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惡狼、鷂鷹

眾童一陣陣驚慌尖叫,紛紛放開相互扭打在一起的對手,從小溪中衝出,向另一側溪畔跑去,十數名小童光腚飛奔,哪裏還有人管那丟棄在溪畔的衣褲。

大牛手中的石塊脫手飛出,狠狠擊向為首的灰狼,掉轉身來向隔岸飛奔而去。跑過一隻老柳樹之時,手腳並用,蹭蹭幾下爬上柳樹,口中大喊道:“大家快爬到樹上去。”

一經提醒,各小童紛紛仿效,慌亂地撲向一棵棵老柳,諸童久居深山,不少人生於獵戶柴農之家,對於爬樹,並不陌生,但也有那麽五六人,依舊在小路上飛奔,王龍正是其中之一。另有三人,也不知是心中害怕還是不擅爬樹,抱著數幹,雙腿發軟,說什麽也爬不上去。

大牛手中飛出的三角形尖銳石塊,“砰”的一聲,重重砸在母狼的右側麵門之上,母狼避之不及,被石塊擊個正著,右眼眼眶中頓時鮮血淋漓,眼看一隻狼眼已是瞎掉。

劇痛之下,母狼“嗷”的一聲厲吼,原地打了兩個轉,隨後抬起鮮血淋漓的狼頭,望向飛快爬到柳梢的大牛,灰影閃過,撲向老柳樹,幾番攀爬,又幾次跌落,卻不甘心離開,在柳樹下狂叫打轉,一時半會間,對爬到樹梢上的大牛沒有一絲辦法。

溪水太淺,根本無法阻止幾隻灰狼的腳步片刻,三隻灰狼各自撲向爬不上到樹上去的三名小童,另外一隻卻向小路上奔跑的五人追去。

“啊!”的一聲淒厲慘叫,一名爬不上樹的小童被一隻灰狼咬住肩頭,慌亂中轉過身來,伸出一隻小拳頭欲擊向灰狼,爪影閃過,灰狼鋒利的右爪瞬間劃過小童光溜溜的肚腹,鮮血迸射,肚腹間已破開一個半尺長的大口,小腸頓時從肚腹中流出,灰狼放開小童肩膀,一口咬住血淋淋的腸子,用力撕扯。小童早已痛死過去,失去知覺。

但凡犲狼之輩,最喜吞食生鮮內髒,此隻灰狼,肚腹扁平,早已餓了無數天,此時隻顧埋頭狂吞血肉,卻也不去追趕其它小童。

另一株柳樹下,同樣傳來慘叫,第二名沒有爬上樹的小童,也沒能逃脫噩運,眨眼間被另一隻灰狼咬斷咽喉,破開肚腹。

柳樹下的第三名小童,雖然身短體胖,卻在此時奮力爬到了樹幹之上。誰知到此株老柳枝幹低矮,小童尚未爬到高處,追到樹下的灰狼高高躍起,一口咬在小童足踝之上,鋒利的狼牙瞬間洞穿足踝,撥之不出,四足騰空的灰狼全身懸空,嗚咽吼叫著用力向下撕扯,小童麵色如土,顫抖著喊道:“大牛,救我!”聲音淒慘恐懼!

雙手本能地死死抓住一根柳枝,不敢鬆開。奈何身單力弱,又哪裏經得起灰狼全身重量掛在腿上?兩手一軟,從樹上掉了下來。重重地砸在率先落地的狼軀之上。

事出突然,這隻灰狼掙脫不開卡在小童足踝間的利齒,更無法阻止小童跌落,驚恐過劇的小童,下落時正好騎在狼頸之中,失去重心的惡狼,狼頭下垂,重重砸在凸出地麵的一塊大石之上。

隨著小童身子下落,狼頸中傳出“哢嚓”一聲骨骼斷裂之音,狼頭一歪,兩眼瞪圓,腥紅的鮮血從張開的大嘴中汩汩流出——此狼竟然意外折斷了脖頸。四肢腿腳抽搐幾下,停止動彈,竟然就此死去。

隻可惜小童早已嚇得屎尿橫流,腦中更是昏昏沉沉,身子一歪,同樣躺倒在地。

正在大牛身下團團亂轉的瞎眼母狼,望了一眼樹梢上牢牢抱住柳枝的大牛,一聲厲嚎,轉身衝躺倒在地的斷頸灰狼撲去,一口咬住昏迷過去的肥胖小童肩頭,把其用力拖拉到一邊。掉過頭來,咬住躺倒在地的灰狼脖頸,用力搖晃,似乎想把其喚醒。

早在大牛吹響口哨之時,寒泉附近的一株高約數十丈的大楊樹下,一名五六歲大的青衣女童站起身來,拋下頂在頭上的一片碧綠荷葉,衝一側草叢中嫩聲說道:“水生哥,好象是大哥在叫我們過去呢!”

草叢中傳來另一名男童懶洋洋的聲音:“聽到了,別管他!”

女童撅起小嘴,有點不高興地說道:“我們都已經等了這麽長時間了,那兩隻老鷂子還是趴在窩裏不走,照這樣,根本抓不到小鷂子?”

“再等一會,要是老鷂子還不走,我們就過去,大哥這時候急著叫我們,肯定是王莊那幫小子又跑來搗亂,一群沒用的膽小鬼,怕什麽?”男童的聲音再次響起。

女童的嘴巴撅得更高,說道:“哎呀!我腳都麻了,不想再等了呀!再說了,要是王龍也在呢,大哥要是打不過他呢?”

話音剛落,樹枝頭一陣翅翼撲騰聲傳來,兩隻灰褐色羽毛的鷂鷹從一隻由枯枝敗葉壘成的巨大鷹巢中震翅飛遠。聽聞頭頂鷹啼,女童麻利地撿起地上的荷葉罩在頭頂,蹲下身來,坐倒在一塊光潔的石頭上。

幾聲鷹啼響起,兩隻鷂鷹在空中盤旋數圈,沒有發現什麽異常,振翅飛遠。

草叢一陣晃動,鑽出一名七八歲大的青衣小童,小童身後還跟著一條五尺高的土黃色大狗。小童肌膚幽黑,雙眉斜飛如鬢,鼻直口方,額頭寬闊,一對漆黑的眼珠閃著興奮的光芒,抬頭望了一眼高懸在大楊樹枝丫上的巨大鷹巢,幾步竄到大楊樹下。

張嘴吐掉嘴巴裏咬著的一根狗尾巴草,衝女童說道:“小娟,你帶著大黃先躲起來,等我把小鷂子捉下來。”

小娟同樣興奮地望了一眼樹上的鷹巢,點了點頭,伸手取出一條灰布口袋,遞給水生,拋掉手中荷葉,摸了摸大黃狗的腦袋,鑽入草從之中。大黃狗仿佛能聽懂水生的話語一般,搖了搖尾巴,一聲不吭地跟在女童身後。

水生把布袋別在腰後,衝掌心吐了一口唾沫,抱住粗大的楊樹,手腳並用向樹上攀爬而去,身形象猴子一般靈活迅捷。

小娟躺倒在草叢中,一邊用小手遮住刺目的陽光,一邊把雙眼緊緊盯著水生的身影,看到水生把兩隻拚命掙紮的小鷂鷹飛快地塞進口袋,嘴角剛剛露出一絲笑容,卻一眼瞥到遠處兩隻老鷂鷹正在快速飛回。不由尖聲驚叫道:“哥,哥,快下來,老鷂鷹又回來了!”

話音未落,空中已響起急促的鷹啼,兩隻鷂鷹見到有人膽敢爬到巢中,頓時象兩枚黃色利箭一般遠遠地射向鷹巢。

聽到鷂鷹飛回,水生雖然心中緊張,手腳卻未見一絲慌亂,麻利地紮緊袋口,也不管小鷂鷹如何在袋中撲騰啼鳴,隻管把布袋牢牢係在腰帶之上,飛快地向樹下滑去。

剛剛下落到樹幹一半,一隻鷂鷹已當先撲到,撲扇著翅膀飛到水生頭頂,眼見無法阻止水生飛速下落的身影,伸出利爪向水生肩頭抓去,裂帛聲中,粗布青衫被撕開一條口子,水生肩頭上出現三條深深的爪痕,殷紅的鮮血瞬間流出。

水生牙關緊咬,不為所動,抱緊樹幹,隻管向樹下蹓去。鷂鷹撲扇著翅膀跟在身後,一次次撲下,一次次撲空,最後終於一把抓破水生背後的灰布口袋,“刺啦”一聲,布袋裂開一個三角破洞,一隻小鷂鷹掙紮著從布袋中鑽出頭顱,不停啼鳴,卻奈何破洞太小,無法擠出身子。

第二隻鷂鷹剛剛飛到,水生已從樹上滑落到地麵,顧不得手腳在劇烈摩擦之下破皮疼痛,顧不得肩頭鮮血直流,轉身竄入草叢。

兩隻鷂鷹憤怒地鳴叫著相繼撲向草叢,耐何草木濃密茂盛,水生的身形又滑溜異常,兩隻鷂鷹雙翼展開足有五六尺長,龐大的身軀根本無法鑽入草叢之中,幾次飛上撲下,一無所獲,隻得在空中盤旋飛舞。

不多時,水生的身影卻出現在半裏外的道路正中,麵容上浮出一絲狡黠的笑容,把提在手中的灰布口袋衝空中盤旋的鷂鷹用力揮了揮,然後飛快係在腰間,舉起雙手,連連擺動,扭了扭屁股,吹了聲響亮的口哨,大聲叫道:“來呀!來呀!老鷂子,過來追我呀!”

空中的兩隻鷂鷹,一見水生露出身形,也不管那灰布口袋中是不是裝有小鷹,厲鳴一聲,同時衝了過來,帶起一陣陣狂風。

水生絲毫不顧肩頭鮮血淋漓,撥足狂奔,眼看就要被追上,身影一晃,再次跳入路邊草叢。待鷂鷹飛高,卻又從草叢中跑到了路中間。

一人二鷹離大楊樹愈來愈遠,楊樹下的草叢中,閃出青衣女童的身影,兩隻烏黑的眼珠滴溜溜轉動,左右四顧,見兩隻老鷂鷹被水生引開,嫩聲說道:“大黃,走,我們回家!”撥起小腳,向另一條小路跑去。大黃狗緊隨其後,口中竟然咬著一條灰色布裝,布袋上破開一個三角口子,分明是裝著兩隻小鷂鷹的那條。

正在此時,一聲淒厲的狼嚎遠遠傳來,小娟陡然停下腳步,目中現出一絲驚慌之色,大黃狗背上的長毛忽地豎起,警惕地左右四顧,最後把目光轉向溪畔,喉嚨裏不安地低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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