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周引挑午飯時間去了李擎駐場的新樓盤,他沒跟李擎提前打招呼,自己去到售樓部,被一個銷售攔下,聽了二十多分鍾的樓盤優勢和人居美學。

他不得不打斷對方的滔滔不絕,編了借口,旁敲側擊地打聽那位已離職、和李擎有過矛盾的銷售。沒等他問出個所以然來,眼角餘光覷到李擎正向他走來。

他中止了對話,主動提出要加微信,好友驗證通過後,在對方驚訝的目光下提著打包好的午飯走向李擎,“來找你吃午飯,哪裏有位置坐著吃?”

“原來你們認識啊,你要買房怎麽不找李擎?”

“我們住一起,”周引指了指身旁的李擎,“不是我買,是他買。”

“別聽他瞎說。”李擎點點周引的腦門,沒好氣道:“這裏沒我的辦公室,走吧去外麵吃。”

外頭日光正曬,考慮到午飯後還要休息,兩人最終去了酒店。周引忙不迭將外賣盒拿出來,逐一打開,他點的是附近飯店的小炒,十二點一送過來他就提著去找李擎了。

李擎解開襯衣最上麵的紐扣,袖子卷到胳膊肘,走到周引身邊低聲問道:“今天怎麽想到來售樓部找我?”

“好奇去看看,這麽近我都沒去過。”周引頭也不抬,遞給李擎一盒米飯和刮幹淨木刺的筷子。

李擎接過來,拉開椅子坐下,“你剛才跟我同事聊什麽了,他說你要買房?”

“閑聊幾句而已,以後在哪買房還是聽你的。”周引笑眯眯地道,他給李擎夾了一筷子炒菜,李擎扒了幾口飯,停下來,竟有些不依不饒,“那你加他微信幹什麽?”

“順便加的,朋友買房我推給他,我猜你應該不想接待我朋友。”周引無奈,“快吃飯!我你有什麽好不放心的?”

李擎幹笑了一下,凝視周引的雙眸,“小引,想做什麽之前要告訴我。”

“知道了。”周引答得輕快。

盡管周引沒打聽到那位銷售的姓名和聯係方式,但當天晚上他就在家樓下碰到了鬼鬼祟祟的那人,他主動提出要談一談,並且承諾會給予補償,才換得對方的信任。

在小區對麵的咖啡館裏,周引聽那人大倒苦水,控訴李擎是怎麽挖客搶單,直指李擎作風狠厲不留情麵,故而人緣差不招人待見。

“李擎那個人心思深得很,誰跟他說話他都笑笑,看上去和和氣氣,實際上根本沒把你當一回事。我們聚一塊抽煙打牌他都不參加,裝什麽?那麽多新人就他最拚,好多人都煩死他了。”

“他剛來那會,我多照顧他,媽的轉頭就撬了我的客戶,好心當成驢肝肺。我看他不順眼揍了他,他不聲不響跑回公司告狀,害我工作都沒了。”

周引苦笑,並不接話,這是他不那麽熟悉的工作上的李擎,他知道有誤解的部分,他也知道有些是真實評價,沒有惡意詆毀。

他按約定給了那人幾千塊作為補償,要求是不能再騷擾李擎。倒了苦水又拿到錢,那人終於表示可以一筆勾銷。

問題得以解決,周引當晚沒跟李擎提及此事,他在微信上接著找中午新加的銷售聊天,以要代替李擎道歉為由,開門見山詢問和李擎發生衝突的那人的聯係方式,對方推給他一個微信號。

李擎洗完澡出來,他便退出了微信,手機倒扣在床頭櫃。這晚做得格外盡興,他像李擎教導他的那樣坐上來,第一次完全由他主導了整場情事,李擎被他勒令不許動,僅僅握住他的腰,大多數時候都隨他胡來。

在這之前,他以為他隻能聽令於李擎,他是束手就擒的獵物,故事在一開始就定下了結局,斷然不會有獵物打敗獵人的戲碼上演。

但他記得他從來都不是溫順的羔羊,他是一路拋下誘餌,引誘獵人發現他、跟蹤他,最後故意跳進陷阱裏、最難馴服的獵物。

可以是狐狸,也可以是貓、是狗,端看李擎喜歡什麽,他就偽裝成什麽。

獵人尋找獵物,可沒有人知道,獵物也在挑選優質的獵人。**肚皮、撕咬咽喉,獵物被捕食的過程無異於一次最親密的情事,需要找到鍾情的獵人,他才願意以身體發膚作為獻祭,完成這場死亡的共舞。

周引拉著李擎的手,和他十指相扣,這是他唯一的愛人,也是他一見傾心的獵人。或許他可以在陷阱裏布下迷障,他掉落的陷阱,也能成為他的樂園。故事的結局是獵物被吃掉,但他想看掉以輕心的獵人被捉弄,最後奮起還擊的那一刻。

他要戰爭般的情事,要危險殘暴的獵人,不要溫吞的愛人。

手機就放在床頭櫃,李擎沒有拿來看,李擎沒有檢查他手機的習慣。但周引不著急,他猜測他所做的很快會傳進李擎的耳朵裏,他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到李擎會有的反應。

隔天中午,周引剛走出會議室就收到李擎的微信,李擎說要過來找他,他回了個好。幾分鍾後他到公司門口把人領進來,帶進辦公室,他的工位在一個小小的獨立格子間裏,有兩位同事和他共用辦公室。

一到飯點兩位同事就不見人影,他沒點外賣,拜托了出去吃飯的師姐幫他帶份飯回來。

李擎是空手來的,周引端視李擎的臉色,平靜無恙,他向李擎伸出手,“我的午飯呢?我快餓死了,你居然空手過來。”

李擎沉默了數秒,開口道:“等會再帶你去吃,有件事要問你。”

“要問什麽?”

周引坐在可移動的辦公椅上,腳尖蹭了蹭地板,滑動到李擎麵前,他仰起頭注視李擎,“要問我什麽電話問就好了,還要特意跑一趟。”

李擎緊盯著他的臉,語速緩慢,逐字逐句從嘴裏吐出,“我的同事告訴我,你問他拿了一個人的微信號,說要替我道歉,有這回事嗎?”

周引懊惱,“你的同事真不靠譜,我讓他保密,他怎麽還說出來?”

“我不是讓你別管嗎?”

“我哪能不管,他都跟蹤你到樓下了,我知道你不可能低頭,那我替你道個歉,這事能和平解決最好,沒必要做得太絕。”

周引振振有詞,絲毫沒注意李擎的臉色,說完他抓住李擎的手,李擎手心的薄繭在抹了幾天潤膚露後消了很多。他用李擎的大手摩挲自己的臉龐,撒嬌道:“你不會怪我的吧?我也是為了你。”

“你道什麽歉,你覺得我做錯了?”

“我沒這個意思,”周引為自己辯解,“我隻想幫你解決問題啊,隻要你能好好的我做什麽都行。”

李擎冷笑,“所以現在你都替我解決好了?”

周引總算看出李擎的情緒不對,他訥訥道:“應該算解決了,那個人說不會再騷擾你了,他被開了沒地方發泄,我說幾句好話,給一點錢,很快就搞定了,你出麵會激化矛盾。”

“你還給他錢了?你知道如果你不插手,我打算怎麽解決嗎?”

周引眨眨眼睛,搖了搖頭。

“我會去告訴他,如果他滾得遠遠的,我就幫他向公司求情,把被開除改成自己辭職,如果他沒完沒了了,我就將他騷擾女同事、女客戶的事爆出去,你以為為什麽我能從他那裏撬到客戶?”

李擎雙眼通紅,如一頭發怒中的野獸,周引沒來得及消化李擎話裏巨大的信息量,他攥住李擎的手,下意識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會是這樣的,是我太想當然了,對不起你別生我氣。”

李擎撥開周引的手,轉而擒住他的下顎,周引被迫揚起脖子,疼得呻吟,李擎的手移到他的頸項,手指按揉幾下後驀地掐住他的脖頸,周引第一次遭此酷刑,眼圈立馬紅了,他張開嘴巴艱難地呼吸,眼前一陣陣發黑。

李擎掐了幾秒放過了他,周引緩了近半分鍾才敢觸碰李擎的手臂,他紅著眼睛,揪住李擎的襯衣,很小聲地抽泣。

“我要怎麽做你才能聽話一點?”李擎撫摸他脖子上的指印,捏弄他的臉頰,“我提醒過你不要管,又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你答應過我什麽還記得嗎?你說以後都不會背著我做任何事,你做到了嗎?”

李擎對著周引的側臉輕輕地扇了一巴掌,語氣極盡溫柔,“你做到了嗎?”

周引的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他從椅子上下來,哆哆嗦嗦地跪到了地上。他抱著李擎的腿,雙手急切地摸索,尋找能懲罰他的物事,他的手放在了皮帶扣上,解開之前他抬起頭看了李擎一眼。

李擎的手仍在他的臉頰流連,輕輕地、一下接一下地扇他的臉,“小引為什麽總學不會聽話?是不是一定要把你關起來,斷掉你跟所有人的聯係才行?”

周引抽抽噎噎地哭,不用李擎發話,他開始了對自己的懲罰。

很久以後周引回憶起這天,他隻記得膝蓋磨得很疼,辦公室天花板很高很高,熾亮的燈光照著蜷縮顫抖的他,而李擎高高在上,如冷硬漠然的神祇,俯視跪在腳邊卑微渺小的他。

結束時師姐剛好來敲門,李擎開了門,周引仍在擦拭唇角,他扔掉紙巾,轉過臉,師姐被他紅腫的雙眼嚇了一跳,忙問他怎麽了,李擎替他解釋:“家裏出了點事,我正要帶他回去。”

周引強撐笑臉示意沒事,他接過師姐帶的午飯,道了聲謝,又問多少錢。師姐摸摸他的頭,“下午要請假嗎?我去幫你請,小可憐,別哭了,眼睛都腫了。”

來自旁人的關心險些讓他掉淚,周引擠出一句謝謝師姐,被李擎牽著手走出辦公室。穿過公共辦公區,他躲在李擎身後,無視掉那些投向他的好奇的目光。像初遇那時,摔傷了的他窩在李擎背上,決定交出主動權,放任事態發展。

當周引趴在酒店大**時,他深感愧疚,覺得辜負了師姐的關心。李擎下午有事要忙,不可能帶他回家,他們隻能去酒店,這回李擎終於做到了他一直恐嚇他的事,把他一個人留在酒店,晚上下班才來接他。

整個下午和傍晚,他都像一灘爛泥,依附於寬大柔軟的**。他光著身體,脆弱無助地呻吟,甚至提不起力氣撿起掉到地上的被子,也沒辦法下床,關掉溫度過低的空調。

李擎給他打了兩次視頻通話,確認他是否還在酒店房間。他埋在枕頭裏嗚嗚地哭,攝像頭一次對著他光裸的肩膀,一次對著他無能為力的下身。

第二通電話打完,手機掉到了地上,他想起中午李擎趴在他身上對他說的話,你自找的。

晚上九點多李擎來接他,給他穿衣服穿鞋子,他全身軟得走不動路,李擎背他起來,帶他回家。

李擎對待他就像照顧初生的嬰兒,抱著背著,生怕他磕著碰著,喂他吃飯喝水,恨不得每一口都嘴對嘴喂給他。洗澡時他坐在浴缸裏,李擎搬了張板凳坐在旁邊,用毛巾仔仔細細地給他擦臉擦身,他不肯張開雙腿,李擎誘哄著掰開,重點擦洗私密部位。

那一刻他深深意識到,他的身體在李擎麵前是藏不住的,誠實的身體隻會暴露他的秘密,也隻有狡猾會說謊的心髒,能藏住他想藏住的。

隔天早上,他還在睡夢中就被李擎鍥而不舍的吻弄醒了,惦記要回去上班,他抓住李擎的手借力坐起來。李擎衣冠齊楚,俯下身親了親他的額頭,囑咐道:“早餐在飯桌,牛奶要喝完,中午我會給你點外賣,晚上我們一起吃,今晚我盡量早點回來。”

他愣了愣,囁嚅道:“可是今天我也要去上班。”

李擎笑著刮了刮他的鼻梁,大手伸進睡衣裏擰他的胸口,“小引在家休息,昨天不是請過假了麽?”

他急忙下了床,李擎一把摟住他,含笑道:“哪都別去,乖乖待在家,你待在家裏我才能安心。”

“不行,我要去上班,”他掙紮得厲害,聲音裏帶上哭腔,情急下什麽話都喊出來了,“你不能關著我,我有工作我要出門,我有自己的事要做,我不是你養的寵物!”

李擎摑了他一巴掌,表情冷峻,他聽到李擎對他說:“你是,隻要我想,你這輩子都別想離開這個房間。”

他氣得哭了出來,奮力掙脫李擎的雙臂,衝到衣櫃前,他打開衣櫃揪出下層的毛絨玩偶,甩到了李擎臉上,“你在裏麵放了什麽?你敢說嗎?很早之前你就放攝像頭監視我!你想做什麽?”

李擎彎腰撿起地上的玩偶,再抬起頭時,臉上掛上了他全然陌生的笑,沒有秘密被發現後的驚慌,隻有鎮定和坦然,以及絕對的自信和遊刃有餘。

李擎笑,“小引還是發現了,我還以為你永遠都不會發現,小引要不要再猜一猜,這個房子裏還有多少個攝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