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意外的是,七天後,夏小西再見到李媛媛時,已是在血液科無菌病房外的探視室裏,和她隔著一層玻璃窗了。

這次,李媛媛要在無菌病房裏進行為期六天的大劑量化療和觀察。

透過病房外的探視窗,可以窺見一個潔淨的世界。據說那裏的潔淨級別是一百級,就是空氣中浮遊菌最大允許數為5個/立方米。從潔淨度來講這裏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了!當然,價格也是人間“天堂”級別的,秒殺超五星酒店的住宿價格。還好,李媛媛家道殷實,不會陷入無錢可醫的窘境。

李媛媛身穿一套特別的無菌服安靜地坐在床頭,她頭戴一頂藍色的醫用小帽,腦袋圓溜溜的,像個小尼姑。她一轉身,剛好看見探視窗外的夏小西,突然來了精神,衝小西甜甜一笑,然後拿起電話話筒,問小西:“感覺是不是有點像探監?探視一個要行刑的死囚犯?”

“你真幽默!”小西說,“我沒探過監,也沒見過死囚犯。”

“找你來是有事相求,我這裏有一把銀行保險櫃的鑰匙,你幫我把裏麵的東西取出來交給麥田,好嗎?”

“我幫你把麥田叫過來,你親自交給他吧!”

“不!我想求你幫忙。保險櫃裏存放的不是什麽貴重的物品,但對我來說卻是最珍貴的東西!——求你了!”

“好吧!”小西不忍心拒絕李媛媛哀求的眼神,答應了她。

在工商銀行,小西用那把鑰匙打開了保險櫃。裏麵平放著半透明塑料文件袋。打開文件袋,很多張工整的紙條裝訂成冊,翻開裏麵,那些紙條有16開大小的、有32開大小的,甚至還有一些不規則的。好比這張,分明就是KFC八號外賣袋的一角,上麵還泛著成片的油漬。這些紙條被整齊地裝訂在一起,封皮上有一個共同的名字:“變天賬”。

變天賬?是那個傳說中地主家的“變天賬”嗎?夏小西凝眉疑惑。李媛媛精心收藏的是怎樣一本變天賬呢?在她的變天賬裏都記錄了什麽?可以猜到,在她心裏最珍貴的肯定不是這幾頁紙,而是紙上的文字——

第一頁:

我麥田,今天向李媛媛保證,前女友們絕對都是過去時了,而且我保證李媛媛是我唯一的現在時和將來時。

——2011年3月3日,麥田

有趣的是,在這頁紙的空白處,還有一行用紅色水筆寫的注解:親愛的,你知道嗎?我把你的這份承諾曬到了我的QQ空間裏,從此,你的前任們便徹底消失了!

第二頁:

今天上午,我媽讓我送兩箱“羅氏蝦”去給我二姨。趕巧了,你給我打電話時,我手裏正抱著兩箱活蹦亂跳的蝦,所以沒有及時接聽你的電話。下午,在回來的路上,車子又爆胎了,然後我就去了汽修店。忙完這一天,我才發現手機上有你的十個未接電話和十條未讀短信。

我錯了,保證以後對你再也不會出現電話不接、短信不回的情況了。

——2011年3月8日,麥田

同樣,在這頁紙的下麵也有一條注解,是用綠色水筆書寫的:後來我才知道,你根本沒有二姨。

……

第四頁,這張紙上沒有麥田的簽名,上麵僅有幾行簡單的文字,粉紅色的筆跡,是日記:

2011年5月6日。

今天和你一起去了“紅鸚鵡”茶餐廳,謝謝你的玉米派、草莓大福和龍舌蘭日出,我好喜歡!我嗅到了幸福的味道,因為你吻了我。

然後,我要你答應我,一輩子隻許和我吃這三樣東西,那是屬於我的“專利”。

……

第十頁,同樣是日記,黑色的筆跡:

2012年5月10日,早7點35分,蘇州街十字路口。

為躲避前方變道車輛,在危險來臨一刻,你選擇了向左打方向盤。

……

第十七頁,日記,血紅色的筆跡:

2012年11月3日,晚七點,西單商場。

在樓梯的拐角處,坐著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婆婆,身邊的行李散落一地。一個中年女子站在一旁大聲嗬斥老人,甚至要出手毆打老人。你走上前製止住中年女子,然後把錢包裏所有的現金都留給了老人。

我們說好,以後再看見流浪或乞討的老人,都要出手相助。

後麵有一條補充注解:這幾年,每當我見到流浪或乞討的人,總會出手相助,哪怕隻給很少的錢。

第十八頁,日記,墨綠色的筆跡:

2013年2月22日。

今天我在路邊攤先後找了十位算命先生,其中有八位都說我倆沒有婚姻緣,二位說我們有短暫的婚姻緣。這是有錢都不賺的節奏嗎?

我想說,如果我們真心相愛,還有什麽能分開我們呢?

第十九頁:

如果愛情走了,我會親手揭下你臉上愛情的麵紗,哪怕把它罩在新愛的臉上,也不留一丁點兒的惦念於你,我便做了你眼裏最好的人。

——萬一真如算命先生所言,我向李媛媛保證,一定會做“你眼裏最好的人”。

2013年2月23日,麥田

……

看到這些,夏小西不禁冒出一身冷汗,耳邊突然傳來李媛媛冰冷的聲音:“夏小西,你都看到了嗎?你幫我把這些東西交給麥田吧!”

“你自己交給他吧!”

“不!這本‘變天賬’是記給你看的!”

“這跟我有什麽關係?”

“哼哼……嗬嗬……哈哈……”李媛媛充滿**威的笑聲在安靜的保險室裏回**,刺耳、恐怖。

夏小西從銀行帶走了這本“變天賬”,但是,她並不想把它親手交給麥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