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友們啊,有沒有人能拿出點真東西來啊!”

雖然張揚確實對直播間的寶友們不抱任何期待。

隻留了三個名額,就很說明問題。

但是直播了一個多小時,連一件能進候選名單的寶貝都沒有,也太離譜了。

以前鑒定個十幾件,好歹會有一件真的呀。

今天真是奇了怪了,真東西都消失了似的。

甚至連來鑒定翡翠玉石的都沒有。

“不行的話,兄弟們來點翡翠吧,雖然不是古董,但隻要種水好的話,我也不嫌棄。”

“帝王綠什麽的,盡情往我這兒招呼。”

“當然,元代以前的東西就算了,就算是真的,也不能拍賣。”

“來,讓我們掌聲歡迎下一位寶友。”

張揚接通連麥後,剛看到寶友的臉,他就感覺有點沒戲了。

這位寶友長得實在太老實了,感覺是會被人坑的那種。

他帶來的是一件青花瓷盤。

瓷胎的顏色有點發黃,好像被煙薰了似的。

瓷盤的題材是一個拿著蒲扇的小人,在柳樹下乘涼,屬於是傳統的國畫風格。

“老師,雖然有點像國寶幫,但我還是得說,我覺得這是元青花。”

“您幫我看看有沒有問題?”

【又是元青花嗎】

【是不是隻要是青花瓷,就要碰瓷元青花啊】

【我佩服寶友的勇氣,等會兒估計要哭了】

“元青花嗎?”

“來,你把東西拿起來,靠近點看看。”

這次,張揚沒有一上來就給寶友的東西判死刑。

原因很簡單,這件青花瓷盤發黃的情況,他看起來隱隱有點熟悉。

仔細一想,在印尼的時候,張揚見過不少這樣的瓷器啊。

“來,你翻到背麵我看看。”

正麵發黃還不能確定。

有可能是燒製的時候串煙了。

但是看到胎底的情況,張揚瞬間下了判斷。

“寶友,你這是從哪兒弄回來的啊?”

“這是我祖傳的。”

“是嗎?敢問祖籍是東海還是南海?”

“啊?”

寶友直接尬住,不知道是沒聽懂張揚的言外之意,還是故意裝糊塗。

“不用驚訝,這件東西你隻要給行家看一眼胎底,基本都能反應過來,你這是海撈瓷。”

“尤其是胎底白裏泛黃,我本來以為燒出來的釉色就是這樣,沒想到你的手機像素太好了,可以非常清楚的看到,表麵鈣質沉積物的那種小凸起。”

“這東西,保守估計在海底待了有七百多年。”

【七百多年,那不就是元代的嗎?】

【我去,還真是元青花啊?】

【這種海撈瓷的元青花應該不值錢吧】

【元代確實有青花瓷出口生意,估計是沉船裏的】

【這件東西的器型和紋飾都很完整,應該不會便宜】

“寶友,你這件元中期的青花瓷,有沒有興趣參與我們的拍賣會?”

好不容易在直播間碰到真品的元青花,不邀請參加拍賣就太沒道理了。

“確定是元青花嗎?”

寶友聽起來好像有點沒反應過來。

“當然啊,海撈瓷沒什麽人造假,這是一點。”

“另一點是,你這件東西上麵的紋飾、畫工,都很有元代的特點。”

“基本可以確定了。”張揚非常肯定的說道。

“我去!真是元青花!”

寶友驚呼一聲,非常激動的說道:

“那我不是財富自由了?”

【恭喜你,陌生人】

【羨慕嫉妒啊,這可是元青花】

“財富自由?額……”

“寶友,這件東西目前的市場價,也就在四五十萬元左右,而且還不好賣。”

“是你財富自由的標準低,還是弄錯了?”

張揚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寶友幾乎是下意識的反問道:

“為什麽啊?”

“這是真品的元青花啊,不是應該上千萬嗎?”

“那……寶友你對元青花,甚至對瓷器的誤解,都有點太深了。”

其實和寶友有相同誤解的人,觀眾裏也有不少。

張揚就趁機給兄弟們講解了一下。

青花瓷並不是每一件都價值千金。

甚至於,真正能拍賣上千萬的青花瓷,很少。

“現在市場上拍賣價上千萬的元青花,特點都很統一。”

“首先是器型大,一般都是大的陶罐。”

“這種器型的東西,燒製和保存起來比較難,即使是清三代的官窯青花大罐,現在也是幾十萬了,所以元代的罐子貴,很正常。”

“其次就是保存情況的好。”

“這個好,包括胎、釉、底足,甚至內部。”

“最後就是傳承有序,比如是國外展覽過的,或者國內有名的藏家的藏品。”

“像嘉德和佳士得,都拍賣過香江收藏家徐展堂收藏過的元青花,人家的青花瓷是曾經出過書的,買家買得放心,自然出得起價。”

“寶友,你按照我剛才說的三點,分析一下你的藏品唄。”

寶友配合的伸出三根手指,細數自己藏品的特點。

器型小;

保存狀況差;

藏品沒名氣、也沒大人物收藏過。

相當於站在了“千萬級元青花”的對立麵。

“哇,老師你這麽一說,我這東西還有可能買虧了啊。”寶友無奈的感慨道。

“不是祖傳的嗎?”張揚帶著笑意問了一句。

“那不是怕出問題嘛,這是我在菲律賓旅遊的時候,拍賣回來的。”

“元代的能有啥問題,我剛才不是還問你,願不願意參加拍賣會嗎?”

“哦,對對對。”

寶友後知後覺,這時候才反應過來。

“那張大師,如果我送拍的話,能拍出一百萬嗎?”

“這件東西,我拍賣的錢,加上手續費、保管費,估計花了有小一百萬的樣子。”

“算上通貨膨脹的話,現在必須得拍出一百萬才能保本。”

“一百萬?”

張揚心說,自己剛才不是說了嗎?五十萬都不好賣。

海撈瓷的東西隻能遠遠的看,真靠近拿著放大鏡看,會發現表麵全是鈣化物,看得人頭皮發麻。

“寶友,我辦的是拍賣會,你別總想著許願啊。”

“這樣吧,等下我助理加你好友,你自己考慮一下再決定。”

張揚最怕的就是這種“許願”型的寶友。

之前在線下的時候,張揚和丁強曾經被一位大媽堵住,質問張揚,她的寶貝為什麽會流拍。

最後一查,是她在簽協議時,非要把起拍價提高50%,不然就要鬧事。

當時的客戶經理慫了,真順著的大媽的意思幹。

自那以後,張揚和拍賣公司的人就達成了默契。

那些想要臨場提價、或者多次問能不能拍出多少錢的藏家,一律不接待。

直接拒絕許願。

事實上張揚也沒估計錯。

寶友這件海撈瓷的元青花,最後在香江拍出了45.5萬的價格。

超過起拍的40萬沒多少。

要是按照寶友說的,衝著拍一百萬去定起拍價,很大概率就流拍了。

……

“看來激一下兄弟們真的有用啊。”

“元青花都出現了,珍稀性這一塊已經提上去了;現在就缺一件雍正禦窯的粉彩,來提一提價格。”

雖然張揚這次的拍賣是去香江,傳統意義上古董行業的法外之地。

但他的拍品得從內地出境啊。

所以還是要受國內文物拍賣政策的約束。

宋代及以前的想都不用想;

珍稀的動物製品也是違禁的;

所以元青花,確實是各個層次上的最高級別拍品。

三個名額分一個給這位寶友,沒一點問題。

剩下兩個名額,張揚隻想多掙點手續費。

“老師好,我帶來的是一件骨牌。”

“多米諾骨牌嗎?”張揚問道。

“不是的,就是骨牌。”

什麽叫就是骨牌?

張揚起初是有點疑惑的。

但是看到寶友拿出來的東西,他瞬間懂了。

哦,原來就是字麵意思。

骨牌——骨頭做的吊牌。

隻能說合理,找不到毛病。

這塊骨質的吊牌很小,隻有五厘米高,而且上麵沒有打孔,看不出來是怎麽戴的。

上麵雕刻著兩個像骷髏一樣的佛教人物。

熟悉密宗的人,看到這樣的形象,應該能很快反應出它們的身份——雙身屍陀林主。

據說這是一對修煉中的男女僧侶,因進入冥想太深,遭小偷斬首而不自知,最後化成了屍陀林主。

成為了降伏偷盜者的佛教護法神。

這個故事仔細想想,是有點地獄笑話的。

張揚第一次看到屍陀林主唐卡的時候就在想,這東西怎麽能降服偷盜者的?

當初的信徒是怎麽想出來這個背景故事的?

但佛教文化好像就是這樣,死前遭受的苦難,都是死後的福報。

張揚作為無神主義者,確實也理解不了。

“寶友,你這件東西是從哪兒求來的?”

張揚用了“求”這個字。

因為這東西真有點名堂。

它是用靈長類動物的臂骨雕刻而成。

是一件有密宗特色的宗教文物。

“這是我在尼泊爾旅遊的時候買的。”

“張大師你知道喜馬拉雅藝術嗎?我是在當地一個搞這種藝術的畫廊裏買的。”

“畫廊是不是歐洲人開的?”張揚問。

“誒,還真是。”

“老師你怎麽知道的?”

“嗬嗬。”張揚不動聲色的笑了笑。

【什麽喜馬拉雅藝術,明明是雪區周邊藝術】

【這就是西方搞出來的概念】

【歐洲喜歡把尼泊爾、藏傳這些算在一起,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但凡知道清代藏傳佛教在全國的影響力有多大,就知道喜馬拉雅藝術是一個偽概念。”

“尼泊爾的佛教文化,和藏傳佛教,差距其實非常大,根本算不到一起。”

“當然,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現在都沒人提。”

“寶友你這件東西,是很典型的藏傳佛教的風格,和尼泊爾那邊沒啥關係。”

“應該是流到那邊去的。”

“年代大概在清中期,也就是雍正乾隆這段時間。”

“真是老貨啊?”寶友有些驚訝的問道。

他本來是當旅遊紀念品買的,沒想到有意外收獲。

“老師,那這件東西的價值呢?”

“藏傳的東西我不好估價,這種比較小眾的宗教文物,你可以去對應的圈子裏問問。”

張揚可不敢給這種玩意兒估價,他怕自己的私信被藏傳愛好者爆破。

不過他還是給了寶友一個參考價格,免得他被人坑了。

“在我看來,反正幾萬塊錢應該還是值的。”

“好的,謝謝老師。”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當時我在旅遊的時候,在那邊看到非常多的唐卡,那種東西有收藏價值嗎?”

“擺在畫廊裏的嗎?”

“有的是,還有的是在路邊攤上賣的。”

“那最好別買了。”

張揚突然沒有忍住笑意。

因為就在幾天前,陳彥光剛剛打電話問他,谘詢唐卡仿品生意有沒有搞頭。

歐美那邊對這種藏傳佛教的畫作,有一種特殊的偏愛。

大概相當於國內喜歡克蘇魯文化。

張揚當時的回答和現在一樣。

“如果你是真心喜歡唐卡的,那什麽時候摻和都不虧。”

“但要隻是為了掙錢,屬於是吃那啥都趕不上熱乎的。”

……

當天直播的最後一位寶友。

帶來的東西也是重量級。

張揚看到這東西的時候都已經驚呆了。

青花瓷的磨盤,他勉強還能洗一下。

可以說是當時工匠做的模型。

但這青花瓷的秤,真的能用嗎?

可寶友似乎沒有察覺到張揚神情的變化。

他看張揚不說話,還主動開始了介紹:

“老師,我這是一件雍正內務府專用的,青花龍頭瓷杆秤。”

“你看這龍頭,是不是非常的威武霸氣啊?”

【這是龍啊?不是一條蛇嗎?】

【這東西能用啊】

“這個秤砣底下有款的,大清雍正年製。”

“不過最精妙的,還是這個秤杆上麵的刻度。”

“老師你看,秤杆上一共十六顆星。”

“其中七顆星代表北鬥七星;”

“六顆星代表南鬥六星;”

“除此之外還有三顆星,分別代表福、祿、壽三星。”

“這意思是,如果用這個秤的人缺斤少兩,少一兩,缺福;少二兩,缺福和祿;少三兩,就福祿壽全缺了。”

“……”

“寶友,你說的很好啊!”張揚讚許的點點頭,“但是我有一個問題,這東西不是說內務府用的嗎?”

“那這玩意兒應該是能稱東西的吧?”

“對啊。”寶友點點頭。

“那你會用秤嗎?”

“當然了,不然我買這東西幹嘛。”

“好,那問題簡單了,你現在當著大家的麵,秤一下你的手機,然後告訴我們重量。”

“誒,這個可以啊。”

寶友從兜裏掏出他的備用機。

張揚問了一下,說是小米6。

在寶友稱重的時候,彈幕已經把手機的標準重量發了出來:168克。

很快,寶友得出了結論:

“稱出來了,這個手機重兩斤……兩斤四兩!”

“多少?”

“兩斤四兩啊。”

“寶友你是米黑吧,兩斤四兩的手機,一塊板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