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回來之後，千金笑就有了主心骨，沈顏做起胭脂來也更起勁了。不過，這個月定胭脂的夫人小姐少了很多，沈顏還是有些擔憂。
先不論沈氏胭脂的名聲如何，那些權貴人家的夫人小姐看在盛安公主的麵子上，肯定都往沈氏去了。
“阿顏，你覺得這洛陽城裏權貴人家多，還是普通人家多？”沈舒一邊耐心地搗著花瓣，一邊與沈顏說話。
沈顏毫不猶豫地回答：“自然是普通人家多！”
沈舒微笑點頭，“如今光景好了，普通人家的姑娘也用得上胭脂，我們做胭脂也並非隻將胭脂賣給權貴，所以為何要去擔憂沒有顧客呢？”
沈舒又說道：“沈氏胭脂向來都是以貴重的材料輔以精細的製作工藝，所製出來的胭脂的確品質上乘，但也價格昂貴，很多人都買不起。
而且自從沈家成了皇商，大約是受名聲所累，製作的胭脂越發精貴，越來越不在乎實用性，反倒不如從前了。”
沈顏認真想了想，沈氏胭脂賣的貴，但賣得少，千金笑胭脂賣得便宜，但收獲了更多的顧客，這麽一想，似乎更好呀！
沈舒見她想明白了，便建議道：“既然要將胭脂賣給更多的普通人，那自然就要到普通人中去，明日你不如去南街瞧瞧？”
南街是城裏最熱鬧的一條街，有著最許許多多的小攤販，什麽都有賣。
“我自己去？”在千金笑以外的地方，她還不曾單獨麵對過顧客呢！
沈舒眨眨眼，笑問：“不敢？”
“才沒有！”沈顏立即站直，保證道：“我一定能賣出很多很多的胭脂！”
次日一早，沈顏和宋星然便在擺起了一個小攤子，隻是沈顏一開始的雄心壯誌隨著時間流逝，胭脂卻一盒也沒賣出去，而逐漸消失。
第一日，無功而返。
第二日，一樣。
第三日，……
“沈小顏，你究竟跟我老姐許諾了多少盒胭脂？”宋星然在後頭的大樹上連蹲了三日，終於蹲不住了。
“你嘲笑我吧！”沈顏崩潰，“我太沒用了！”
“老子被蚊蟲咬了三日，你真當我是為了看你笑話啊！”宋星然無奈地在一旁坐下，要不是擔心她被流氓地痞欺負，又擔心她臉皮薄不好意思賣東西，誰耐煩逃了夫子的課，在這兒待著？
“走走走，賣不動就別賣了！”
“不行，我答應了沈舒姐姐的事，就一定要做到！”沈顏固執地站著不動。
“那不如想想辦法？”
“你有辦法？”沈顏心中一喜，又聽宋星然說道：“比如，買二送一，買一送一，或者唱個歌就白送……啥的？”
沈顏：“……敗家子！”
這一日，又是空手而歸。沈顏苦惱地去向沈舒請教。
“集市上別的攤販生意好嗎？”沈舒問。
“挺好的，大部分不到中午就收攤了呢！”
“那你為什麽不向他們學一學呢？”
“可他們賣得東西不一樣呀……”
“賣得東西不一樣，但賣東西的方法卻是大同小異，你別看那些小販支個小攤好像很容易，其實攤子擺在什麽位置，貨品如何擺放，如何叫賣，如何推銷可都是學問！南市攤販眾多，那些能長久在那兒賺到錢的人才是真的厲害！”
“我明白了，沈舒姐姐，我明日還要再去南市！”
沈舒又語重心長地說道：“阿顏，你要記住做任何，都不要太注重眼前的得失，切莫因小失大。”
次日，沈顏重整旗鼓。不過這一次她信心十足，不僅提前將擺放胭脂的架子進行了裝飾，還換了一個地方，換到了一個賣頭飾的攤位旁邊。
這一處，年輕姑娘果然比較多，而且被沈顏的架子吸引，很快就有人過來看了。
“兩位姑娘，胭脂隨便看隨便瞧，品質上佳，價格實惠……”
沈顏話還沒說完，那兩位姑娘就走了，之後幾次都是如此。
“我們的胭脂明明不差呀，為什麽會沒人買呢？”沈顏苦惱不已，隻能將目光放到旁邊賣頭飾的攤位上，那位大嬸自己做的頭飾，不到半日便快要賣完了。
沈顏厚著臉皮去請教，“大嬸，請問……”
“頭花十文一對。”
沈顏立即反應過來，給了十文錢，拿走了最後一對頭花。
“這些頭飾都是我自己做的，別家沒有！而且我每一樣也隻做一對，每一對都獨一無二！”
大嬸的話讓沈顏醍醐灌頂，迅速回到攤位將大部分胭脂都收了起來。
“收攤了？”宋星然揉著眼睛跳下來。
“我終於明白了，物以稀為貴！胭脂不是食物那樣的必需品，光靠便宜實惠是賣不出去的！而且我的目的是賣出更多的胭脂，而不隻是經營好這個攤位，是我太狹隘了！”沈顏將其他胭脂收好，隻在架子上留下八款胭脂，而且每款胭脂隻留下一盒擺放在攤位上的正中間。
“看看胭脂，千金笑的胭脂，免費試用，不滿意不要錢！”
宋星然：“到頭來還不是白送。”
“免費試用”很快就吸引了一些姑娘過來，沈顏拿出專門給人試用的胭脂，一一為她們講解每款胭脂的特色，倒也賣出了一些胭脂。
但“免費試用”很快就不靈了，因為旁邊很快就多了許多的“免費試吃”，“免費試戴”，“免費試睡覺”——賣席子的。
沈顏正糾結著，街頭竟然引起了一陣轟動。隻見一群姑娘尖叫著，揮舞著雙手，如同眾星捧月般擁著一個人走了過來。
而那人在人群中走來，如遺世而獨立的謫仙般不染半分塵埃，白衣雅致，容貌精致，氣質更是超凡脫俗。
“美……美人！”沈顏看呆了。
宋星然正要糾正這是個男子，但仔細一看，也呆了。人好看到一定程度，還分什麽雌雄。
那“美人”一路走來，隻要他目光掃過的東西，都有人捧到他麵前，可他眼光挑剔，滿意的多看一眼，不滿意的便直接丟掉。
但即便如此，那些攤販們還是期盼他能瞧一瞧自己的貨品，因為一旦讓他滿意了，那家攤販的東西就會被一搶而空。
“這人是誰呀？為什麽大家都那麽認可他選擇的東西？”沈顏一臉疑惑，明明前後兩個賣簪子的攤位都差不多，可他卻對前一家的不屑一顧，對後一家的說了一句“還行”。
就因為如此，後麵那家已經被搶空，而前麵那家已經收了攤子，黯然離場。
“岑子玉，人稱如玉公子，醉仙居第一琴師，這你都不知道？”旁邊一個姑娘嫌棄地看著沈顏，搖搖頭。然後又看向如玉公子，一臉癡迷，“如玉公子，琴藝一絕！”
第二個姑娘兩眼放光：“長得好看！”
第三個姑娘瘋狂尖叫：“品性高潔！”
第四個姑娘快要昏厥：“天下第一！”
……
在數位姑娘的解說下，沈顏終於了解了這位如玉公子的所有優點——琴藝高超，長得好看，人美心善，樂善好施，品行高潔，超凡脫俗，神仙下凡……
嗯，這些都不重要，最讓沈顏感興趣的，是他絕佳的品味——他對妝容、衣飾甚至珠寶頭飾都有著超越常人的鑒賞能力，以至於，隻要能入他眼的東西，很快都會迅速風靡大街小巷。
不等沈顏多想，如玉公子已經走了過來。
沈顏的眼神從期待逐漸變得狂熱，心中呐喊：看我的胭脂！看我的胭脂！可……如玉公子看都沒看她一眼，就這麽走過去了……
“如玉公子！”沈顏不甘心地喊了一聲，但聲音瞬間被淹沒，她也顧不得了，拿起一盒胭脂爬到架子上大喊：“請看看我們的胭脂，你一定會喜歡的！”
岑子玉回頭看了一眼，還沒得他反應過來，宋星然已經將一盒胭脂扔了過來，岑子玉輕鬆接住。
少女們仇恨的眼神齊齊殺向宋星然，這要是砸到如玉公子的臉可怎麽辦？！
宋星然無語，這如玉公子身形飄逸，腳步輕靈，一看就是練過的好麽！
岑子玉倒也沒有拒絕，將胭脂盒打開了。
沈顏和眾人一起屏息以待，見他沒有隨手就扔，頓時鬆了一口氣。而更讓沈顏沒有想到的是，岑子玉竟然徑直走了過來。
他越走近，沈顏就覺得壓迫感越強。其實岑子玉長相也是溫潤如玉的類型，可是那張臉實在太過精致，還有那波光瀲灩的雙眸，仿佛能蠱惑人心。
“你……你好，請看看……看看千金笑的……”
“胭脂呀？”岑子玉卻合上了胭脂，反而看向了沈顏，說道：“胭脂品質不錯，但寡淡無趣，就和做胭脂的人一樣。”
岑子玉扔下胭脂，打開折扇，補充了一句：“可用。”
沈顏愣愣地看著他離去。雖然因為如玉公子的一句“可用”，讓她的胭脂都被搶光了，可他的那句評價卻讓她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一般，讓她既不甘又有些不安。
因為，她心裏隱隱覺得，他說的，似乎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