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算不算巧,他們到民政局時人不多。

溫闞華從溫居小時候就開始監視他的一切,昨晚溫居和岑修楚吃飯見麵也一定是知道的,隻是應該不知道他們談話的內容。

盡管岑修楚沒怎麽見過溫闞華,但也對這個人心有戚戚。

岑父岑母並不算合格的父母,但也至少沒有這麽變態過分的掌控欲,在岑修楚看來,溫闞華陰森又強勢,一切都需要提防。

就算他不知道他們昨晚談的什麽,也還是得快刀斬亂麻,不能給溫闞華一點機會。否則如果被截胡就泡湯了。

所以看見民政局人不多,他抓起溫居的手就往裏跑。

他一邊跑一邊說:“快點快點,別讓你爸知道了攔下來,那就完蛋了。”

一旁的工作人員見狀,掩嘴笑道:“原來是私奔呀?難怪這麽著急,還是跑的呢。”

其他來辦結婚證的準夫妻也都紛紛輕聲笑起來,連溫居也笑著,臊得岑修楚說不出話,不好意思地鬆開溫居的手。

“我是為了幫你才……你還笑我。”

溫居收起一點笑意,說:“我哪有。你是為我好,我幹嘛笑你。”

分明眼裏還是笑著的。

岑修楚哽了下,想到周圍人都在看他,直男一世臉皮還薄的人當即就一言不發,梗著脖子去準備辦手續。

他今天穿得很簡單,但大概是因為他對衣服還殘存一點審美,加上身量身形都很優越,和溫居拍照時,工作人員笑著說:

“真的很般配,兩個人都太好看啦,就是怎麽這麽害羞,再挨近一點。今天你們結婚呢。”

岑修楚看著鏡頭,抿抿嘴唇,沒說話——跟自己最好的朋友結婚,即便隻是走個程序,也挺怪的。

他真不知道該說什麽,也沒敢側過臉看溫居。

不對,他倆都是直男,這有什麽好不敢的,這樣反倒顯得奇怪了。

於是有點生硬地側過臉,看了一眼溫居,朝他笑了下,順著工作人員的意思,靠他近了一點。

溫居餘光瞥見他耳朵泛紅,脖子梗著,整個人看起來十分僵硬。

完全一副直男樣,毫不愧對於大學時舍友給岑修楚的評價——宇宙第一直男。

這個稱呼還是因為岑修楚讀大二的時候,有女生喜歡他,蹲在他宿舍樓底下好幾天,終於蹲到他。

“岑……岑修楚。”女生遞給他一個滿滿當當的飯盒,滿臉不好意思,“這是給你的。”

那女生大概話不多人又害羞,硬是隻擠出這兩句話。

即便如此,但凡長了眼睛和腦子的,都該看出來人家什麽意思。

當時岑修楚是和舍友一起下了課回宿舍,舍友站在旁邊準備一線八卦,誰知這人皺著眉毛思考了幾秒,滿臉警惕地說:

“外賣?我沒點啊,我朋友也沒給我點,他點了會說的。對不起啊,不清楚哪來的外賣我不吃的。等會給我毒死,我遊戲還沒通關,死而有憾啊。”

說完很禮貌地跟人說了謝謝,就拉著舍友走了。

舍友當時就歎為觀止,直呼人才。

從此岑修楚就被叫了三年宇宙第一直男,即便回宿舍之後被舍友點醒,得知女生不過是送點自己做的東西給他吃,也完全沒什麽別的反應,還很堅定地認為自己沒做錯。

後來跟溫居說這件事時,還摸著腦袋,疑惑地問溫居自己做得難道不對嗎。

……

溫居此刻離他很近,想起這件事,不覺輕笑出聲。

當時這件事聽起來,完全感覺不到這個人像現在這樣緊張。也從來沒見過他這樣紅著耳朵不敢說話。

一旁的岑修楚:“?你笑什麽。”

溫居微搖了下頭,含著笑意說:“想起你以前跟我說過的一些事。”

“嗯?什麽事。”

和溫居朋友多年,他對親近的人話又很多,實在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事。

……看他剛剛笑的樣子,估計是他的糗事。

溫居沒有說話,悄悄伸過手去輕輕握了握他手腕,溫涼的指尖觸及皮膚,岑修楚霎時緊張得動都不敢動,下意識就要把手抽出來。

但隨即又想,溫居應該是為了假裝得更像,畢竟明麵上還要瞞過溫家父母,總不能當著別人的麵都不像情人。那假得一下就能發現不對。

而且都是直男,做了這麽多年好友,身體接觸多了去了。他一下又放鬆了不少。

溫居的掌心與他的指尖不同,卻有點暖融融的,捂著他的手腕,脈搏跳動不清晰地傳來,又隨著皮膚相觸漸漸清晰。

他好像感覺得到自己和溫居的心跳脈搏。

好像有點快。

應該是因為剛剛進來的時候是跑進來的吧。

……平常運動太少了,稍微跑幾步居然就心跳加快。

岑修楚感覺自己有點太緊張了。隻是協議結婚領個證,又不是真結婚。

自己果然是把溫居當成最好的朋友,不然幹嘛緊張,要是幫其他朋友做這事,估計什麽感覺都沒有,隻想結束了訛頓飯。

岑修楚定了心神,抬起眼來看他,皺著眉想作親密狀靠過去,又實在不適應,最後還是錯開了眼神,規矩坐好。

不行,跟好友搞這種東西,還是太奇怪了。

他沒看到溫居低垂的眼睛,也沒注意到他慢慢鬆開,又慢慢握緊的指節。

……

領完證件出來,民政局外天空霧藍,烏蒙蒙的,春天發寒的風一陣陣卷到臉上,從不遠處路邊的一排梧桐樹上擷下幾片樹葉叼在半空,裹挾著吹著奔遠。雲像湯鍋裏被攪動湧出的熱氣,飄到天頂有些凝住,仔細看又能看出來在緩慢地消散挪移。

……竟然結婚了。真的結婚了。

還是和溫居。

岑修楚感覺自己有點恍惚。

如果這是個夢,他就得懷疑自己性取向了,竟然想跟自己多年好友結婚,太齷齪了。

他在門口站住,摸著後腦勺說:“我還得去工作室,跟你公司不順路,我打車去好了。你先去公司吧。”

溫居:“你請了假,正好休息休息,這段時間也辛苦了。我送你回去,順路。”

老實說岑修楚現在還有點犯困,想到家裏柔軟舒服的枕頭被子,還真挺動搖。

他猶豫一會兒,“也行,我們領導也說項目不著急。”

上午睡夠覺,下午再去。

驅車開回小區的路上,兩個人都沒說話。岑修楚是因為犯困有些沒精神,溫居卻不知道是因為什麽。

岑修楚站在小區門口,兩手半握拳收在外套口袋裏,隔著口袋跟溫居揮手。

他揚揚下巴,說:“你快忙你的去吧,我回去了。”

溫居點了下頭,“好。你喝點熱的,好好睡一覺。”

岑修楚從喉嚨裏敷衍地嗯了幾聲,轉身進了小區。他一邊走一邊下意識摸出手機,微信隻有幾個同事發來的慰問消息,看起來確實沒什麽事,可以趁著難得請假好好睡一覺。

*

岑修楚到家就往沙發上一倒,掙紮著脫掉外套,癱了一會兒,起來從冰箱拿了瓶飲料。

屋子裏比外麵暖和些,穿著毛絨絨的拖鞋,脫了外套也沒感覺冷。

他一邊喝飲料,一邊進了臥室,掀起被子躺上床,準備睡覺。

他是真的有點困。早上起得早,昨晚又沒睡好,在樓下的時候就已經眼皮打架了。

誰知蓋好被子躺了半天,竟然沒睡著,光睜著眼睛盯著天花板看。

“……”

這叫什麽事,請了假睡大覺,結果還睡不著,簡直血虧。

岑修楚把手機從床頭櫃摸過來,摁亮一看,十點多了。再有一會兒都差不多該吃飯了。

這覺算是睡不成了。岑修楚幹脆打開外賣軟件準備點外賣,想著吃完歇會準備去工作室,翻了半天不知道到底該吃什麽。

岑修楚感覺心裏跟大海似的,底下隱隱約約地亂,不知道為什麽。

“低血糖犯了?腿不軟啊。”他喃喃。

估計今天不嚴重吧。思考了一會兒,岑修楚做出了這個判斷。

確實,低血糖不嚴重的時候也不怎麽會腿軟,就是沒什麽力氣,心裏還亂。

跟溫居結婚了……

草。

還是感覺好玄幻。

雖然同性結婚合法已經很久了,但是……可能因為岑修楚的直男氣息太強,他周圍談戀愛的結婚的,都還是隻有異性戀,沒有同性。

岑修楚對這個接受程度還是挺高的,即便他自己堅持認為自己是直男,也不覺得其他人是gay有什麽不妥。

有時候聽聞親戚家有男生跟男生相親,他思想古板的父母嘴碎議論幾句,他還會幫別人說話。

但就是沒想到過自己有一天也會跟男人結婚。

也許是因為這個人是自己多年的好友,岑修楚這會兒心裏的感受很複雜。

七上八下,不太相信,有點慌,還有點隱約的……

隱約的……雀躍……?

……草。

岑修楚慌張地坐起來。

他怎麽會開心?他是直男啊!

岑修楚趕緊打開瀏覽器查:和好朋友意外假結婚/假戀愛感到開心是怎麽回事,是真喜歡ta嗎?

一搜,居然真的有人問過。

【很正常,因為這原本就是個喜事,代表兩人的關係很親密,上升了一個階段。你們是好朋友,就算不是真談戀愛,和對方更親近了感到開心也是正常的。】

好像也是。

就算是同性朋友,好到了一定地步,肯定也是喜歡和對方親近。

他記得高中時,要好的女生之間還會一起牽手一起睡什麽的呢。

岑修楚定下心。

沒錯,他是個穩定的直男。不能亂想。

作者有話要說:

修了下。

這個問答都是亂編的tv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