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語老師依然沒有放過李楠,在晚自習的時候,他特意將李楠叫到講桌旁邊,檢查了她那張英語試卷和十個作文,並收走了數學卷子。

毫不意外,楠哥被罵慘了。

楠哥自己也不意外,全程以同一表情麵對英語老師的責罵——微張著嘴,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雖是麵向英語老師,雙眼卻沒有焦距,仿佛看的是她和英語老師中間的某個點。

時不時她還會點點頭。

你說得很對,但我不聽。

一轉身離開講台,李楠便立刻從行屍走肉的狀態中脫離了出來,她眼神陰鷙,氣呼呼的坐回座位,習慣性的轉頭對正在記單詞的周離說:“這個老色狼簡直欺人太甚,我初一的時候英語都還學得挺好的,就是被這些老師這麽搞給我搞得不想學了的!”

周離隻瞄了她一眼,他初一英語也挺好。

楠哥也並不需要他的回應,稍作停頓便繼續說:“要是我高考英語沒考好,幹脆把他揍一頓算了!”

周離聲音一滯,片刻後放下了手中的書。

把老師打一頓,這是多少學生都有過的夢想,周離確信楠哥是有這個本事的。

“可是萬一他知道是你打的怎麽辦?”

“說得對!”楠哥被他點醒了,接下來她陷入了思索,答案出來得很快,“我找個晚上,拿個麻袋把他頭套起來,我再戴個頭套,就是電視裏搶劫犯戴的那種,三重保險,我就不信他還認得出是我!”

“……”完全認得出好嗎。

周離搖了搖頭,懶得和她再多說,反正大家都隻是說說而已。

下晚自習後,楠哥又被英語老師叫住了。

英語老師把她寫的垃圾作文大改了一遍,大概在這個過程中他老人家也積攢了一肚子火氣,於是又是一通大罵,最後幾乎是把本子甩在李楠臉上,鐵青著臉讓她回去背。

楠哥好難受。

她之前寫的都背了三篇了,現在不僅要重新背,而且新的看起來似乎更難記。

英語老師還說:“這個星期必須給我背完,下星期還有!”

李楠麵如死灰的走出教室。

短短幾分鍾內,一層樓的學生幾乎都走空了,她使勁跺著樓梯將聲控燈喚醒,橙色的燈光將樓道照得很亮,也留下了很多漆黑的陰影。

下到一樓時,李楠發現前邊蹲著一個人,是一個身材壯實的男同學。

聽見聲音,那男同學轉過了身,手上還捏著一個煙頭。

“張浩,你還沒走啊?”

“你不也還沒走嗎!”

“好巧啊,你也被老師留起來了?”李楠一邊說一邊越過張浩繼續往前走著。

“我有點事糾結得很。”張浩跟上了李楠,“楠哥你覺得我和康雪兒兩個人到底能不能成?”

“你倆不成了嗎?”

“我說的是以後,不是很多人高中畢業、一上大學就分手了嘛,她成績沒我好,我倆估計考不到一個大學。”張浩說。

“想那麽遠呢。”李楠勾了勾嘴角。

“肯定得為以後考慮嘛!我現在就是很沒信心,楠哥你說我們能成嗎?”

“能成!”李楠回答得無比的快。

“……”

“我給你信心嘛,不管能不能成,信心是要有的嘛。”李楠雙手插在褲子兜裏,邊走邊說,多撮合撮合班裏的同學總是沒錯的,萬一成了一對,以後就少交一份份子錢了。

“不說我了,楠哥你呢!”張浩轉移了話題,“楠哥你要等到大學才考慮終身大事嗎?我看你最近好像和周離走得挺近。”

“我……嗯?”

楠哥頓時停下腳步。

張浩也隨之停下,轉頭看向李楠,有些心虛,說:“怎麽了?”

“我說你怎麽不趕緊回家蹲樓梯抽煙呢,故意等我呢!”

“沒、沒有啊。”

“吳元良請你幫忙?”

“沒……”

“確定?”

李楠歪著頭盯著他。

張浩默默的挺直了胸膛:“沒錯!吳元良擔憂周離長得帥,叫我想辦法問問,他說下周請我上通宵,包晚飯和夜宵。”

李楠表情很精彩:“你們這些沙雕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麽呢?”

隨即她又有些心痛,她明明是把他們當小弟的。

張浩仔細琢磨著李楠的神態語氣,一下放心了,至少說明楠哥對周離沒什麽想法。

“楠哥你說得對,我也覺得吳元良太魔怔了,這怎麽可能的事嘛,不過呢,小男生在這時候智商都比較低的,楠哥你也別怪他。”通宵到手的張浩順便幫吳元良說了幾句好話,“你放心,我回到家馬上打電話教育他一頓,非讓他痛改前非不可!”

“等下!”李楠喊住了加快腳步作勢要走的張浩,“你還得給我看著點,別讓他去找人家周離麻煩,最後一個月了,耽擱人家高考你們可賠不起!”

“放心啦,這不可能的事!”

“去吧!”

李楠在心裏暗暗歎了口氣。

校門口有好多攤販,燈光照得通明,各種各樣的香味交雜在一起,學生們圍了一層又一層,偶爾還有老師的身影混在裏邊,像是個小型夜市。

楠哥吸了口氣,好香。

她依舊保持著雙手插兜的姿勢,兜裏空空****的感覺催促著她快向前走。

……

小區裏茂盛的小葉榕中夾雜著幾顆果樹,桃樹和枇杷分別有兩三棵,中間還有一株石榴。

周離尋找著那兩隻小妖的身影。

枇杷是土枇杷,樹長得高大,枝葉茂盛,結的果子很小卻很甜,周離記得小時候爺爺家的院子裏也種得有一棵。隻是小區裏這幾株枇杷很妖,每年都結得很好,將近成熟時枝葉下藏了很多金紅,可每當人們覺得差不多了,想去摘來吃,就發現果子沒幾個了。

‘大抵是被鳥吃完了吧?’

大家都不甚在意。

石榴要等到下半年、秋天的時候才會成熟,也總是失蹤。

幾株早桃的果期倒是要到了,然而它們卻主要是用作觀賞的,每年春季開花好看,結的果實又小又幹,沒人吃,隻有一些小孩會摘來玩。

周離在桃樹下找到了那兩隻小妖。

桃樹下有著幾個舊瓷盆,裏邊裝著廉價貓糧,灰貓便挨著一個瓷盆坐著,一邊和身邊的圓老鼠聊天,一邊時不時將爪子伸進瓷盆裏,抓一顆貓糧送進嘴裏。

旁邊還有一隻一臉懵逼的黑貓,它雖然看不見兩隻小妖,但卻看得到糧食憑空飄起又消失。

“他這幾天經常過來,也不給我們打聲招呼,太沒禮貌了吧!”

“沒錯,這是我們的地盤。”

“仗著自己是大妖怪,也太過分了。”

“你敢去找他嗎?”

“不敢……”

“說起來這桃子要熟了呢,我們得守著這幾株桃子,免得被鳥啄完了,很忙呢。”

“嗯,也對。”

兩隻小妖默契的抬頭看向頭頂——

桃樹不高,稀疏的枝葉間掛著些許幹巴巴的小青團,隻比大拇指稍大,看起來營養不良的樣子。

他們很快發現了周離。

圓老鼠指了指周離:“那隻人類又有東西忘帶了嗎?”

“丟三落四的。”灰貓很是嫌棄。

“……”

周離默默走進了樓棟。

打開房間的門,隻見槐序正坐在他的椅子上,麵朝窗外,看著夜色。

當他走進去後,槐序才將椅子轉過來,看向他:“我想起了一些畫麵,但我不知道那是哪,所以來問問你。”

周離聞言反身關上了門:“是一個地方嗎?”

槐序露出回想的神態,他想了很久,卻隻說了一句話:“一片在天上的山,連成一條線。”

“哪有山在天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