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忘記了什麽?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他,直到一位隨行警官從拐角處小跑著上前,遞給他一台手機,說:“萩原隊長,你手機掉在地上了,剛剛還在響鈴呢,你快看看吧。”

救命……!他忘了鬆田陣平!!

萩原研二一陣窒息,連忙接過手機。他還沒來得及回撥,鬆田陣平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萩原研二已經預料到自己被揪著臭罵一頓的未來,接電話前還在心裏打腹稿。

看看怎麽解釋才從小陣平手裏活下來(心虛)

“喂?萩,你沒事吧?!”

電話剛接通,立刻傳出鬆田陣平擔憂著急的詢問。

“啊哈哈……我沒事啦,”萩原研二簡單解釋了一下剛剛發生的事,“對了,剛剛炸彈在空中爆炸,有人受傷嗎?炸彈威力大,一定要盡快清理碎片,不要誤傷路人。”

“哈?你現在還有心情關心這個?”鬆田陣平惡狠狠地說,聲調逐漸提高,“你是笨蛋嗎?不穿防護服,你還挺勇,這是連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

鬆田陣平劈裏啪啦如疾風驟雨般數落了萩原研二一頓。

他的嗓門太大,怒吼聲連一旁的警員和織田作之助都聽得一清二楚。

大家尷尬地互相對視一眼,默默扭頭移開視線,假裝沒聽見。

還是要給隊長留點麵子的。

萩原研二訕笑道:“那個……小陣平,我下次一定會穿防護服的。回頭再訓我嘛,我還要檢查一下現場……”

“行,你洗幹淨脖子等著吧。”鬆田陣平強忍怒火,咬牙切齒的聲音讓萩原研二心底一涼。

糟糕,看起來這次沒那麽容易含糊過去了。

萩原研二掛斷電話,看著周圍偷摸著看他熱鬧的警員們,挑了挑眉,無奈笑道:“還愣著幹什麽,快去確認現場是否還有危險物品殘留。”

眾人一哄而散。

萩原研二這才看向一直沒說話的織田作之助,很不好意思地說:“抱歉……讓你看笑話了。”

織田作之助搖頭:“沒關係。”

萩原研二無奈道:“還要麻煩你跟我們去做趟警局做個筆錄。”

織田作之助微微蹙眉,神情猶豫。

萩原研二見狀,以為織田作之助緊張,笑著安慰他:“別擔心,隻是走個流程,很快就結束了。”

織田作之助猶豫是因為不知道這個身份是否合適進局子。

要是警方一查,發現這是通緝榜上的逃犯,那豈不是自投羅網。

係統很懂,它也不想剛開局就把自家宿主送進局子。在織田作之助剛和警方碰麵的時候,它就分了點注意力去查看這幅馬甲是否有前科或者被通緝的情況。

如果有,就要叫織田作趁早跑路。

新馬甲過去完成了不少亂七八糟的任務,但卻意外地謹慎,至今沒被警方抓住絲毫蛛絲馬跡,自然也就不會有任何案底。

收到係統傳來的信息後,織田作之助鬆了口氣。雖然要越/獄也不是什麽難事,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織田作之助緊繃的身體緩緩放鬆下來,語氣倒是一如既往地波瀾不驚:“我先回去取證件。”

“好,我在外麵等你。”萩原研二因為一直關注著織田作之助,沒有錯過他肌肉的細微變化,倒也沒有太在意。

普通人進局子第一時間都會感到緊張,這很正常。

他哪裏會想到,被他定義為“稍微有點身手的普通市民”的青年,剛剛腦海中的想法已經從“進局子會有咖喱飯吃麽”、“如果沒有要怎樣做才能讓獄警同意換餐,最好是多加辣”到“吃不到咖喱飯要怎樣越/獄才比較低調”。

一切都是為了辣咖喱!

*

織田作之助轉身沿走廊回屋,走道兩邊都是四散開檢查現場的警察。

走到家門口掏出鑰匙開門,負責檢查這裏的警察在旁邊衝織田作之助友善地笑了笑。

“原來織田先生的家住的這麽近,難怪會誤入現場,”那位警官感歎道,又有些疑惑,“住這麽近,警方通知大家離開的時候,織田先生沒聽到動靜嗎?”

“這層樓住戶不多,我是挨家挨戶敲門通知的,我記得當時一直沒有回應,我還以為沒人在家。”

織田作之助有些為難。

他能怎麽說,警方撤離居民的時候,自己還在來這個世界的傳送通道裏暈著?

說出來誰信啊!

何況,織田作之助和係統的交易是秘密,是不能說出口的。

係統也有些緊張:“你就說你在睡覺,沒聽見。”

織田作之助從善入流,複述道:“我當時在睡覺,沒有聽見你的敲門聲。”

自己上門通知喊話都是用的大喇叭,就是為了避免這種情況,沒想到還是有人音量拉滿的大喇叭都聽不見,這也睡得太熟了吧!

“……織田先生的睡眠質量真好。”警察先生欲言又止。

織田作之助頷首示意後,開門進屋關門一氣嗬成。

係統抱怨道:“織田作,你騙人的時候有點演技嘛,這也太假了。”

織田作之助麵對批評坦然接受,並虛心提問:“抱歉,那我應該怎麽做?”

係統噎住,磕磕絆絆地說:“你……你下次騙人的時候帶一點表情……呃,語氣再真誠一點……?”

織田作之助認真采納了係統老師的提議:“好的,下次會注意的。”

係統鬆了口氣,暗自決定有空就塞一點演戲有關技巧進數據庫。

織田作之助一進客廳就看到一個黑色的錢包放在桌上。

除了係統開局自帶的證件外,係統還用剛剛賺來的部分通用點幫他換了些現金。錢不多,但是夠一個單身男性用上十天半個月了。

係統不能自己隨意使用通用點,代替宿主購買商品的話,需要提前得到宿主的許可。因此在兌換之前,它跟織田作之助要了授權。

後續如果有需要的話,還可以到係統商城接著兌換。

織田作之助打開看了看,證件和現金都齊了,收好錢包就打算出門。

係統慌慌張張地攔住他:“槍——!這可是去警局,你不把槍藏在家裏嗎?”

這個世界的世界觀跟在橫濱時差不多,新馬甲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他本人的身體,就連名字都沒有變動。

也許是因為還沒習慣,如果不是係統經常在他腦中說話,時時刻刻提醒他“這是任務世界”,織田作之助更加不會想起來自己還身處異界。

他恍然道:“……又忘記這裏不是橫濱了,謝謝提醒。”

他把槍收好,在衛生間整理自己的衣服,最後一次確認身上沒有違禁品。

係統看他離開槍不太習慣的樣子,遲疑道:“要不你把槍帶著?我可以幫你開屏蔽,保證他們的儀器查不出來。”

“沒關係,”織田作之助很幹脆,“初來乍到,還是謹慎些好。”

臨出門前,織田作之助收到了一條不同尋常的短信。

[九點,老地方。 ——gin]

織田作之助:“……?”

這種地下交易的作風,一看就是組織裏的人。

這所謂的“老地方”到底在哪,係統也不知道。但係統表示自己可以一直定位這名“琴酒”的位置,他隻需要跟著定位走,就能成功接頭。

……又是黑手黨麽。

織田作之助隻想歎氣,自己過去身為港口Mafia底層人員,尚能幹些機械重複的雜活來逃避殺人的任務,現在居然是有代號的高級成員,有些任務是避無可避了。

可重拾理智的他,是真的不願殺人。

隻能希望上司好說話一點吧。

織田作之助站在玄關,打開門就看見倚靠著牆的萩原研二。

後者正忙著應付鬆田陣平:“……知道了,小陣平你好囉嗦。饒了我吧,回隊裏可能還要被罰五千檢討……”

他扭頭看見正鎖門的織田作之助,連忙對著手機:“馬上收隊,先這樣,掛了。”

接著對織田作之助笑容燦爛:“收拾好了?”

織田作之助點點頭。

“那我們走吧。”萩原研二麵上還殘留著幾分鬱悶。

失去話題,兩人一時之間陷入沉默。

織田作之助覷了一眼黑發警官的臉色,結合了一下剛剛聽到的內容,試圖通過沒話找話破解這窒息的寧靜:“你被罰五千檢討?”

萩原研二一愣,毫不在乎地揮揮手:“這個不算什麽,能撿回一條命,別說五千,一萬字我都不在話下。”

話語中帶著幾分壯士斷腕般的豪邁。

織田作之助讚同地點點頭,生命的確是最重要的。

他跟著萩原研二下樓,一個黑手黨跟一堆警察站在一起,竟然也沒有違和感。

鬆田陣平早就等在大樓出口處,萩原研二一出現,他就衝上去給了萩原研二一拳,驚呆周圍人。

“你這個白癡!逞強不穿防護服,還以為自己很厲害是吧!”鬆田陣平揪住萩原研二的衣領怒吼道。

一圈人如夢初醒,紛紛上前勸阻。

“鬆田,你冷靜點!”

“警部馬上就到了,鬆田你也想挨罰嗎?”

“鬆田隊長,別上手啊,還在現場呢……”

“是啊是啊,要打回去再打嘛。” ?

火上澆油?小老弟,你怎麽肥四?

眾人齊齊望向提議“回局裏再打”的年輕警察。

那人一臉無辜:“我又沒說錯,為什麽大家都看著我。”

鬆田陣平冷笑一聲,鬆開手:“說的不錯,回去再揍你。”

萩原研二自知理虧,摸了摸鼻子,不敢出聲。

鬆田陣平看向站在包圍圈外的織田作之助,“是你救了萩?”

織田作之助反駁道:“不能說‘救’,畢竟我也在現場。”

“不管怎麽說,你救了萩是事實。”鬆田陣平大踏步上前,神情嚴肅,“謝謝你!”

如果是有人救了安吾和太宰,自己也應該會像他一樣吧。

麵對如此慎重的道謝,織田作之助有幾分觸動,感慨萬千。

也不知道太宰和安吾現在怎麽樣了,希望他們不要因為自己鬧得太僵。

*

另一頭,在文野世界

太宰治眼睜睜看著織田作之助闔上雙眼,為他解下右眼繃帶的手緩緩垂落,繃帶隨之散落一地,眼看馬上就要停止呼吸了。

他單膝跪在地上低垂著頭,神情恍惚,一向克製的他此刻再難控製情緒。

正值逢魔之時,夕陽的餘暉是昏暗的洋房內最後一絲光亮。夕陽西沉,大廳內也越發昏暗冷寂,太宰治被籠罩在餘暉中,卻渾身冰冷,感受不到半點溫度。

盡管悲痛欲絕,但被織田作之助在臨死前的一番話安撫到的太宰治已經接受了自己的摯友離世的事實。

他將織田作之助平放在地上,低垂著眼睫,正要站起身時,突然敏銳地察覺到異常。

太宰治隱隱有個念頭,但因為太過匪夷所思而被自己不斷否決。他的眼神中帶著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希冀,伸手探向織田作之助的脖頸。

盡管頸動脈十分微弱,表現的像是下一秒就會停止,但它始終保持著一定的頻率跳動著。

織田作之助身下的血跡不知不覺間也停止了向外蔓延。

這一切都指向了一個太宰治不敢奢想的未來:

織田作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