家帶來滅頂之災!”

“他說把你送到什麽寺廟之類的門口,既解決了家裏的麻煩,又不至於害死你,我這才……”

“寺廟個屁!”溫澄都對她的無恥感到震撼,“用我提醒你一下嗎?二十二年前冬天的花城縣03號公路附近有寺廟嗎?隻有冰天雪地!”

那地方本來就偏僻,還正值寒冬,如果不是那年溫總到南方考察市場,開車到那條公路上時拋錨了,大小姐也不會有命站在這裏!

賀夢嵐咬著牙,“她不是好端端站在這嗎?”

“那是因為大小姐命不該絕,不是因為你賀家人心慈手軟!”

溫澄一雙杏眼滿是冰冷與厭惡。

賀夢嵐怎麽覥著臉說出這話的?

收了大小姐生母的好處,還要把大小姐扔去送死,賀家人還真是把惡毒與自欺欺人刻進骨子裏!

而今日的家破人亡,現世報了屬於是。

“走吧。別跟她廢話。”溫芷涵淡淡地說,將設備裏的SD卡取了出來,大步流星地離開屋子。

賀夢嵐僵直著身體,“別走!那我呢?”

“你答應放過我,保證我的安全,溫芷——啊啊!”

賀夢嵐質問的話還沒說完,一枚小刀猛地紮在她麵前的桌子上,刀身微微顫動著。

溫芷涵眸光冷冽,“在這等著,一會有人來接你,再叫喚一句,我就把你扔海裏。”

賀夢嵐惶惶不安地繃直身體,再也不敢多說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