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毛概下課。
焦妍回宿舍的路上,接到薑芥的電話。一接通,她咋咋呼呼的聲音便傳來:“天呐, 我在溫醫生科室又看見那個美女醫生了!就是跟長得和你齊總很像的人聊天的那個!她和溫時卿是同事!”
“不是和他很像。”邊說著,焦妍邊拍拍宋菁菁,無聲比了下手勢,讓她們先回去後, 又接著道, “那就是他。”
“謔!”薑芥更加詫異, “你問他啦?”
“對。”
“這樣挺好的,有啥直接說, 猜來猜去多累——哦還有, 我剛剛問了溫時卿, 他說那女醫生是他們科室新來的主治醫師, 英國留學回來的,叫什麽……”薑芥聽過一次記不得,扭頭直接問旁邊的溫時卿, “她叫什麽啊?”
跟著, 焦妍聽到電話裏頭傳來溫時卿的話聲:“易青苒。”
“英國回來的?”焦妍覺得八九不離十,“那應該是他前女友了。”
“前女友!”薑芥從椅子上站起來,驚呼,“前女友你這麽淡定!!!”
“怎麽?有前女友怎麽啦?”焦妍不以為意,“誰沒有過前女友啊?”
薑芥嘻嘻一笑, 幾分得意地看著她眼前的溫時卿:“我們家溫醫生就沒有前女友。”
焦妍噎住:“……你家溫醫生是異類!”
“……話說,你家齊總沒和你提嗎?和他遇見的是前女友。”
“提這個幹嘛, 他應該是怕我不高興吧, 所以沒有特意提, 我能理解。”焦妍想想更覺得不足掛齒,“拜托,在醫院,大庭廣眾的兩個人能幹嘛?你看到他倆親密接觸了嗎?”
薑芥搖搖頭,即刻否認:“那沒有,兩個人隔著一米多距離呢,是她走近的,你家齊總一步也沒往前朝她邁過。”
“是吧,齊崢估計也覺得不值一提吧,可能就是舊人相逢,打個招呼。”明明是陳述,但她內心深處卻並不那麽的肯定。
“我覺得你的心好大。”薑芥有感而發,拿自己舉例,“像我之前還沒和溫時卿在一起的時候,聽說他相親,我都氣哭了……當然,也可能是我格局太小……”
“你不是。”她否定薑芥的想法,“大部分女孩子應該都會有你這樣的反應,隻是我……不想讓自己過得太緊繃而已。”
她當然會在意,否則那通電話,她怎麽會打出去?
她不想讓自己涉情太深,也暫時不想讓自己談愛,更不想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影響了自己的情緒。
她覺得現在的生活很穩定,兩人之間的相處狀態也張弛有度,很舒適。
心有存疑她便問,他永遠都會給答案。
由始至終他都是個真誠的人,她相信他說得每句話,相信他給的每個答案。
若是有一天,她變得疑神疑鬼,變得不信他的解釋,甚至連最惡劣的一麵都被帶出來,那麽這段感情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薑芥醍醐灌頂地一拍腿:“你說的好像很有道理,我要和你學習這種心態。”
焦妍笑笑:“再說的難聽點就是……自私一些,為自己多考慮一些,但若是這樣的話,你這顆戀愛腦袋怕是有點難做到。”
薑芥怒罵:“……閉嘴!”
……
夜裏,躺在宿舍**翻來覆去許久,焦妍始終是睡不著。
雖然和薑芥說得很通透,但是心裏總覺得膈應,就是想要個答案。
想要齊崢親口承認的答案。
這麽想著,她不由自主地拿起了手機。
現在十二點,一小時前剛和他結束視頻通話,也不知道這會兒睡了沒有。
她假裝手滑的敲了個“。”過去。
對方很快便回過來一個:“?”
焦妍訝然:“你沒睡啊?”
“齊崢:你不也是?”
“齊崢:怎麽了?有心事?”
“焦妍:你怎麽知道?”
“齊崢:猜的。”
“齊崢:有話可以直說。”
“焦妍:今天那個美女醫生是你的前女友嗎?”
手機屏幕前的齊崢一看這條消息,即刻便笑了,他毫不猶豫地打字回過去:“是。”
“焦妍:那為什麽我打電話給你的時候你不明說?”
發送出去,頂上的“對方正在輸入…”出現兩秒,突然變成了“對方正在講話…”
等了會兒,果然是語音消息彈出來,焦妍便拿了耳機出來,塞到耳朵裏,播放。
齊崢沉沉緩緩的聲音穿過耳膜:“如果我說是怕你聽了不高興所以不特意提,你信嗎?”
室友們都睡了,她依然是打字:“那你瞞著我不說,就不怕我知道了會生氣?”
齊崢默了下,有些無奈地實話道——
“當下沒想太多,這會兒才意識到。”
“和你道歉,以後不會了。”
接連兩條語音消息,語氣平和,態度誠懇,莫名還有些委屈。
焦妍禁不住笑了,調侃他:“怎麽回事,說得可憐巴巴的,我可沒欺負你。”
他含笑又連續發來幾條——
“你沒有,是我自食其果。”
“現在心情舒坦一點沒有?”
“很晚了,該睡了,明天早課不是?”
焦妍心滿意足:“知道了知道了,晚安。”
“晚安。”
-
翌日,早八課上完後,便是下午三點的一節《玉雕技法——深浮雕》課。
今日的齊崢,好像比前幾日要忙。
除了早上發來一條消息提醒焦妍記得吃早飯後,到傍晚都沒聲兒。
焦妍心裏惦記著,下午的那節深浮雕,上得也是心不在焉,反複打開和他的微信界麵刷新,怕是自己遺漏了新消息。
分開四天,焦妍竟感到有些不習慣,總是時不時的會想起他。
想念他的懷抱,想念他夜裏給自己暖手腳的體溫,想念與他歡-好時,他那些讓人臉紅心跳的“汙言穢語”。
“阿妍,菁菁說晚飯去吃烤魚,要去不?”神思遊走間,旁邊向忻出聲問她。
焦妍一晃神,木然的目光有了絲聚焦,沒太聽清她說什麽,問了遍:“嗯?你說什麽?”
“我說……”老師還在講課,向忻湊得近了些,“菁菁說晚飯去吃烤魚,要不要去?”
焦妍瞧了眼時間,已經快到下課的點,應聲:“好啊,不過我晚上不在宿舍過夜了,吃完我就直接回家。”
“哦哦。”注意到她一直盯著手機發呆,向忻忍不住關心問,“你怎麽啦下午?老盯著手機,你老公沒給你發微信呀?”
焦妍扯唇淺淺一笑:“可能忙。”
“那你發給他問問不就得了。”向忻一語驚醒夢中人,輕輕一撞她的肩,打趣她,“都結婚了,你還矜持啥?”
焦妍眉目微抬,逐漸舒展,抿著唇猶豫了會兒,垂頭又重新解鎖。
倒也不是矜持,隻是她好像慣了總是齊崢先發起主動,潛意識裏就覺得“他有空自然會聯係自己”,一時就忘了自己也能主動,永遠都在等待。
她是不是有點過分。
“焦妍:你在幹嘛?今天很忙嗎?”
-
入春的傍晚,入夜漸遲了,這會兒的天,將暗未暗,已近黃昏。
齊崢在醫院呆了一整日,原想為倪靜打點些更舒服的居住環境,倒是不想,他所想要做的,章蓉都已經做到。
這裏的一切都安排的很好。
倪靜動容又欣慰,誇道:“你和你媽媽一樣,都是細心的人,妍妍交給你,我很放心。”
齊崢淺淡一笑:“您放心,我會照顧好妍妍。等您身子好了之後,就接您回去住。”
聞言,倪靜望著正前方的壁鍾,嘴角緩慢地扯出一道苦澀的弧度,近乎絕望地回應:“我還等得到嗎?”
“當然可以。”齊崢回答得很快,“妍妍還在等您回家。”
齊崢明早十點的航班。
他想在離開前,說服倪靜,把這些真相告知焦妍。
可倪靜不願,堅持著要他暫且保密。
她說:“妍妍這十幾年,過得艱難,這會兒好不容易從那個家逃離出來,獲得了自由,我就想她再過一段安穩日子。這些年裏,我沒盡到做母親的職責,這回就當作是補償,補償她一段幸福生活。”
齊崢立在床邊,垂眸俯視著倪靜黃瘦的麵容,腦子裏瞬間回憶起兩年前的小年夜。同樣是在病**,焦妍虛弱地抓著他的手,不停地在夢囈哀求。
也是那一刻,他動了惻隱之心。
齊崢幾分為難地攥了下拳,不自覺咬緊後槽牙,原本棱角分明的下頜角,線條弧度頓時更為清晰。
“您應該了解,妍妍的脾性。”他說,“在她眼裏,沒有誰比您更重要,若是到她知道了真相的那天,或許她會更恨自己這段時間的安穩日子。”
“我當然了解,可是齊崢……”倪靜眼裏分外的無奈,一語中的,“如今的我,除了等,已經沒有其他路可走,又何必在等的這段日子裏,徒增她的煩惱?”
齊崢驀地一怔,當下竟覺得被說服了,心口仿若被捏住,有一瞬停滯,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她急切地懇求著:“齊崢,就當我拜托你,你幫幫我,姑且再瞞上一陣子。”
齊崢眉頭緊鎖,沉沉閉了下眼,頓時隻感覺連五髒六腑都在下沉,極為艱難地做下決定:“……我知道了。”
……
出了醫院,齊崢還有一場商務聚餐,去飯店的路上,他才看到焦妍半小時前發來的微信。心情沉重,一時連打字都變得沉緩:“嗯,今天忙一些,現在要去飯店,有場商業聚餐。”
-
和宋菁菁向忻吃過晚飯後,焦妍直接步行回棠臣名邸。
齊崢後來回過來的微信,她沒顧得上回,當時排隊等位,正好叫到她們,讀完消息還沒來得及打字,宋菁菁就喊她了。
此刻,焦妍看了眼時間,快八點。
心想:應該還在飯局上,回了也不一定看得到,算了。
剛好到家門口,她打消了回複念頭,抬手解指紋鎖進屋。
這個點,周阿姨早就走了。四天沒回來,家裏依然是整潔幹淨。
熟悉的味道撲鼻而來,是屋內慣用的果木香氛。焦妍深吸口氣,突然間對這幢房子裏的一切,越發的依戀。
懶得開燈,即便是智能家居用嘴巴喊的,焦妍也懶得開口,用手機打開照明,一路奔著二樓房間去。
房裏頭是截然不同的氣味,屬於齊崢身上的雪鬆木質調香,清幽又溫柔。
因為喜歡這個味道,焦妍自從搬進來後,連自己櫃子裏的那些香水都不怎麽用了。
開了壁燈,她低身撲到齊崢的床位上,半張臉埋在他枕頭裏,不斷地汲取那上頭殘留的氣息,不自覺呢喃:“齊崢,快點回來……”
手機忽地響兩聲,有消息進來。
焦妍伸手摸來,翻身仰麵躺著打開,是齊崢發來的微信:“回家了嗎?”
“焦妍:剛到家。”
“焦妍:你還在飯局上?”
“齊崢:快結束了。”
“焦妍:喝酒了?”
“齊崢:沒有。”
“焦妍:哦。”
“齊崢:妍妍,我很快回來。”
“焦妍:知道啦!等你結束了再說,我去洗澡啦。”
……
焦妍泡了個澡,磨蹭過再躺上床,已經是一小時後的事了。
時間不算晚,她打開電視放出聲音,準備給齊崢發消息,結果才打上兩個字,手機突然一震,接著切換到了來電顯示。
是向忻打過來的電話。
焦妍接起來:“喂?怎麽啦忻?”
嘈雜的環境聲響了兩秒,向忻急攘攘地聲線傳過來:“阿妍阿妍,你在家嗎?方不方便來一趟安康醫院?菁菁晚上回宿舍後,突然肚子痛,剛剛來醫院做了檢查說是急性闌尾炎,得手術,我著急忙慌的出來,沒帶身份證,沒法辦卡辦入院,你方便的話能不能帶上身份證過來一趟?”
焦妍麵色一滯,猛地從**騰起來,焦急地掀開被子,快速往衣帽間去:“我這兒離安康醫院很近,我馬上過去,你們等我一會兒,十分鍾就到,你陪著菁菁,手續一會兒我過去辦。”
換好衣服,頭發也顧不上紮了,焦妍拿了身份證,拎起回來時被她扔在懶人沙發上的挎包,火急火燎地出了門。
……
去的路上,向忻發微信告知在急診病房。焦妍一下車,直奔而去。
宋菁菁躺在**,掛著止疼消炎水,這會兒是睡了過去,麵色慘白,嘴唇幹澀,看樣子是被疼痛折磨得不輕。
“怎麽回事啊?晚上吃飯不是還好好的。”小跑著進來,焦妍氣喘籲籲地問道。
向忻皺眉,一臉擔憂:“飯後和你分開回去的路上,她就說肚子隱隱作痛了,結果洗了個澡出來,直接痛到躺地上起不來,嚇得我……對了,你帶身份證了嗎?”
“帶了帶了。”焦妍忙去包裏摸尋,等掏出卡來一看,卻是那張被她誤當成飯卡刷錢的就診卡。
焦妍愣了愣,翻到正麵,詫異地睜了睜眼。
向忻在一旁看到了出聲:“你有安康醫院的就診卡啊?”
她若有所思,想到兩年前被人救來過這裏,說:“之前來過兩回——正好了,直接用這張吧,我去充錢。”
……
拿著卡到急診繳費窗口,工作人員讀卡操作,向她核對信息:“齊崢是嗎女士?”
“齊崢?怎麽會是齊崢?”焦妍驚愕不已,喃喃自語一聲,腦袋湊過去,以為自己聽錯了,問她,“這卡的名字是齊崢嗎?”
工作人員肯定的回答傳來:“是的。”
焦妍疑惑地皺了下眉,想著可能是自己平時毛毛躁躁的,無意間就把他的東西一塊兒塞包裏了,忙低頭找出身份證,重新遞上去:“不好意思,是我拿錯了應該,麻煩你再幫我重新辦一張吧。”
“好,您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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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純的闌尾切除手術,宋菁菁進手術室一小時便出來了,隻是麻藥未退,人雖然被叫醒了,但意識還未完全清醒,眼皮子也沉得很。
到了病房,焦妍見宋菁菁動動嘴,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腦袋湊上去,手也抓住她的:“怎麽了?”
宋菁菁聲若遊絲,說得極慢:“還、活、著……”
焦妍差點沒繃住笑,攏緊她的被子,哭笑不得地說她:“闌尾炎還能要你的命啊,別說話了,好好休息。”
“就是,嚇死我了。”想到宋菁菁突然暈在宿舍裏,向忻都心有餘悸,“還以為你怎麽了,幸好隻是闌尾炎。”
手機這時響起來電鈴聲,是焦妍的。
她摸了摸褲兜,沒摸著,左右尋了尋,在後頭的椅子上找到它,一看是齊崢來的電話,忙接起:“喂?”
“在哪裏?”清冷的聲線從那頭傳來,幾分凝重和不安,“怎麽沒在家?”
“嗯?你怎麽知道?”焦妍看了眼牆上已經走過十二點的掛鍾,聯想到他微信裏說得“很快回來”,心裏咯噔一下,猜測,“你回來了?”
“改簽了航班,剛到家。”他又急切問了遍,“你在哪裏?”
她說:“哦,我在安康醫院,菁菁她闌尾炎,剛做完手術出來。”
後半句話聽完,齊崢驟然提起的一顆心頓時落了下來,短短的幾秒鍾,心情仿佛極限過山車,猛起猛落。
“還以為你出了什麽事。”他鬆了口氣,拎起外套大步往房外去,“等我一會兒,我現在過去。”
作者有話說:
“惡劣的一麵都被帶出來,那麽這段感情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這句的原話出自洪晃。]
男女主都有嘴,大家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