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雖也有美人入宮,得蕭嶺喜愛,卻沒有一個如待謝之容這般張揚,簡直到了朝中皆知的地步,淮王府一時間門庭若市,來往官員絡繹不絕,讚淮王養出了個好兒子。

淮王本就不喜謝之容,這聲聲道賀在他聽來刺心的很,況且有些人本就是陰陽怪氣,譬如說留王爺蕭岫,特意來他府上道賀,句句戳的淮王如坐針氈,奈何這位王爺是當今的一母胞弟,地位尊崇,年紀又小,深得太後溺愛,誰能把他如何?

竟將淮王氣的一病不起。

因為謝之容在宮中的緣故,蕭嶺也知道淮王臥病在床。

而巴巴地來告訴皇帝淮王病了想討皇帝個好的人,正是宿擇。

四個黃門郎已死了兩個,剩下兩個自危無比,可又不敢不出現在皇帝麵前,免得皇帝拿此事問罪,故而宿擇入宮之前小心翼翼地打探了皇帝今日心情如何,還探聽了淮王府的消息。

宿擇打量著皇帝的臉色,斟酌著道:“眼下淮王病了,謝公子在宮中,若能得陛下恩典,讓公子出去探望,公子必然感沐陛下恩德,愈發愛重陛下。”

蕭嶺聽得隻覺好笑。

他記得書中淮王與謝之容的關係連麵子上都過不去,謝之容登基後淮王一係被奪爵凋零,老淮王暴亡,叫謝之容去看望照顧淮王,那是蕭嶺嫌他和謝之容的新仇舊恨不夠多,死的太慢!

“此事日後再說。”皇帝答的怠懶。

宿擇立時不敢吭聲了。

有前車之鑒在,他在皇帝麵前比往日更小心謹慎,連帶著手下仰其鼻息的人都收斂不少,全無往日囂張氣焰,隻想夾起尾巴保命。

說了幾句,見皇帝沒什麽行事同他說話,宿擇趕忙告退,絕不在皇帝麵前礙眼,同往日不到宮門將關時絕不走的模樣大相徑庭。

沒宿擇打擾,皇帝照舊看書。

他要知道的東西太多。

就算問謝之容能解決一些問題,但不代表蕭嶺可以對國事一無所知。

謝之容當皇帝蕭嶺不在乎,可他很在乎別人有沒有欺瞞他。

便是男主,傳言中他擺在心尖上的人,也不行。

許璣端來茶水。

自從蕭嶺日日看書批注筆耕不輟之後,茶中額外加的安神之物就換成了明目護心的藥材。

蕭嶺整日在禦書房,一連十日,回到未央宮亦不命人侍寢,內宮中人都覺得難捱,唯一能讓他們好受的是,先前深受皇帝寵愛,烈火烹油一般的謝之容也同他們一般,更可憐的是,淮王重病的事情他們都知曉,謝之容不可能不知道,然而皇帝卻不聞不問,由著留王欺辱淮王。

皇帝對謝之容的寵愛,也不過如此。

謝之容再怎麽玉雪貌美又有何用?

蕭嶺終於將整理出的內容看完,本想往後靠,又想起自己現在跪坐著,便站起身來打算出去活動活動。

“之容這幾日過的怎麽樣?”他一麵揉著手腕一麵問。

“回陛下,謝公子每日下棋寫字,”許璣想了想,說一個妃子在沒有皇帝寵幸的情況下頗為過的悠閑顯然不得聖心,“瑉毓宮偏遠,謝公子頗寂寥。”

“是寂寥還是自在?”看完了這些玩意,蕭嶺心情上佳,隨意與許璣笑道。

“陛下聖明,什麽都瞞不過陛下。”

“瑉毓宮是偏了些,之容又不愛出去,鎮日在宮中下棋寫字,難免無聊,”蕭嶺道:“傳旨過去,告訴之容禦書房的中他可隨意取閱。”

不見謝之容,卻特意下令好好照顧謝之容飲食起居,不得苛待,謝之容不主動邀寵,皇帝亦不親近,可不親近,卻信任。

許璣心中一驚,“那,書房中的有些東西,可要臣命人收起來?”

謝之容絕非池中物,皇帝此舉,竟仿佛有意縱容一般。

有些書,本非臣子可見。

蕭嶺巴不得謝之容多看看,擺擺手道:“不必,之容有分寸。”

即便許璣覺得未必,卻不能說出口,隻好說:“是,臣即刻去辦。”

皇帝對謝之容信任無比。

這個認知叫許璣的心一點一點地下沉。

倘若謝之容對陛下絕無二心,那自然好,可若有,以陛下對謝之容的寵與信,不日便是滔天之患!

蕭嶺走出書房。

一連十日看書批注,早起晚歸,腦子雖清醒無比,身上卻累的很,便令回未央宮。

剛踏入庭院,隻覺今日風光尤其不同。

因為,院中站了兩排美人。

美人從十五六歲到二十出頭都有,有濃豔嬌美的,亦有清麗可人的,人間絕色品類,俱在眼前。

兩個黃門郎遠遠見到皇帝依仗,早早跪下,等蕭嶺下輦,立時叩首,道:“拜見陛下。”

身後的美人亦下跪叩拜,聲音動人,“拜見陛下。”

蕭嶺不動聲色,“這是?”

以往皇帝身邊的近臣也用這種方法往皇帝身邊送過人,但一次送一兩個,從未送過這麽多。

先前謝之容正得盛寵,無人敢送,然而數十日了,皇帝不曾召見過謝之容,對老淮王的病也視若無睹,更不召幸任何人,他們揣摩著皇帝的心思,以為闔宮中眼下無一人得皇帝喜歡,就將先前搜羅來調-教好的美人一並奉上。

封爵已不指望,隻求再得了皇帝歡心,保住性命和榮華富貴。

跪著的眼熟那個是宿擇,不認識那個是婁葉舟。

兩人素來不睦,但眼下聖心難測,逼他們兩個不得不結成一黨。

宿擇搶先開口道:“回陛下,是臣見陛下夙興夜寐,為國操勞,臣魯鈍,無法為上分憂,故,”婁葉舟拿手肘撞了下宿擇的撐在地上的手臂,宿擇頓了頓,“故同婁大人尋二十餘人奉與陛下,若能給陛下帶來分毫趣味,於他們而來都是潑天之幸。”

安靜了許久的係統說:“人設。”

自從發現說的越多越容易讓蕭嶺鑽孔之後,係統就盡量用最簡練的語言提醒蕭嶺。

哦,暴君的好色人設。

蕭嶺也不叫跪著的宿擇和婁葉舟起來,慢悠悠地走到個小美人麵前。

“抬頭。”皇帝道。

小美人抬頭,秀色容顏一覽無遺。

見皇帝麵露滿意之色,宿婁二人頓時鬆了口氣。

“陛下,”許璣快步過來,“謝公子來謝恩了。”

陛下愛重謝之容,這種場麵讓謝之容看了,恐怕不美。

蕭嶺眼前一亮,“他人在哪?”

蕭嶺的反應與許璣料想的大不相同。

或許,陛下也沒那麽在意吧。他想。

“回陛下,謝公子在庭院外,因無宣召,不敢入內。”

蕭嶺一笑,“讓他進來。”

看得麵前小美人一愣,蕭嶺聽到謝之容來時的笑容,可比方才看到這一庭院的美色真摯多了。

謝之容進來時,便見一院姹紫嫣紅跪了滿地,唯一站著的蕭嶺正挑起一美人的下巴,對方的雙頰紅霞遍布,羞澀的不敢看蕭嶺。

謝之容完全沒想到自己能看到這樣的場景,腳步頓住,看向蕭嶺。

蕭嶺在笑,唇瓣翹起,皇帝少笑,這樣的神情驅散了陰鬱,竟比那跪在地上含羞帶怯的美人動人好些。

謝之容道:“陛下恕罪。”

蕭嶺鬆開手。

他對男人一點興趣都沒有,隻想趕緊擦擦手,把手指上的水粉擦幹淨。

“之容何罪之有?”蕭嶺漫不經心地問。

“臣來的不是時候,打擾陛下雅興。”謝之容恭順回答。

蕭嶺朝謝之容眨了下眼,清清楚楚地看見了謝之容眼中來不及掩飾過去的驚訝,“之容來的甚合朕心。”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