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chapter57

袁植一回來便瞧見了她的傷處,把公文包隨手一扔,拽過她的人仔細上下瞧了瞧,“這怎麽弄的?”

“摔了。

“摔得能摔成這樣?你怎麽摔得?”

“就走路的時候滑了一跤。”何笙抽回手笑了笑,“沒事,上過藥了。”

袁植皺眉,“以後可得小心點。”

“知道。”

但這事也瞞不了多久,次日天還沒亮透,錢召娣便又來了,她是個說到做到的人,仔細算來她身上的可取之處也就這麽一點了。

叫囂的內容翻來覆去也就那麽一些,袁植被吵醒後臭著臉在屋裏低罵了幾聲,聽清她的叫罵後又臉色一沉,柔軟的麵部線條冷硬一片。

坐在**仔細的又聽了會,翻身爬起來直接跑去了何笙房間,擰了門把手,居然鎖了。

他氣不打一處來,用力敲了敲,“何笙,給我開門。”

等了半晌沒反應之後,一腳踹了上去,吼道:“你信不信我能把門給砸了?”

這下很快門就開了,何笙的臉已經白了一片,隻剩眼睛還是烏溜溜的,黑的仿佛要將人吸進去。

袁植喘了口氣,隱忍著淺聲道:“為什麽沒跟我說?”

何笙垂下眼簾,“你最近這麽忙,就沒說。”

他指著何笙結了痂的手肘,“是不是也是她弄的?這人是你媽?”

何笙頓了頓,點頭,“嗯。”

“她要把你接走?”

“嗯。”

袁植突然失控的吼道:“你瞞著不告訴我是不是被她再罵個幾句然後一聲不響的就走了?”

何笙猛地抬頭,入眼的是袁植難過帶著濕潤的漂亮的眼眸,她小聲且堅定道:“我不走的。”

時間還很早,可是何笙已經穿戴整齊,似乎已經起床很久,這幅幾乎能隨時就走的模樣讓袁植感到心慌。

他定定的看了何笙一會,突然上前狠狠的將人抱住,“我也不會讓你走的。”

何笙被他抱的有些透不過氣,但沒有絲毫掙紮,輕輕環住他的腰,“嗯,我們說好的。”

他們誰也不離開誰。

這天袁植直接送了錢召娣一臉盆冷水,高傲鄙夷的瞅著她,“要接走何笙?你們也配?你們養她了?照顧她了?你們隻是把她當奴仆使了!”

他當寶貝似得捧著的孩子被這幫人奴役了那麽多年,現在居然還有臉跑來接人,算什麽東西!

錢召娣這次是一個人來的,她抹了把臉,有心還要再說幾句,但看著袁植那張豔麗又因憤怒而顯得邪氣的臉竟一句都不敢再說出來,最後灰溜溜的走了。

袁植也沒再繼續乖乖上班,他開始算現有資金,思考未來得生活走向,他準備帶著何笙離開這裏,他們都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孩子,四肢健全在哪都能活著。

自出生到現在經曆這麽多,都不是吃不起苦的人,沒理由繼續留在這被人脅迫,連個安穩覺都睡不了。

晚上等何笙洗完澡出來,他把人叫到房裏,幫她擦濕漉漉的頭發,邊道:“何笙,你信任我嗎?”

何笙隨著他的動作腦袋一點一點的,“信啊!”

“那後天我們就走。”

何笙轉頭疑惑的看向他,床頭燈上的淡黃色光暈讓袁植的臉看過去格外的柔和俊美,“去哪?”

“去另外的城市,隻有我們兩個。”他重新把何笙的腦袋轉回去,繼續擦著,“咱們再也不回來了,到時可能會過的辛苦點,但總能撐著走過來。”

房間裏的溫度打的很低,涼快的讓人直起雞皮疙瘩,何笙想象著那樣的畫麵,半晌沒說話。

屋內隻有空調呼呼的吹氣聲。

過久的沉寂讓袁植的動作緩了下來,心也跟著往下沉,他艱難的開口:“你……不願意?”

何笙才十八歲,平時不亂跑,連市裏都不怎麽去,如果把人拎出來往市中心隨便一扔或許都能迷路,會害怕其實......也正常。

這麽自我安慰的想著,何笙背對他連忙搖了搖頭,“我隻是太高興了。”隨後轉過身難得主動撲到發愣的袁植懷裏,高興道:“咱們去哪呀?我都沒出去外麵過。”

是了,好幾次計劃好的旅遊都被各種因素耽擱了下來。

袁植鬆了口氣把人托抱起來,讓她坐到自己腿上,笑著問道:“你想去哪?”

何笙的眼睛亮亮的,“有大海的地方,能撿貝殼的。”

“成,那咱們就去海邊呆幾年。”

“撿了螃蟹還能賣。”

“那賣不了多少錢!”

這一晚他們憧憬著不久後輕鬆美好的生活,幾乎沉淪到無法自拔,可有時候現實的殘酷是人所無法預料的。

袁崇陽在他們即將賦予行動的時候帶來了一個人,那人年邁蒼老,步履蹣跚。

客廳站了好些人,袁崇陽目光掃過他們堆放在地上的行李,笑的清淡舒緩沒有絲毫的意外。

袁植防備的和他們對視著,將何笙緊緊護在身後,“有事?”

“沒有。”袁崇陽說的慢條斯理,“隻是有人想何笙想念的緊,所以就帶他來見見。”

話落,他側身讓到一邊,讓佝僂的老人拄著拐杖往前艱難移了幾步。

對方穿著泛黃破舊的汗衫,整個人顯得很拘謹,都不敢隨意轉動視線,好一會混沌的眼珠動了動,最後定在何笙身上,表情有瞬間的震愣,緊接著演變為明顯的激動,喉結鼓動著,“何笙啊,不見見爺爺嗎?”

老人的聲音沙啞而低沉,仿佛從喉間硬擠出來的一般。

周圍人的視線都集中在這個宛如風一吹就能倒的老人身上,下一秒何笙在袁植驚訝的目光下緩慢走了出去,走到何勇為麵前,眼底有淚,嘴角一癟一癟的,“爺爺!”

“哎,好好!”何勇為直點頭,黝黑的臉因著情緒的奔騰顏色更深了幾分,拄拐的手顫抖不止。

他不停的抬頭看眼前這個親手帶了十幾年的孩子,但很快又低下去,明明是欣慰和滿足的表情,卻又硬生生摻雜了逃避的矛盾感,何笙站著乖乖任對方不斷打量。

好半晌,等對方情緒稍稍平複一些後,她低低道:“爺爺......也是來叫我走嗎?”

何勇為一愣,隨後原本的寬慰表情以可見的速度一寸寸破裂開來,背脊更彎曲幾分,整個人頓時消沉下去。

他都沒敢看何笙清澈的雙眸,顫音道:“婉悅出事了,阿俊也無故被抓進了派出所,家裏種的糧食半夜也被人給糟蹋了,爺爺知道這不是你的錯,和你沒關係,如果隻是我一個人遭殃絕不來逼你。”

老人抹了把臉,“何笙啊,你再幫爺爺一把,爺爺知道這輩子對不住你這孩子,來世定當做牛做馬報答你,成嗎?你就再幫爺爺一把,爺爺求你了!”

何笙的手被他緊緊握著,對方掌心的粗糙輕輕摩擦著她的手背,帶來細微的緊縮感,她低頭看著手間的縫隙,低聲緩慢道:“可我是你們撿來的。”

很多東西瞞的再好也總有漏風的地方,何笙是被何家撿來的,這樣的話語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聽人說過,剛開始不信,可後來從錢昭娣口中說了出來。

破舊晦暗的房子裏,錢昭娣對著何三壯抱怨,“自家人都養不活了還非得養個不是自個生的,再過個幾年咱們想法子把何笙送走,要麽賣給人光棍做媳婦,估計能拿回本。”

那是個傍晚,何笙後來白著臉蹲在豬圈裏到半夜才回屋。

他們沒有任何血緣,她不但被父母拋棄還是被這個世界遺棄的孩子,有時候錯覺連存活都是種奢侈。

何勇為混沌的雙眸滿是震驚,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凝注,連帶著呼吸和心跳都是僵冷的,好一會他雙手顫抖著鬆開了她,顫巍巍的往後退了一步,拐杖已經掉落在一旁,他的身子似乎也連帶著開始抖動。

“我對不起你!”他沉沉的擠出這句話,然後在周遭人旁觀的注視下緩慢的曲起膝蓋踉蹌著跪了下去,上半身往下緊緊貼在地上,聲音仿佛蒙了層薄紗,“孩子,幫幫我!”

嚴柏眉一擰就要去扶,袁崇陽輕輕一抬手把人攔下了。

何笙想起以前小時候挨餓何勇為好幾次偷偷給她烤番薯,為了能讓她吃點肉,大冬天去摸魚,發高燒時一夜夜的抱著她說咱們何笙好樣的,明天就好啦!

很多記不清的東西在這一刻突然顯明了起來,這是那個破舊落後的小山村裏唯一對她好的人,盡管在最後把她給放棄了,但是也抵不消那份給予過的溫暖。

何笙看著老人灰色的身影終於落下淚來,她利落快速的跪到何勇為對麵,白嫩的雙手緊緊握住他的,試著將人扶起來,可不管她如何用力明明如風中殘燭的老人這一刻卻跪的紋絲不動,何笙岔氣咳嗽了聲,嘴巴蠕動著,卻說不出一句話,鏡頭仿佛被推遠,什麽都開始模糊不清,隻剩身後不遠處的少年,她知道,袁植在,袁植一直在看著自己。

何笙哽咽著,終於放開老人的手,轉而撐著自己的大腿,將腦袋埋得低低的,氣息因著哭泣而變得急促起來,聲音高低不平帶著明顯的哭腔喚了聲:“爺爺!”後麵的話卻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

室內安靜的隻剩下何笙壓抑的啜泣聲,姑娘震顫的背影仿佛隱忍著巨大的疼痛,刺的袁植幾乎睜不開眼。

他轉頭用力吐出口氣後邁動僵直的雙腿走過去,在何笙背後蹲下,自後伸手緊緊圈住她,顫聲勉強道:“乖,算了,咱們走就走,沒事,不難過。”

說完低頭在她肩窩裏蹭了蹭臉,再抬頭時已經紅了眼。

他知道何勇為是誰,知道這人的存在對何笙有著怎麽樣的意義,他曾經有聽過何笙絮絮叨叨的說大山裏的爺爺對她多麽多麽的好,這孩子其他沒什麽,隻是格外記別人的好,自然也不忍心虧欠對方,他不能因為自己的私心而讓何笙做一個忘恩負義違背原則的人。

何笙渾身一震,猶如水龍頭堵塞物被清走,嘴巴一咧這下嗚嗚的哭出聲來,抬手不斷用手背抹眼淚,不敢轉頭看袁植一眼。

嘟嘟囔囔含糊哭道:“對不起!”

袁植心疼壞了,“沒事沒事,咱們大不了以後多打電話,不難過!”

一旁的袁崇陽對著麵色難看的嚴柏側了下頭,嚴柏會意快速上前扶起猶如去了半條命的何勇為出了門。

袁崇陽走到兩孩子麵前,目光掃過哭的不能自製的何笙後轉到袁植身上。

他挑眉道:“你今天的表現讓我有些意外。”

“不然呢?”袁植抬眼表情冷然的和他對視,“摔凳子踹桌椅?我累了,沒那個精力再玩這種,但我會記得你加注在我身上的一切痛苦,你勉強算個成功的商人,可你永遠不是一個成功的男人,更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袁崇陽微揚的嘴角耷拉下來,麵無表情的看著這個不曾仔細關注過的兒子,淡道:“我是為你好,以後……”

袁植毫不猶豫打斷他,“我求你了?我真正要的是什麽你知道?你懂個屁!”

說完把何笙摟抱著扶起來,給她擦了擦眼淚,牽著人轉身上樓。

袁重陽原地站了幾秒,理了下衣服領子轉身走出去,何勇為已經派人送走,嚴柏靠著車身站著,麵色凝重。

看見他,問道:“袁總,為什麽一定要用這種方法?”

一步一步冷水煮青蛙似得將人逼到無路可走,嚴柏也是今天才見到何勇為,現在盡管達到了目的,但著實殘酷了些。

“你覺得不好?”

“他們不過還是孩子。”

袁重陽低頭看衣袖上的水鑽,“孩子?很多東西都該從小培養,袁植失了最佳時間,現在更要加些力道,這就是手段,得到我要的結果,同時讓袁植刻骨銘心,讓他明白自己的能力有多薄弱,才會努力進取,就算他不願意,今天還不是自願放棄了?要的就是這效果。”

他側頭看嚴柏,笑了笑,“這一出多漂亮!”

嚴柏遲疑道:“可是......何笙是無辜的。”

“還是那句話我給了她這麽多年奢華的生活難道還不能得到些回報?”他微微蹙眉,對嚴柏的言語很是不讚成,“我教了你這麽久為什麽還這麽婦人之仁?你應該明白從大山出來那一刻遺囑吩咐就已經算完成,我能接出這麽個孩子養這麽久純粹是懶得計較,商人,利益優先!”

嚴柏沒說話,隻是垂頭幫他開了車門。

夏季快結束的時候,何笙整裝待發將前往另一個陌生的城市生活,好在並沒讓何家人帶走,何笙的生活依舊有保障,她依舊可以好好上大學。

何笙終於心甘情願用上了手機,這是以後唯一能和袁植有聯係的工具。

吳嬸也難受的說不出話來,之後生怕何笙累著餓著,給她整了很多東西,結果因為攜帶不方便又全都省了。

這是最後一個清晨,袁植親手把他的姑娘送上了火車,悲傷彌漫了整個夏天。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虐點還好嗎?我覺得比上次換腎好......有沒有人哭了?舉個手。

其實你們的眼淚也間接代表了我的成功,說明我寫到點上了,要的就是這效果,不過這樣說對於你們而言會不會太殘忍?

下一章內容直接是三年後開始,他們倆也徹底失去聯係整三年,至於為什麽會聯係不上呢?請等待明天,一兩章看下來你們肯定能理清。

這部分開始不再著重於他們的成長,而是主打感情方麵。

離重逢會有好幾章,而重逢後也就離完結不遠了,最近很忙,大家的疑問我會一次性在作者有話回複。

關於虐......我個人看是直接虐到結尾,套用貓貓萌不萌的話:虐著虐著也就習慣了。

好比長時間陰天下來最後出了大太陽,那種大鬆一口氣的感覺其實也挺爽的。ps:我今年的目標是不斷連開新文,祝我成功!各位看文愉快!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