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結束前十分鍾,李擎從熟睡中驚醒,他猛地從**坐起來,頭疼得厲害,想不起自己是何時睡著的。

周引傾身靠近,摸了摸他的額頭,輕聲詢問:“感覺好點了麽?”

剛睡醒所有反應都慢了半拍,李擎呆呆地坐著,看到周引隻穿了一件短袖才意識到身上蓋的校服外套是誰的。

周引忽地蹲下,揀起鞋子裏的襪子往他的腳上套,穿好襪子再給他穿上鞋子。

李擎沒別的反應,一言不發地看著。係好鞋帶後,周引仰起臉衝他笑,“好了。”

他下了床,周引伸手抱住他的腰,臉埋在他的頸側,半征詢半試探道:“今晚我還去陪你兼職,要是太晚了我就不回去了。”

“不用。”

李擎冷硬地拒絕了,他掙開周引的懷抱,轉身拿起**的校服披到他身上。

直到離開醫務室他都沒有給周引一個笑臉。

下午退了燒,李擎感覺身體有一種長途跋涉後的疲憊與脫力,他想起以前長跑訓練完也有類似的感受,累極了卻還要沿著跑道不停地走,走到教練喊停,他才能仰麵朝天地倒在跑道上。

那時的他會看著天空一點一點變暗,渴望天黑之前有人可以找到他。

現在他不敢再幻想有這麽一個人存在,現在的他也很少跑步。

周引不是他努力就能追得上的人,他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

傍晚放學時班主任通知他處分下來了,記嚴重警告一次,對他的通報批評也張貼在了學校告示欄。

李擎對此沒有異議,他趕著去食堂兼職,助學金沒有了,他借此向食堂申請了晚間的兼職。此外他還打算利用周末再做一份兼職。

一路上他都在盤算著這些事,走路心不在焉,阮葳的突然出現著實把他嚇了一跳,“李擎,我有件事要問你。”

李擎停下來,“你要問什麽,我趕時間。”

“那好,”阮葳開門見山,“你是同性戀對嗎?”

李擎略微有些訝異,“為什麽這麽問?”

“我看到了,你跟周引兩個人,你們中午在醫務室做了什麽,我都看到了。”阮葳審視的目光打量著他。

“就是你看到的那樣。”李擎不願多談,快步往食堂的方向走。

“你天生就是,還是遇到周引才變成這樣的?”阮葳跟在他後麵喋喋不休。

李擎猛然回頭,臉色森寒,“不要賴他,與他無關。”

從沒被人甩過臉色的阮葳頓時覺得委屈,“你凶我幹什麽?我就問一問又沒有別的意思。”

“抱歉,我不該向你發脾氣,”李擎道歉完再態度強硬地警告,“但是這跟他沒關係,我希望你別扯上他。”

“怎麽沒關係,我看到你們倆在一起了啊。”

“沒有在一起,”李擎的麵色很平靜,隻有微微下撇的嘴角泄露一點苦澀,“他不喜歡我。”

阮葳愣在原地,神情變得複雜。

晚上下了一場雨,氣溫驟降,光顧便利店的人比平常少得多。李擎搬完貨,正給貨架補貨時門鈴聲響了,他看向門口,進來的人是周引。

周引收了傘,朝大門內側看了看,右邊是冰櫃左邊是就餐區,沒有地方放置雨傘。他提著濕漉漉的直筒傘走進便利店,經過李擎時他伸出一隻手,扯了扯他的袖口。

李擎麵無表情,周引又再扯了扯,用說悄悄話一般的親密口吻道:“晚上冷,我給你帶了一件厚外套。”

“在哪?”李擎掃了他一眼,周引忽地抓住李擎的手,塞進自己大衣口袋裏。他抿唇笑了一下,“這呢,我穿身上了,等會兒脫下來給你。”

“你穿什麽?”

“我不用,”周引眼裏亮亮的,笑容裏有一絲難得的羞怯,“如果我冷了我會抱著你的。”

李擎把手從口袋拿出來,語氣生硬道:“我要上班,還有很多事要做。”

“我不會打擾到你的,”周引握住他的手臂,放軟了姿態,近乎哀求道,“我等你下班,陪你解悶聊天,不好麽?”

李擎刻意別開臉,“你先去庫房裏待著。”

周引聽他的話進了庫房,隔著擋簾能看到他放下雨傘,脫了外套,卷成一團抱著坐在板凳上。

他坐姿很乖,抱著膝蓋一動不動。發現李擎在偷看,他似乎笑了,庫房裏光線混沌,周引的笑容如同氤氳在昏暗中的影影綽綽的夢。

李擎收回視線,繼續整理貨架,將貨物擺放整齊,並且強迫自己不去看那邊。

一箱貨物很快清空,彎腰拆紙箱時,他才發覺周引站過的地麵留下了一灘水漬,想來是傘麵滴落的雨水滲進了地板。

李擎凝視著那灘水漬,它的出現和周引一樣悄無聲息,又溫柔又霸道,以不可抵擋的姿態入侵他的地盤。

水漬會消退,地麵會變幹,周引始終在他心頭晃悠,沒有離開的那天。

他暴力地拆了空紙箱,手腳並用壓扁折疊好,接著拿進庫房。周引要過來幫忙,被他喝住,手足無措地站著。

李擎將庫房裏堆成一摞的紙皮用繩索捆好,拎起來扔到角落。剛直起腰,周引從背後抱著他,李擎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說道:“我身上髒。”

周引不說話,使了勁抱他。

李擎擰了擰眉心,壓下所有情緒,“你回去吧,很晚了,明天還要上課。”

“為什麽趕我走,你不想看到我嗎?”

“想,光我想就有用嗎?”

“有用。”

“什麽時候我說的話這麽有用了。”李擎嗤笑了一聲。

“就現在,我都聽你的。”周引回道。

李擎沒有反應,正當周引以為他無動於衷,他猛力挪開環住腰間的雙臂,轉身鉗住周引的肩膀,發狠的眼神仿佛要立刻將他生吞。

李擎抬腿勾了一下周引的小腿肚,當他膝蓋一彎,便用力按著他的肩膀和頭頂,迫使他跪下。周引跪在地上,不可置信地仰起頭,李擎表情冷酷,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眼裏的渴求露骨且毫無保留。

周引渾身發顫,李擎掌著他的後腦勺,逼迫他直麵自己不加掩飾的欲望。

他終於撕下偽裝的體麵,暴露了洶湧愛意背後最**的目的。

“我很蠢對吧,吊了我這麽久,是不是也該讓我嚐一點甜頭。”

“這事你應該做過吧,也幫幫我,讓我對你更死心塌地一點。”

周引眼眶裏蓄滿了淚水,李擎命令自己狠下心來,不要再被他一時的眼淚和示弱蒙蔽。這個人從來沒有真正歸他所有,再親密的擁抱親吻不過是收買人心的手段,可他的心從來不在自己這裏。

周引跪著向前挪了一下,他一隻手找到李擎按著他肩膀的大手,手指鑽進指縫,與他十指相扣。另一隻手揪住李擎的衣角,借力穩了穩上半身,然後閉上眼睛貼上李擎的大腿,用側臉輕輕地摩挲。

這動作讓李擎血脈僨張,他狠狠地推開周引,扔下一句你走吧便衝進了庫房角落的衛生間。

他在裏麵待了很長時間,等他出來周引已經不在了。李擎頹然地抹了一把臉,回到收銀台裏站著。

下雨天附近工地停工,老板打電話通知他今晚提前關店,不用熬到四點。兩點十五分李擎拉下卷簾門,鎖上以後正準備離開,門邊一團黑乎乎的身影讓他整個人僵住。

周引抱著大衣蜷縮在門邊,看上去像睡著了。李擎蹲下來小心翼翼地伸手觸碰,周引後頸冰涼,耳朵通紅,李擎用厚實的掌心不斷撫摸他的後頸,捂住他被寒風吹得紅腫的耳朵。

周引抬起埋進衣服裏的臉,眼睛一眨一眨,帶著初生幼獸的茫然和膽怯,“你弄疼我了。”

“對不起。”李擎忍著喉間的酸澀,一遍又一遍摸他的臉和脖頸。

周引抽出一隻手,掐了一下李擎的臉頰,“你剛才好凶,嚇到我了,該打。”

“對不起,以後不會了,再也不會這麽對你,更不會凶你。”

“你說的話算數嗎?”

“算。”

“好,信你一回,”周引終於又向他露出笑臉,“我腿麻了,你背我回去。”

李擎背對著他半蹲,周引上身趴了上去,雙手勾住他的脖子。李擎托住他的大腿,慢慢地往前走。

“我會不會很重?”周引突發奇想道。

“不會,你很輕。”

“我一定打不過你,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欺負?”

李擎默然,緊接著又說了句對不起。

“欸,還是你看我好看,才要欺負我?”周引的聲音裏有故作的天真,李擎能想象到他爛漫的神態和唇邊俏皮的笑,忍不住彎了彎嘴角,“嗯,你很好看。”

“如果我讓自己沒那麽好看呢?你還會喜歡我嗎?”

“會。”李擎想也不想便回答。

周引親了親他的耳廓,說道:“我信你。”

回到出租屋,李擎先去燒熱水,擰了熱毛巾給周引擦臉擦手。周引躺在被窩裏,眼裏盈著笑。李擎臉色卻不太好,他帶著歉意道:“我想看看你的膝蓋,不知道有沒有淤青。”

周引蹬開被子,二話不說將褲腳卷到膝蓋,他伸直了小腿,“看吧,沒事,不疼。”

李擎伏低身體細看,用熱毛巾捂了捂,然後分別親了一下。

周引看著他笑,臉上有自己也未發覺的欣喜與沉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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