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遊藝暈過去,江聿修仍沒饒過她,他喊來白蘇。
白蘇手上拿著火鉗,滿臉凶神惡煞地從後麵走來,活像個屠殺場宰牛的屠夫。
“大人!”他將那火鉗放在地上,火與地麵觸碰,發出“嘶”的一聲。
那紅豔豔的火鉗,熱而滾燙,熱氣徐徐升起,嚇得下麵的貴女們話都不敢說上一句。
哪還有一絲彼時血口噴人的樣子。
江聿修抱著懷中的姑娘,眼睛睨了睨那姑娘,眸子暗了暗,“摘了!”
二字剛出,便聽見園裏的姑娘嚇得尖叫起來。
人人都說這首輔大人生得雋美英俊,陰鷙冷漠,這上京小娘子們也隻是笑著捂嘴偷笑,“那樣的郎君凶狠起來帶勁兒呢!”
可誰知親眼看著他為了懷中美人,冷漠無情,暴戾恣睢時,卻又被嚇得大氣不敢出。
***
這事兒到這邊也就揭過去了。
誰也不知那被懲罰的兩個貴女下場如何,隻知道是侍衛用擔子將她們抬走的。
收拾了這兩個,本欲收拾那罪魁禍首,那裴家夫人卻是在小將軍的攙扶下姍姍來遲。
她一身金貴華服,身姿婀娜,走動間,身上一股子清香襲來,作為首輔大人的長姐,裴夫人自是容顏絕佳。
那裴小將軍正值弱冠之年,身姿挺拔,威風凜凜,走在母親身旁,那些個貴女卻是不敢看一下,生怕得罪那位陰鷙權臣,討來一個烙鐵刑罰。
“蘭時……”裴夫人走至那首輔大人身旁親切地喊著自己那嫡親弟弟。
這位親弟可是年紀輕輕便坐上那等高位,手段淩厲自是不說,這身矜貴雅致就已勝過世間無數郎君。
因著這位親弟的身份,裴夫人可沒少被人巴結奉承,對著這親弟,她自是敬仰畏懼。
這人權勢滔天不談,庫裏的財富更是數不勝數。
裴府可沒少依著這人耀武揚威,故而,裴夫人素日可對這人尊敬得很,今兒個眾貴女麵前自是要點麵子。
誰知那江聿修僅僅淡漠瞥了她一眼,目光冷淡,眉眼疏離,竟是應也沒應上一聲。
那裴夫人有些難堪,欲張嘴再說道說道,餘光卻瞥見被那親弟抱在懷裏的娘子。
那姑娘頭靠在那人懷裏,隻露出個雪白修長的脖頸,雙手細長如蔥段,緊攥著男人的衣裳。
著一身嫣紅長裙,仙氣飄飄。
裴夫人驚了下,這大京因著這位親弟的緣故,甚少有人穿紅衣。
這姑娘定是她這親弟的心上人了吧!
未看見她臉,裴夫人卻是覺得定是國色天香,花容月貌。
但一旁的裴安卻愣是臉色煞白,他看見了那姑娘手腕上的玉鐲,玉白瑩潤,和他那未婚妻皓腕上頭的瑩白一模一樣。
他大驚失色。
這般想來,一顆心愈發緊張。
他倏然想起,那日客房裏,被他親舅舅抱在懷裏的姑娘。
脖頸雪白,纖腰長腿,柔柔弱弱,讓人看著就忍不住起了心思。
兩人旁若無人地抱在一起,姑娘脖子任由男人吻著她白得晃眼的脖頸。
軟弱無骨,纖細修長的雙手落在男人墨綠官袍上,直是讓人看紅了眼。
越想,裴安愈覺得頭疼得厲害,他剛想伸手去碰那美人,卻被男人一個凶狠殘暴的眼神嚇得生生收回了手。
到底,裴安和裴夫人也未看見那姑娘的廬山真麵目。
問那些個姑娘,卻是無人敢開口。
這說了沈青枝的名字,怕是首輔大人會將她們的舌頭都給拔了。
***
沈青枝身上被人砸髒了,漂亮嫣紅的裙子上竟撒了蛋液菜葉,小姑娘委屈巴巴地看著裙子,眼睛都紅了。
江聿修見狀滿臉怒氣地讓白蘇將那些惡婦拖走,扔進大牢等候處置,他陪姑娘去換衣。
沈青枝紅著眼乖乖趴在他胸口,像一隻受驚的兔子。
今兒個這一切都讓她覺得後怕,要不是這人突然出現,她定是被那幫貴女打得落花流水。
沈青枝被那人抱上馬車,仍是不肯從他身上下來,粘人得緊。
小姑娘跨坐在男人身上,修長的美腿架在他精瘦的腰肢上,姿勢暗昧。
但她卻極為享受這種親近的距離。
江聿修也樂得抱著她,還將那姑娘的尻包兒往上挪了挪。
兩人離得更近了。
小姑娘心裏頭委屈,趴在他懷裏,趁機吹著耳旁風,“大人,您那未婚妻今日這般羞辱奴家,大人怎麽都不收拾她?明明她才是罪魁禍首。”
“哦?”男人低頭在她耳邊吹了吹,嘴角上揚,“怎麽?枝枝吃醋了?怪吾沒收拾那人?”
沈青枝搖搖頭,抿了抿嬌豔地紅唇,將頭在他胸膛上蹭了蹭,“奴家豈敢。”
“想報複她?”江聿修低沉的聲音似潺潺溪流從她耳邊流過。
她咬著紅唇,心中思緒萬千。
這般被人欺淩,她自是忍不住這口氣的。
這口氣,她定是要討回來。
她也看出了男人對她的心思,且不說這人是塗她的色還是人,不管怎樣,都是對她有渴望的。
她可是深切體會到這人對她的欲。
她羞紅了臉,卻是不敢動彈,怕動一下,這人會忍不住,在馬車上就將她繩之以法。
她舔了舔紅唇,輕言道,“大人,奴家忍不了。”
“嗯?”男人一手托著她的尻包兒,一手輕輕挑起她的下巴,灼熱滾燙的呼吸落在她耳邊,“枝枝忍不了什麽?”
沈青枝看見他猩紅的眼裏染上一層濃濃的愛意,下一秒,他低頭蜻蜓點水般碰了碰她的紅唇。
手卻還是老老實實地擱在她身上,一處也未動過。
沈青枝感受他手掌的火熱,咽了咽口水。
這人真是清冷自持,正經得很,此刻氛圍正好,他卻是一副正人君子的作風。
“大人自是知道。”
他不是說話曖昧不明嗎?她可學著呢!
“枝枝。”他摟住她的腰,將她朝自己貼了貼,“想報複她?為何不搶了她想要的男人?”
沈青枝紅著臉與他呼吸纏繞,“上京第一美人的未婚夫,奴家可不敢肖想。”
男人抵著她的唇輕笑,“不用肖想,這是枝枝一念之間的事。”
“什麽一念之間?”她裝傻。
“這樣。”他紅了眼尾,入了她溫熱的口齒間。
沈青枝瞪大了眼,纖細的手臂緊緊摟住他脖頸。
動作愈發激烈。
但那男人卻是一副慵懶隨意,清冷疏離的樣。
明明他的手還握著她的尻包兒。
沈青枝不悅。
兩人之前也如此親密過,但今日許是在馬車上,外麵馬夫還在哼著曲兒,巷子裏的行人來去匆匆,交談聲縈繞在耳邊。
男人卻是起著故意折磨她的意思,竟撚著她的唇瓣兒,親得銀絲拖得老長。
馬車內,沈青枝隻能“嗯嗯嗯”地壓著聲叫著。
絕不敢哼出聲,那眼角柔媚,嬌豔動人的樣兒,直勾得人癢癢的。
偏生還隻能做到這一步。
江聿修的雙手在她那漂亮誘人的腰窩上流連了下,終是放過了她。
沈青枝最後竟是被親得沒了力氣,趴在他身上直喘著氣兒。
眼尾嫣紅,紅唇亦是像抹了口脂似的豔麗。
男人垂頭在她紅唇上輕輕親了一下,“好枝枝,歇會兒,等會兒帶你看一場大戲。”
“什麽大戲?”沈青枝眨眨眼。
“自是能讓吾抱得美人歸的大戲。”他將她換了個姿勢摟在懷裏,單手揉著美人柔軟的長發,渾身散發著滿足的愜意和慵懶。
沈青枝靠在他身上,漂亮的狐狸眼裏滿是困惑。
***
待至沈青枝換了身霧青紗質長裙出錦玉閣時,已是午後了。
這兩人在外頭閑逛了會兒,沈青枝在錦玉閣不光換了身衣裳,就連瓔珞、鐲子、花簪、耳墜都換了一套。
那掌櫃的還戲稱,首輔大人當真是一擲千金,隻為博美人一笑。
江聿修隻笑了笑,垂眸看了眼那姑娘雪白皓腕上的翡翠玉,問道,“喜歡嗎?”
小姑娘點點頭,“自是喜歡的。”
“心情好點了?”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自帶上位者的威嚴,眼眸裏卻是含著柔意。
“嗯,謝大人。”沈青枝福了福禮。
女兒家的誰不愛珍珠翡翠,何況是幼時便愛美的沈青枝。
她嘴上不說,但時不時偷瞄那翡翠鐲子的眼神就出賣了她。
“白玉鐲子暫時吾先替你保管,算是枝枝給吾的信物。”他將那鐲子放在胸口的褡褳裏,眼中的灼光快要將她燃燒。
她咬著紅唇點點頭。
***
再回到那宜園,沈青枝還是忍不住有些後怕。
她依偎在江聿修身邊,就差縮進他懷中了。
但這樣以來,未免也太大膽了。
方才心中懼怕得失去理智她管不了那麽多,但此刻她是清醒的。
沈青枝著淡色係的仙裙和那豔色長裙明顯是不同的味道,一個帶著媚,一個帶著純勁兒。
但無論怎樣,都是極好看的。
方才她被男人抱在懷中,那裴夫人沒瞧見她的樣貌,此刻她露了麵,身姿婀娜曼妙,白膚紅唇,黛眉翹鼻,特別一雙水光氤氳的狐狸眼,直吸引人的眼球。
那裴夫人看呆了。
還是裴安拉著她要去見那未婚妻她才反應過來。
裴夫人輕咳一聲,故作姿態,想要在那美人麵前來個下馬威。
卻是不曾想,到了那,人姑娘壓根都不搭理她,而是蹲在地上和一個小丫頭說著悄悄話。
蕭木木在她小娘娘麵前將她誇得天花亂墜,沈青枝得眼睛都眯起來了。
“小娘娘,你的嘴巴好紅哦,是不是被伯伯吃過了。”小丫頭不知羞,竟趴在她耳邊輕輕說起這話來。
沈青枝羞得臉都紅了,偏偏那罪魁禍首陪那皇帝說話去了,她也找不到個人,隻能嬌嗔地瞪著她,“木木,誰教你這話的?”
木木眨眨眼,摟著她的胳膊輕聲在她耳邊嘀咕,“管事的嬤嬤和丫頭們說的,被木木聽見了,那些丫頭還問有沒有要水呢!”
沈青枝臉更紅了。
“木木,日後你別跟著冬葵和齊嬤嬤她們在一起了,竟教些不知羞的東西。”
“什麽不知羞的東西呀?”小丫頭好奇。
“枝枝!”兩人悄悄話還未說完,便聽見一個清潤溫柔的聲音響起。
沈青枝抬眸便撞進了雙含著笑意的眸子裏。
竟是裴安。
她視線挪了挪,定格在他旁邊氣質非凡,美麗端莊的婦人身上。
她明白了,這是帶著他母親來相她來了。
她忙斂了目中的羞澀,神色淡淡。
“安兒,這便是你那未婚妻?”裴夫人挑挑眉,眸子裏沒多大情緒。
裴安點點頭,“娘,這是枝枝。”
裴夫人上下打量了下這姑娘,發現這姑娘渾身上下無一處不驚豔,就連最不起眼的手指都是瑩白幹淨。
她皺了皺眉,這般貌美丫頭,估摸著沒那麽安分。
沈青枝察覺到那打量的眼神,莫名覺得有些不悅,忙牽著蕭木木的手退了一步。
裴安見她有些發窘,忙拉過她的手腕,欲給她介紹裴夫人,卻是見那姑娘迅速收回手,柔聲道,“小將軍請自重。”
那裴夫人見她這般不識趣的樣子立馬來氣了,她兒子年少有為,多少貴女心目中的絕佳夫婿人選,她竟這般不看重?
她輕拍了下裴安的手,眉頭蹙了蹙,“你這孩子,人家壓根不喜你碰呢!”
裴安聽了這話,心裏頭一陣慌亂。
“那她喜歡讓誰碰?”
話落,腦海裏浮現張沉穩雋美的臉。
裴安立即將目光挪向那美人的皓腕,卻見上麵戴了個翡翠玉鐲,他忙鬆了口氣,幸好不是白玉的。
——那她喜歡讓誰碰?
沈青枝聽見這話,心裏頭無比厭煩,她抬眸望了眼麵前的英俊少年。
明明之前她還是渴望和這人成個小家,可是現下她竟有些覺得厭惡。
甚至他靠近她,她便想後退。
“總歸不是強買強賣的小將軍。”
她聽見自己纖細的聲音響起。
“沈四姑娘,這便不是你的不對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有抗拒之意?你一個女兒家這般說話,看來這沈府家教實在欠缺!”
裴夫人這番話直讓沈青枝愈發抵抗嫁入裴府,她從前竟不知這裴府的人竟是如此囂張狂傲。
當真以為裴安是什麽香餑餑嗎?
***
正拿著那任命書和那小皇帝交代事兒的江聿修,餘光瞥見不遠處小姑娘臉上的不悅,一雙眸子沉了沉。
他轉頭看向正聽得認真的小皇帝,輕聲問,“陛下,可知曉這意思了?“那小皇帝點點頭,“首輔大人英明,這小將軍現下去了那邊關守個把月,那些蠻族定不敢侵略我大京!”
“陛下明智。”
第一次,這位位高權重的權臣在這聖上麵前抱拳施禮。
那小皇帝嚇得連忙去扶他,“首輔萬萬不可以啊!”
“來人,扶朕去見小將軍!”
***
正在嘰裏呱啦說了一大堆訓詞的裴夫人,餘光撇見朝這邊走來的帝皇,忙收回視線,扯了扯一旁的裴安,“安兒,陛下來了。”
裴安回過神來,看了一眼,忙拉著裴夫人行禮。
那小皇帝說了聲“免禮”,視線不禁定格在一旁嬌媚可人的沈青枝身上。
這般美人,閉月羞花,玉骨冰肌,實在是讓人挪不開視線。
但僅一秒,他便察覺到一陣冰涼淩厲的視線。
忙回過神,朝著那英俊瀟灑的小將軍開口,“裴世子,近來婚期將至了?”
裴安紅了臉,搖頭,“回陛下,尚未!”
那小皇帝下頜輕點,挑挑眉,“竟然尚未,那朕便派你去邊關守個把月,再回來成親,可好?”
裴安驚愕不已,卻是不敢回個不字,“陛下之命,裴安自是上刀山下火海,義不容辭。”
那小皇帝鬆了口氣,他喚來太監,笑了笑,“那便宣旨吧!”
待至大太監宣讀完聖旨,四下一片靜謐。
裴安愣是失了魂似的,反應遲鈍了片刻才走過去接旨。
那皇帝完成任務後,便趕回去和首輔大人報喜去了。
獨留裴安一人風中淩亂。
不知怎的,他這心裏好不自在,壓抑得很,他抬眸看了眼他那未婚妻,卻見她神色淡淡,眸光不知落在何處,竟是完全不在意。
他握緊手中的聖旨,走至那姑娘身邊,拉著她的手,眼眸起了一絲霧氣,“枝枝,等我回來娶你,可好?”
語氣謙遜,竟是帶著一絲祈求。
直看得裴夫人眉頭緊蹙。
沈青枝見麵前的少年沒了一身傲氣,眸中含霧,竟是可憐至極。
不知是不是因為她,他才被派去那邊關,總歸她心裏頭是有些愧疚的。
故而未及時將手抽走。
卻是下一秒,皓腕被一溫熱的手掌握住。
“裴安,逾矩了。”
清冷疏離的嗓音傳來,裴安抬眸便撞進自家舅舅霸氣凜冽的眼眸裏,似被陣陣冬風拂過,他嚇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舅舅……”他畢恭畢敬地開口,眼眸裏的霧氣散了,竟也是紅了眼眶。
“去邊關好生待著,便起不該起的心思。”男人警告道。
裴安顫著身,應了聲。
一旁的裴夫人目光凝視在兩人相牽的手上,心裏頭閃過一絲詫異,又忍不住想起午時那會兒被男人抱在懷裏的姑娘,方覺得天都暗了下來。
再看那姑娘身上穿的,竟都是價值連城的精品,頓時這氣兒都快喘不上來了。
“蘭時,這是……”她眉頭緊蹙。
“這是木木的女師傅!”蕭木木見狀,忙及時站出來牽住了沈青枝的手。
“這又是……”裴夫人大驚失色。
不會是她親弟的閨女吧?
都這麽大了?
卻見他那親弟極冷淡的開口,“首輔公館的事兒就不勞煩各位操心了,這孩子是府上郎中的幼女,望各位莫誤會。”
裴夫人:“……”
這話確定不是對她說的?
“還有吾府上的女眷,也不是各位能肖想的,裴夫人瞧不上我這女眷,當吾這女眷瞧得上貴府公子?”
說完這話,那人竟是當著裴夫人的麵拍了拍她纖細的後背。
沈青枝:“……”
心中大喊,這人簡直無恥至極!她什麽時候是他府中女眷了!
她可沒承認!
而裴夫人聽了這話,臉上一熱,竟是有些無地自容。
這親弟,當真是目無王法,猖狂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