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蕭嶺驀地理解了謝之容這句喂的意思。
不要把灌讀作喂!
蕭嶺相信,謝之容真的幹得出來捏著他的雙頰把一碗藥灌進去的事。
勺子又一次送到嘴邊,像是最後一次機會。
蕭嶺拿唇輕輕一推謝之容的勺子。
謝之容半眯起眼看他,唇邊仍帶著很溫和的笑。
這幅樣子,讓蕭嶺想起書中的謝之容。
倆人相處的還算融洽,讓蕭嶺差點忘了,書中的那個,和眼前的那個其實沒有任何區別。
蕭嶺慢吞吞地蹭過去,唇瓣貼上碗邊,就著謝之容的手,仰頭一口喝盡了藥。
溫度適中的藥液灌入口中,苦的他整個人都僵住了,灌的雙頰都鼓起,謝之容伸手,蕭嶺立刻將藥咽了進去。
可謝之容隻是伸手將自己垂下的長發撩回去。
蕭嶺灌了一碗藥,軟趴趴地砸回**,苦味源源不斷地往上湧,他大口吸了兩口氣,生無可戀地看著頭頂。
模樣更可憐了。
尤其是皇帝這幅樣子還是因為自己,謝之容輕輕一點眉心,覺得自己好像升起了一種不道德的愉快。
他將藥碗放到托盤中。
有宮人奉了茶過來,蕭嶺喝了一杯,兩廂對比,隻覺茶都是甜的。
謝之容又將放到**的書收起來。
蕭嶺半死不活地躺在**,詢問係統:“兩個時辰到了嗎?”
係統快樂地回答:“還差一刻。”
自從蕭嶺醒過來之後,他還是第一次看蕭嶺這麽被動,於是就忍不住,小小地,虛報了一點點時間。
蕭嶺看了眼謝之容的背影,絕望地閉了下眼睛,“一刻?”
謝之容已經整理好書,又起身去書室拿了本新的過來,重新坐到了床邊。
蕭嶺時不時往謝之容身上看。
他想知道謝之容肩膀酸不酸,如果不酸的時候再貼一會行不行。
身上虛乏無力,他又睡不著,便側躺著看謝之容。
謝之容在做正事時幾乎不會分心,尤其在看書的時候,神色寧靜專注,修長的手指壓在書頁上,不多時便翻過一頁。
係統突然道:“看傻了?”
蕭嶺深深歎了口氣,他知道係統在催促他。
蕭嶺目不轉睛地看著謝之容,從他微垂著的眼睛看到骨節分明的手指,又看到那隻原本壓在書上的手向自己探過來。
他將手送到蕭嶺眼前。
頭卻也不抬,仍在垂首看書,仿佛身邊的帝王都沒有自己手上的書好看。
蕭嶺愣了愣,不期謝之容能把手給他。
書裏男主有多討厭別人碰他呢?一言蔽之就是,哪怕書裏暴君隻是拉了一下他的手,他都要拿皂莢將手裏裏外外地擦洗一遍。
先前他畢竟看起來不太清醒,謝之容將手遞給他,現在他醒著,也不曾開口,謝之容卻仿佛知道他想什麽一樣。
這算是,對於病人的妥協嗎?
謝之容等了一會也沒等到蕭嶺,便自若地抽回手,還沒等抽回去,便覺得腕上一熱,皇帝細長五指輕輕一攏,搭在了他手腕上。
他翻過下一頁,仍未看蕭嶺,哪怕隻是用餘光瞥一眼。
蕭嶺美滋滋地把謝之容的手腕拉過來,掖到被子底下。
被子裏的熱度讓指下皮膚緊繃一瞬,但馬上又放鬆了。
蕭嶺真情實感地讚美謝之容,“之容你真是個好人。”
謝之容:“……多謝陛下誇讚。”
先前蕭嶺睡著了,沒能感受到什麽,眼下他醒著,謝之容皮膚的觸感便非常明顯。
或許是露在外麵太久,皮膚比他涼些,碰上去像是塊軟一點的玉,小指蹭到了謝之容的手背,道道隆起的青筋就在指下,這是一隻純粹的、冷硬的、男人的手,蕭嶺還是第一次牽男人的手,頓覺稀罕。
“你今晚的話好像格外少。”蕭嶺對係統道。
係統不想說話,並向蕭嶺甩來了新手模式已經退出的消息。
蕭嶺輕嘖一聲,“看不大出。”
係統沒忍住,問道:“看不大出什麽?”
蕭嶺道:“看不大出謝之容對我的好感度居然提高了。”謝之容對他的態度不冷不熱,與他們第一次見麵時沒有太大差別。
係統道:“你一定要在捏著謝之容手的時候說這種話嗎?”
謝之容居然主動把手遞給蕭嶺,這不算莫大感情進展什麽算感情進展!
蕭嶺揉了揉鼻子。
“還難受?”謝之容詢問道。
蕭嶺一驚。
他早知道謝之容敏銳,但沒想到能敏銳到這種程度。
謝之容,從蕭嶺的角度看,確實一直在看書。
得不到蕭嶺的回答,謝之容視線終於離開了紙張,偏頭看向蕭嶺,“陛下。”
蕭嶺又把那隻手縮了回去,“沒有。”
謝之容嗯了一聲,轉頭繼續看書。
蕭嶺仔仔細細地盯了謝之容後腦看了半天,他很想知道,謝之容後腦上有沒有長眼睛。
“時間還沒到?”
半晌,蕭嶺問。
謝之容的皮膚都被他焐熱了。
被蕭嶺錘煉久了係統已然不是那個初入職場的單純係統了,狡黠回答:“到了,但是陛下,您貿然抽回手,謝之容會不會覺得很奇怪?”
奇怪嗎?
他抬起兩根手指,謝之容正要翻書的動作滯了一息,而後才翻過。
蕭嶺此刻確信,他的每一個小動作,謝之容都會注意到。
這種觀察力也太恐怖了。
手指放了回去。
謝之容繼續專心看書。
係統快快樂樂地收割著上漲的KPI,“下次有需要,還可以聯係我呢,陛下~”
蕭嶺半闔上眼,也不著急拿開手了。
這個姿勢不像先前那樣奇怪,不會很不舒服,等謝之容要動的時候,自己就會把手抽走。
他慢慢閉上眼,腦子裏想著趙譽的事情。
讓親舅舅做丞相,難怪暴君會這樣肆無忌憚地不上朝。
有個位高權重的丞相舅舅,還有個已滿十五歲的王爺弟弟,又是太後所出,名正言順。
先前那幾個浣衣司的宮人所圖不過讓謝之容愈發厭惡他,倘若謝之容不為他所用,那麽他在宮中除了許璣,便無人可以商量國事。
皇帝孤立無援,隻能更加依靠他的那熟知政務的丞相舅舅。
是這樣嗎?
他若有所思。
謝之容隻覺手背上有東西貼著來回滑動,修建圓潤的指甲在他皮膚上蹭來蹭去,可當他瞥了一眼皇帝,發現皇帝閉目養神,眉頭擰著,似乎在思考什麽。
大約是皇帝想事時的習慣。
謝之容想。
蕭嶺看上去聚精會神,他便沒有出聲打擾。
打破寂靜是許璣。
“陛下。”
蕭嶺猛地回神,這才意識到許璣已經站在自己對麵了。
“何事?”
許璣看了眼謝之容,神情竟有些猶豫。
蕭嶺茫然,“怎麽了?”
許璣還沒開口,謝之容卻明白了許璣的意思。
能讓許璣在他麵前支支吾吾,無非是蕭嶺的後宮事。
果不其然,許璣下一句便是,“顧側君聽說陛下病了,想過來看望陛下。”
顧側君,顧……蕭嶺怎麽想也想不出這人是誰。
為什麽這個世界裏總會出現一些書裏根本沒描述過的人物?
況且,為什麽要這個點來探病?
這個點都要寬衣歇息了吧?
正想著,指下的手卻抽了出去,謝之容按了按因為看太久書而發疼的眉心,語氣淡淡提醒蕭嶺,“陛下私事臣不該置喙,隻是太醫令有叮囑,陛下這段時間要忌**。”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