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擎母親的水果店開業一周,期間周引去了一次,專程送去一張可折疊的躺椅,方便中午午休。

回來當晚周引跟李擎商量,要再買一台冰箱。起因是李擎的母親提了一嘴外賣難吃,中午都是自己做飯,而上午周引看到沒煮的生肉和青菜隨意放在櫃台上,天氣炎熱,店裏空調不夠涼快,蒼蠅圍著沒紮緊的塑料袋打轉。

李擎聽完沒別的反應,隻說買什麽都行。他半摟著周引,狎昵地親吻懷裏人的麵頰和嘴唇,周引本來就犯困,被親得更是骨軟筋酥,眼皮闔上前一秒點了付款,然後頭一歪,枕著李擎的胸膛睡得香甜。

冰箱隔天下午送來了家裏,周引想起昨晚忘記改地址了,他看向李擎,眨巴眨巴著眼睛,“你給快遞小哥帶路,把冰箱送過去好不好?我昨天去了,今天再去阿姨該煩我了。”

李擎笑笑沒反對,他出去一趟,不到二十分鍾就回來,手裏還提著一個保溫桶。周引跟李擎進了廚房,他以為是李擎母親煲的湯,他對每個母親的刻板印象都是廚藝很好,尤其擅長煲湯。

然而李擎倒出來的卻是一碗黑糊糊且未濾渣的涼茶,周引眼睜睜地盯著那碗涼茶,想喝又不太敢,李擎端起碗喝了一口,接著把碗的邊沿抵在周引嘴邊,“嚐嚐,清熱解暑的涼茶,不會很苦。”

周引抿了一小口,沒想象中的苦,他接過碗自己端著喝,一小會喝下小半碗。李擎摸他的頭,熱乎乎的手臂搭在他的脖頸上,周引嫌熱想躲開,李擎摟得更緊了,湊到他耳邊跟他咬耳朵,“好喝嗎?”

周引放下碗,“涼茶哪有好不好喝的,良藥苦口,你要不要喝點?”

“我小時候喝很多,一有點感冒上火,家裏就煲涼茶,喝得要吐了。”李擎鬆開周引,倚著料理台,他端量周引的表情,漫不經意問道:“小引,我媽都跟你說什麽了?”

周引直視李擎的眼睛,唇邊的笑毫無破綻,“沒說什麽啊,為什麽這麽問?”

“我以為你聽了她說的我不肯去看她,故意攛掇我過去,”李擎自顧自地道,捏了捏周引的臉頰,攬著他的腰,親昵地用鼻子蹭蹭他,“小引有這麽做麽?要說實話。”

周引老老實實地回答:“阿姨問我你是不是很忙,休息時間很少,我猜到她想見你,所以才讓你去送冰箱的,這是實話我保證!”

“信你一回,”李擎勾勾嘴角,“你每次過去,她有為難你嗎?”

“怎麽會,阿姨很好人。”

“沒有就好,小引不用刻意討好她,日子是我們倆在過,別人都跟我們沒關係。”李擎撫摩周引的腦袋,周引靠在他的肩膀上,輕聲問:“父母也沒關係嗎?”

“沒關係。”李擎回得堅決,周引嗯了一聲,伸手抱住李擎。

這個高溫燥熱的夏天漫長得似乎不會結束,沒太多新鮮事發生,積壓心頭的舊事一件一件塵埃落定。周引閉上眼睛,他想他已經明白李擎的態度了,李擎比他更不在意自己的父母,所以父母永遠不會是他們之間的阻礙。

他可以放下心,日後哪怕父母再反對,他和李擎都會堅定地站在一起。

雖然不知道李擎為何跟母親不親近,這段時日僅去看望了一次,也尚不清楚李擎母親是否看出他和李擎的關係,但那些現在看來都不重要了。李擎的話給了他信心,他們隻有彼此,絕無旁人。

周引以為日子會平淡無虞地過下去,他的工作逐漸上手,待手頭上的項目結束就能申請提前轉正。而李擎在半個月內又開了兩單,當月業績位居前三,據說到手的工資和提成會比上月翻一番。

這些都是李擎喝醉酒回來告訴他的,他對李擎賺了多少錢向來不關心,他頭疼的是李擎喝酒的頻率越來越高了,酒量沒練出來,借酒醉耍流氓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好。

譬如現在,他剛把李擎扶進臥室,脫掉他身上髒兮兮的襯衣和西褲,轉頭進衛生間打濕一條毛巾,前後不過半分鍾,剛才站都站不穩走路也要他攙扶的醉鬼,這會兒自己摸進了衛生間,熟門熟路地剝他的睡衣。

鏡子映出李擎酡紅的臉,和注滿情欲的熱切目光。李擎一手牢牢扣住他的腰,手臂青筋清晰可見,另一隻手在鏡子照不到、隻有他能感受得到的隱秘之地流連,為非作歹的手輕易挑起他的情緒,壞事好事在無人知曉的角落同時間發生。

周引恨得牙癢癢,扭頭要去咬李擎的下巴,李擎縱容他留下淺淺的牙印,隨後以一個不容拒絕的吻製止了他無用的抗爭。李擎的唇舌滿是酒氣,周引被熏得暈暈乎乎,吻到缺氧才勉強將人推開。

他惱怒地瞪了一眼李擎,李擎癡癡迷迷地看著他,眼睛發直。

毛巾蓋在李擎的臉上,周引試圖擋住那過分炙熱的視線,他替李擎擦幹淨臉,在水龍頭下再搓洗一遍毛巾,李擎又摟上來,毛毛刺刺的腦袋使勁拱他的脖頸,他不堪其擾,正要掙脫李擎的懷抱——

不經意看到李擎穿著白襪的雙腳,李擎小腿遒勁,站著不動如鍾。

周引腦海裏忽然閃現許多往日不曾留意的細節,不管做得再激烈,隻要李擎是站著的,就不能妄想動搖他分毫。李擎像一座山、一棵大樹,像世間所有巋然不動的物事,而自己是穿梭搖擺的魚,是飛濺的水花,他們糾纏過的地方統統成為一片汪洋。

周引臉有些紅,以為將李擎剝得全身隻剩一條褲衩,沒想到襪子還沒脫。醉不知事的李擎又在親吻他的頸側,含含糊糊地叫他小引小引,這個略顯稚氣的小名,如今隻能從李擎嘴裏聽到。

他心軟地轉過身,抱住李擎的脖子,指使李擎回**去。

李擎異常亢奮,打橫抱起他直奔臥室大床,他乖巧地窩在李擎的臂彎裏,眼神癡纏,姿態順從。他心裏明白,又輸給了李擎一次。

這晚李擎又有聚餐,周引擔心他喝得太醉,提前到樓下接人。十五分鍾前李擎回了微信,說是剛散場,想來這會也該回到小區了。

周引出門後想起好友推薦的某款解酒液,見還有些時間,他溜達去附近的藥店,想看看有沒有得賣。

藥店就在小區對麵,他沒找到好友說的解酒液,醫師推薦給他另一款解酒軟糖,他買了一整盒,付款時看到收銀台上的安全套,掃了幾眼沒敢拿。

他拎著塑料袋,慢悠悠地進了小區。夜已深,稀稀拉拉的幾顆星星懸掛在天邊,這個點還在外遊**的隻有野貓,草叢裏適時傳來幾聲貓叫,周引心裏一動,想到或許可以買些貓糧喂小區裏的流浪貓。

他打定主意,加快了腳步,轉過這個草坪,就快接近他們住的那棟單元樓,他好像已經看到了李擎的背影。

一聲慘叫猝然響起,棍棒聲和拳拳到肉的毆打聲,在這靜謐的夜裏極為突兀。

周引驀然變了臉色,他拐過轉角,路燈映照下,前方有兩人扭打在地,這不是實力相近的打鬥,已經有一方完全被壓製,動彈不得。而另一方高高揚起拳頭,猛地砸向地麵失去反抗能力的那人。

“上次白白挨了你一拳,沒向公司舉報你,我已經夠給麵子了,識相的就該滾遠點,竟然敢跟到我家裏來。”

“我有沒有說過,看我不順眼要麽就弄死我,弄不死我就離我遠點,我抓住機會一定會報複回去,剛才那一拳夠嗎?”

周引看見揮出拳頭的那人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發狠地踢地麵蜷縮著的人,猶如在踢一團死物。路燈照在他的臉上,額頭鮮血直流,他用手背抹了一把眼角和臉頰,手背染上淋漓的鮮血,他看了一眼,毫無征兆地笑了起來。

笑容邪佞、陰鷙,像是在嘲笑地麵自不量力的倒黴蛋。

周引終於看清那個人的臉龐,那是李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