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葉跟著秦枉離開了書房,拐入一條長廊,長廊外栽植著風情雅致的樹木,長著小花苞的枝丫從外邊探入延伸,花姿動人。
她一直都在回想。
為什麽陸引奕這麽想要她當自己的書童?是讓他欺負慣了覺得離不開了?這陣子莫名其妙的好是怎麽回事?
昭葉搖搖頭,厭惡似的吐了吐小舌頭,又回想起方才在書房中與程行謹的對話,回想他的神色他的動作,她在思索。
幾乎快走到長廊的盡頭,周圍已經沒有下人,昭葉不清楚該去哪裏也不知庫房在何處,隻想快點領了恭桶便走,前麵的秦枉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昭葉眼皮一跳,忽然想起了什麽,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果然如她所料,秦枉轉過了身,低頭看了過來,他眯起一雙老眼,質問道:“入府也快有一個月了罷,該熟悉的都熟悉得差不多了,所以你的計謀到底是什麽?”
昭葉眼珠子一轉,正要說出方才臨急臨忙想好的說辭,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道喊聲打斷了他們:“秦管事。”
昭葉轉過身去,見來者長相平庸,一身黑色便裝打扮,手執一柄佩劍,一看便知是尚書府中的暗衛。
而秦枉更清楚,這還是程尚書的第一暗衛。
秦枉轉頭看過去,點頭應聲,“徐暗衛。”
徐默走上前來,看了一眼昭葉,很快便收回視線,對秦枉道:“秦管事,大人有事要吩咐你,你先跟我來。”
秦枉一愣,皺了皺眉頭,似是不解,卻也沒多問什麽,警告般瞪了昭葉一眼,跟著徐默轉身便走。
昭葉一喜,見兩人要離開,她衝著落在後麵較矮的那個背影,笑嘻嘻地大聲問道:“秦管事,小人的恭桶呢?”
秦枉步子不停,側過了頭,臉上的皺紋因為冷笑而伸展開來:“下回再領吧。”
*
揚州城,明月樓。
極致奢華的廂房中,珠簾垂幕,燭火搖晃,爐煙縹緲如夢似幻,層疊輕紗或散落或挽起,掩不住那美妙的弦樂之聲。
桌上菜肴精致,香氣四溢秀色可餐,可鼓腿彭牙圓凳上的人兒卻一眼都不稀罕。她不知在走什麽神,漂亮的眉眼凝成一個呆滯的神情,回神時似乎煩躁得緊,突然一把推翻了桌上的白瓷茶盞。
茶水灑濕了金黃桌布,一旁站著的丫鬟開聲勸道:“公主,您若是思念得緊,那不妨大膽去尋他,以您的身份和傾城的美貌,他便必定會中意您的!”
聞言,身著華貴羅裙的少女臉紅成了一片,羞惱道:“死丫頭胡說什麽,誰想他了?還有,你總這麽催著本公主,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那丫鬟急急辯解:“公主息怒,是奴婢講錯了話,奴婢絕不敢覬覦公主瞧上的人!奴婢隻是替公主擔憂,他會不會已有家室。”
此話一出,少女整個人都不好了,“那怎麽能行,就算有也得給本公主休了!”
是的,她貴為公主,卻莫名對荒郊裏遇上的一個男子動了心。
她向父皇撒嬌,好不容易求得出城遊玩的機會,侍衛護送著一路向東直奔揚州,途經旱災嚴重的一帶,卻意外遭遇了難民圍堵。
那些刁民瞧不得她過得比他們好,全部湧上來責罵她皇族如何鋪張奢靡不顧百姓渡苦,侍衛一時也阻攔不了那麽多人,她實在是又氣又委屈。
是一個玄衣公子替她解了圍。她還記得那日,那俊秀的男子騎在馬上,手扯韁繩,眼中滿是煩躁與困乏,“皇上早已下令命人前來求雨,這兩日便會有人送來錢財糧食賑災,你們在城中靜候消息即可。如今官員未到,你們倒先起了歹心,是不想要糧食了,還是起了逆反之心?”
他膚色冷白,唇色卻是自然的豔紅,略帶著幾分陰鬱之相,極為好看,但卻一眼都沒看她。
他極其不耐地驅散了作亂的百姓,不等她賞賜,便匆匆策馬離去。
少女憶起往事,再次走了神。
丫鬟見自家公主失神至此,思索了一下,道:“公主呀,那般的氣勢可非常人所有,會不會是朝中官員?聽說此次替皇上出麵祈雨,管理賑災事宜的是吏部尚書程大人。程大人年二十三,至今尚未成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