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泉殿內,燈火微黃。穿著明黃龍袍的中年男子倚在座上批著公文昏昏欲睡,略微發福的身子一下子歪斜下去,他揉了揉太陽穴,起身喚來了太監。

“福祿,我乏了,回寢殿。”

福祿公公小步走上前去為訣衷帝披上外衣,訣衷帝麵無表情地往外走著,突然想起什麽,頓住了腳步。

“秦枉已經許久沒匯報狀況了吧?”

福祿公公壓抑著尖聲道:“前些時候匯報過了,說是一切正常。”

訣衷帝皺了皺眉,卻也沒說什麽,想起他送去的姬妾,他已經聽說她倆被狼……那個過了,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想來如今也沒什麽收獲,隻能靠秦枉了。

福祿公公卻又提起一件新事:“皇上……繼懸將軍問您,他那個天煞孤星的大女兒……”

……

“你應該也聽聞過吧,十幾年前沈家大女是天煞孤星的事情……程尚書,當初我從未想過要丟棄她,如今我確認就是找回她了,我也沒料想到竟是在你手下當管事……”

茶樓廂閣內隻餘下一個婦人著急的溫聲。座上坐著三人,婦人滿麵憂色,中年男子神情中帶著隱忍的薄怒,唯有對麵坐著的黑衣男子悠哉悠哉地飲著茶,顯然他是三人中最有主動權的人。

“啪”的一聲,沈義逐一把將劍拍在桌上,檀木桌台上茶杯裏燙熱的茶水迸濺灑出,落在他的手背上,迅速紅了小片。

他仿佛渾然不覺,但麵上的神情愈發陰沉:“程尚書,皇上那邊已經同意了。你直說便是,什麽條件才肯放人?不要一聲不吭這般愚弄我們夫婦!”

他身後裏間門口的珠簾被從窗口處灌入的風吹得搖曳起來,青綠的珠子光澤瑩潤,相互碰撞成色。若是仔細觀察,便能看見珠子間還夾雜著一片同色甚深的衣角。

沈義逐的脾氣並不好,但對方到底還是個皇帝重用的尚書,隻得一直隱忍著。

程行謹嗤笑了一聲,臉色也慢慢暗沉下來,“期間我沒作任何意見,這就是愚弄了?”

他麵帶懨色,耷拉著眼皮呷了一口茶,突然莫名地道了一句:“我忽然就不想你回去了。”

沈義逐皺著眉,並不明白此話何意,白慕冉卻是聽懂了,猛地從座上站了起來,回頭看向裏間。

珠簾被人掀起,一隻纖細白皙的小手先從裏頭探了出來,裏間走出一個頭挽丫鬟髻的少女。一身掛滿小花飾的墨綠衣裙,耳朵上的淡青耳珠襯得她漂亮清靈,麵容嬌豔楚楚,水靈靈的眼睛極有神采,與白慕冉的桃花眼極為神似。

她徑直繞過驚訝的夫婦倆,走到了程行謹身邊,笑意吟吟:“大人生氣了?”

程行謹沒說話,唇角卻不著痕跡地勾了起來。

沈義逐和白慕冉再次麵露驚色。

兩人查到昭葉是外撿的孤兒時,白慕冉幾乎能以命保證這就是她丟失的女兒,沈義逐在此刻望見昭葉的模樣也能確認七八分了。他們都以為自己的女兒什麽都不知情,但如今看她鎮定的模樣便知是早知此事。

而且他們還想著不論如何都要將女兒從程行謹手中解救出來,況且這個弑父奸臣私底下為人多危險也不可知,隻是沒想到,看女兒的樣子,似乎還很喜歡程行謹。

沈義逐看著昭葉,她一顰一笑的模樣都有自己和白慕冉的影子,心中不免有些觸動:“……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