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隨安看也不看她,嘴裏隻冷冷甩過去兩個字:“沒門。”

“我還沒說做什麽呢!”夏又拔高聲音。

“不用說我也知道。”

路隨安轉過頭去看她,“你臉上寫著‘借我抄抄’四個字。”

...

你臉上才有字。

你臉上寫滿‘我是冷血動物’六個大字!

夏又皺了皺鼻子,撇嘴,徹底打消念頭。

飯才吃幾口,她手機就響了。

拿出來一看,是父親夏正陽打來的。

她當即便捧著手機離開餐桌往小陽台走。

路隨安默不作聲撇眼看她離開背影,而後淡淡收回視線,放慢吃飯的速度。

“喂,爸。”

夏又將手機抬到耳邊,下意識低頭,手指抓撓起陽台上的石欄杆。

“我知道,我都寫完了的。”

她放緩了語速,一句一句回應電話那邊父親囑托,乖巧的模樣與方才路隨安鬥嘴時的樣子判若倆人。

電話那頭的夏正陽語重心長:“高三了,你要好好學習。”

“爸爸媽媽分開得早,爸爸平時又不在你身邊,所以你就更要自律起來,老師布置的作業要按時完成,每天預習複習這些都不能忘。”

“爸爸這麽努力可都是為了你,隻有你考上好大學,就算是真正回報爸爸了,知道嗎。”

夏又垂眸,低低應了聲:“嗯。”

這是父女倆時隔一個多星期以來的第一通電話。

甚至明天就是高三的開學。

但夏正陽除了囑托她好好學習以外,再無其他關心。

夏又雙唇緊抿成了彎月狀,輕輕顫抖著,把胸口的那股子情緒盡數咽了回去。

“好了,你去吃飯吧,記得明天早上別遲到。”

夏正陽說完,果斷掛了電話。

小陽台上,夏又的背影在夜風吹起時莫名顯得孤單。

她抬眸,小區居民樓裏家家戶戶窗戶裏透出來餘光將老舊的樓照得模模糊糊。

轉過頭往左瞧,好像隻有她家的陽台裏邊是一片黑暗...

夏又想。

下一秒,她的思緒便被身後傳來的開門聲打斷。

“喂,單細胞生物。”路隨安站在門內叫她。

夏又應聲轉頭,好看的杏仁眼裏泛著點點水光,望向路隨安的時候眨了眨。

夜風卷著點涼意,吹走白日的悶熱,吹得人清醒不少。

路隨安愣了瞬,迅速回過神。

“飯要涼了,趕緊進來吃。”路隨安說,聲音不知怎的發緊。

夏又回神,才發現路隨安身後,客廳的燈光居然能將陽台照得如此清楚。

而路隨安正緊緊盯著她看,盯得她竟是把剛才壓抑的那股子情緒都給忘了。

她磕磕巴巴回:“哦,知道。”

路隨安快步走回餐桌。

“大熱天的,飯菜哪有這麽容易涼...”

莫名其妙。

夏又小聲嘀咕,跟著也回到屋裏。

吃完晚飯,幫忙路和文收拾好廚房後,夏又幾步就回到家。

紹城一中的開學典禮沒什麽講究的,可對於時間掐得特別準。

雖說她家在的老城小區距離一中步行也就十分鍾,但想著開學第一天,遲到也不太好,於是夏又收拾好書包就早早睡下了。

小小的房間裏隻留有一盞昏黃的小夜燈,方便她夜半醒來時能看清。

老小區的夜晚安靜得隻剩下無休止蟬鳴。

路燈總是明一盞暗一盞,偶有街道上車子快速碾過柏油路的聲音傳來。

路家客廳,過了十一點後依舊明亮。

“誒!我想起來了!”

路隨安母親大人陳明湘女士聚餐歸來,剛落座沙發,就從包裏翻出來幾本練習冊。

“兒子!”陳明湘在客廳喊。

瞅見路隨安洗完澡換上睡衣出來後,她掛著笑,把練習冊遞過去。

“這是中午媽媽逛書店的時候,店員推薦買的,說是這練習冊對高三學生可管用了。”

“你自己留一份,另一份給又又拿去。”

路隨安無奈點頭應下來:“好。”

他鄭重其事的換下方才洗澡時穿的拖鞋,才推門走向對麵。

樓道裏的聲控燈難得靈敏了一次,照亮他還泛著些微水汽的短發。

“咚咚咚!”

大門被敲響。

隻是等了半分鍾,都沒人應。

路隨安眉頭微蹙。

這麽早就睡下了?

他又按了次門鈴,還是沒回應。

沒辦法。

他習以為常,轉身回了家,拿起那把備用鑰匙就開門進去了。

屋子裏黑漆漆一片,隔壁樓的燈光穿過小陽台微微斜照進客廳裏來,讓人勉強看清屋內擺設。

路隨安本打算將練習冊放在茶幾上就走,卻在轉身前瞅見了走廊上那抹淺淺的暖黃餘光——

是從夏又的房間漏出來的。

“單細胞生物?”他喊。

回答他的是一室寂靜。

怎麽一點聲音都沒有?

該不會是進小偷了吧?

路隨安想,拿著練習冊往那邊走,又敲了次門。

還是沒人理。

路隨安手輕搭上門把手。

門並未反鎖,夏家的房門把手甚至用的還是老式的圓形手握把手,轉動時幹澀,得稍微用點力。

打開後,小小的房間內隻有電動風扇在運作的聲音。

門正對麵是個木質長書桌,上邊隨性堆放起許多書與卷子,還有幾本封麵配色總是過於花哨的言情小說。

旁邊書櫃在書籍的擺放上也是一樣的不拘小格,椅子上的書包是好幾年都未曾變過的顏色與款式。

視線往左,書桌對麵的單人**突兀堆起個小山坡,頭櫃上的一盞小夜燈將整個房間鋪滿。

小夜燈後邊擺放的時鍾顯示,此時的時間已經快接近淩晨十二點。

猜測中的小偷並沒有出現,但...

路隨安的目光在暖色燈光照耀下不自覺放柔。

他步伐往前,動作小心翼翼,視線一直看著那張單人床,似乎怕把上邊的人吵醒了。

將手裏的練習冊放下的同時,他轉過視線。

小夜燈昏黃的光照著的床頭,與肩齊長的烏發占據了大半個枕頭。

明明是個有點窄的單人床,卻因使用者蜷縮的睡姿看上去大了一圈。

“單細胞生物?”他又輕聲喊。

**少女隻留了半張側臉,人正麵朝牆壁縮成一團,薄被堪堪蓋住半個身子,整個上半身都露在外邊。

呼吸平穩,睡得正香。

長長的睫毛在燈光下格外清楚,鼻子小巧挺翹,粉唇飽滿,與往常無任何不同。

他視線往下,才發現原先被烏發遮住的細白脖頸上方,耳後,一枚淺褐色痣格外惹眼。

像是白淨畫紙上突然湧現一抹色彩,和諧又令人驚訝。

路隨安目光停留在那枚痣上,被吸引去了所有注意力。

這裏什麽時候長了顆痣?

他疑惑,空出來的手不受控製抬起,一點點往那邊靠。

月色漸涼,半開的窗外吹進來點風,混著城市夏夜的悶熱味道,叫人莫名心亂。

思緒也是亂的。

微涼的指尖朝著**的那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