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美當然不敢指望自己還能繼續住在穆宅,也拉不下這個臉賴在這裏不走。

其實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還要來這一趟,隻是為了見恬心一麵,看看恬心和穆夫人的態度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麽她現在是否可以徹底死掉留在穆宅這條心了?

恬心的態度讓她失望又氣恨,然而有什麽辦法?孩子不是她生的,她連到法院上訴的勇氣都沒有。

到了這個時候,她唯一能指望的也就隻剩下穆夫人了。

穆夫人顯然是在故意逃避她,故意忙前忙後的,就是不願意給她說話的機會。

直到穆思珩帶著恬心離開後,她才一臉無奈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對伊美道:“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真的已經幫不了你了。”

“媽......。”伊美走到她跟前,道:“難道你真的願意看著思珩娶伊鈿那個女瘋子回家嗎?你就不怕穆家因此而絕了後?”

“我當然不會同意。”穆夫人想也不想:“穆家怎麽說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怎麽能娶一個瘋子當媳婦?這個不用你說我都會反對到底,隻是......。”

穆夫人掃了她一眼,又是無奈地歎了口氣:“隻是就算我反對他娶伊鈿,但我也無法再勸他跟你結婚了,你懂麽?”

“我懂,但是媽......我也已經承諾過不會再對恬心動手了,我真的已經知道錯了......。”

“不是你知不知道錯的問題,是思珩他本來就不愛你,現在你又做了那麽多錯事,他對你的討厭就更深了。你剛剛沒看到麽,他看你的眼神都像是看待仇人一樣的,在這種情況下你讓我怎麽開口逼他娶你?”

伊美沉默了一下,抬眸時眼裏明顯有著責備:“穆思珩當初那麽恨伊鈿,不用半年時間依然可以重新愛上她,而我做的這些事情跟伊鈿當年的比起來簡直太小兒科了,我不相信穆思珩他能恨我一輩子。”

“伊美,你還不明白麽?思珩他愛伊鈿,他恨得越深就代表著他愛得越深,你的情況跟伊鈿真的不一樣。”

伊美的表情黯了下來:“媽的意思和思珩一樣,讓我滾出穆家是麽?”

“小美,你別怪我,我當初那麽努力地在幫你,能用的辦法都用盡了,是你自己不爭氣。”穆夫人從沙發上站起,拍了拍她的肩:“對不起,我要再逼思珩娶你,他會連我這個媽都不要,搬到水沁園裏長住的,所以我會反對他娶伊鈿,但真的沒理由也沒臉再逼他娶你了,你自己好自為之吧,別再勉強大家了。”

說完,她邁步往屋裏走去,分明是在逃避伊美繼續的糾纏。

既然恬心的撫養權拿到了,穆夫人也根本不在乎兒子娶不娶這個女人,畢竟她從來也沒有真心喜歡過伊美,也不相信她真的會改變自己從此之後不再傷害恬心。

當初一再地逼迫小兩口結婚本就是為了恬心,現在目的達到了,她也就省了條心了。

*

轉眼便到了春節,這段時間來伊鈿依然沒有再犯過病,和正常人已經幾乎沒有兩樣。

這段期間穆夫人來過水沁園幾回,不過都被穆思珩帶回穆宅去了,根本不給她跟伊鈿見麵的機會。

伊鈿知道穆思珩這麽做是出於對自己的保護,感動之餘,心裏還是有些愧疚的,因為她,穆思珩總是有著操不完的心。

好不容易恬心的事情過去了,現在又要開始忙活她的事情了,而作為當事人,她卻連一點點的忙都幫不上。

年二十九那天,從美國回來的穆海靈疑惑地問穆夫人:“不是說恬心的撫養權已經拿到了嗎?怎麽我哥沒有帶她回老宅這裏來過年?”

穆夫人最近正在為這事生氣呢,經她這麽一提立馬就變了臉,怒氣騰騰道:“別提這事了,提到我就心塞,我讓他帶恬心回老宅來過年,他跟我說除非讓伊鈿一起回,不然他就留在水沁園那邊過了。”

穆少靈笑了:“這有什麽好生氣的,我哥就這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初你反對他娶伊鈿的時候最後不也沒能反對成功麽?”

“那你是什麽意思?同意他再娶一回麽?”

“這我可沒說。”穆海靈聳聳肩。

“當初他要娶伊鈿的時候,我反對是因為總覺得沈雅會回來,可他堅持要娶伊鈿我也就認了,畢竟那個時候的伊鈿也還不錯。可誰知道這女人如此的表裏不一,兩姐妹根本就是同一貨色。”

“好了,媽,都過去了。”穆海靈安撫道。

穆夫人卻不這麽認為:“什麽叫過去了?如果你哥不把伊鈿找回來這事才算過去,他現在居然還想跟著那個女人複婚,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你說他是不是瘋了?”

“可我哥就是喜歡她嘛。”

“什麽道理?因為喜歡所以甘願被她傷害麽?先不說她現在就是個瘋子,就算沒瘋,以她狗改不了吃屎的習性,這次娶了她,指不定哪天又被她傷害了。”穆夫人重重地將茶杯往桌麵上一放:“反正這次我堅決不會同意!”

穆海靈看著她,隨即笑了笑:“媽,伊美不行,伊鈿也不行,那你覺得誰行?”

穆夫人啞言,隨即吐出一句:“天底下好姑娘多的是,還怕你哥他找不到老婆麽?”

穆海靈點點頭,不說話了。

穆夫人重重地吸了口氣,突然抬眸掃視著她:“你呢,怎麽這麽久了也不好好找個男朋友?”

“媽,在說我哥的事呢,說我幹嘛?”穆海靈轉開話題,想了想道:“明天就是大年夜了,我看你也別跟我哥強了,就讓伊鈿回老宅一起吃個年夜飯吧。”

擔心穆夫人多想,她接著又說:“你不想他們結婚的話到時繼續反對就是了,不衝突,不然這個年過得多冷清啊。”

話是這麽說,可隻要一想到要讓伊鈿進入穆宅吃團圓飯,穆夫人就覺得各種不甘願。

*

穆夫人不喜歡自己,這一點伊鈿心裏是很清楚的,況且以她現在的身份實在不適合去穆宅吃年夜飯。

雖然知道穆思珩的會不開心,但她還是拒絕了。

穆思珩知道伊鈿的性子,隻好讓安寧出麵勸她。

伊鈿眸眼微垂,看著腳下的鞋子,半晌才說:“安寧,我知道阿穆為什麽要執意帶我回穆宅吃團圓飯,可是真的很抱歉,我不能去。”

“為什麽?你明知道穆總帶你回去吃年夜飯是為了向大夥表明他的立場和態度,你應該配合他,努力表現自己,這樣你才有重回穆家的機會啊。”安寧苦口婆心地勸道。

伊鈿苦澀地笑了一下,抬眸望著她:“安寧,我並不想回穆家。”

“為什麽,你不想和穆總在一起了?”

“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我想跟我自己的家人一起團年。”

“你是說果果?”

“果果他一定很想我......。”

安寧啞言,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伊鈿的這點要求一點都不過份,這個想法也很正常不是麽?

“可是......果果現在在蕭家,和蕭恪在一起。”

“我知道。”

“你有想過穆總的感受麽?他一定會傷心死的。”安寧簡直無法想象,當伊鈿回到蕭家和蕭恪和果果一起團圓時,穆思珩的心裏將會是怎麽一種感受,一定會傷心難過死的吧!

這些時日來穆思珩對伊鈿的感情那麽真實那麽炙熱,伊鈿又何嚐不明白,她幽幽地吸了口氣:“所以,我寧願哪裏都不去,就留在這裏自己過。”

“如果你執意要這麽做的話,我想穆總是不會勉強你的。”安寧無奈地笑了一下:“被你這麽一說,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幫我好好勸勸阿穆吧,讓他帶著恬心回老宅去,這麽好的日子就別惹穆夫人不高興了。”她說得那麽真誠,讓人連拒絕都不好意思拒絕。

安寧點點頭,目光看向門口的方向。

她知道穆思珩就在外頭,他一定已經聽到伊鈿的話了。

“好,我會幫你好好勸他的。”安寧點頭承諾。

安寧從伊鈿的臥室出來時,穆思珩已經走回起居室去了,安寧走到他身後問道:“你應該已經明白伊鈿的心思了吧?在她心裏最大的牽掛就是果果,你也別為難她了。”

穆思珩點頭,卻沒有說話。

安寧自然是猜不透他心底想法的,她隻好聳聳肩,轉身走了出去。

*

穆思珩果然帶著小恬心回老宅過年了,當然,他不會真的把伊鈿一個人扔在水沁園裏,而是讓安寧過去陪她。

知道安寧會過來水沁園,伊鈿心裏自然是高興的。

她早上跟蓮姐一起去附近的超市彩購,買了一堆好吃的回來。蓮姐笑她說安秘書又不是小孩子,不用買這麽多零食。

伊鈿卻隻是笑笑,因為是安寧讓她買的。

下午,安寧的車子終於駛入水沁園,伊鈿站在二樓露台衝她揮手,安寧從車廂內跨了出來,仰頭望著她:“你就是這麽迎接我的嗎?”

伊鈿笑了:“不然你想怎麽樣?親自到大門口迎接麽?”

“想要新年禮物麽?”

“什麽?”

“下來你就知道了。”

伊鈿見她一臉神秘的樣子,轉身‘噔噔噔’地下樓去了。

“什麽禮物?”她打量著兩手空空的安寧問,心想不會是被耍了吧?

“當當當......。”安寧轉身將後座車門打開,指了指裏麵的果果:“知道這是誰嗎?”

伊鈿順著她的手指望了進去,看到果果坐在車廂內,她一時間有些認不出來,但卻有很強的預感這就是她的兒子。她欣喜地笑了一下,正想抬頭問安寧他是不是果果,果果已經忍不住地撲過來了,嘴裏欣喜地喊道:“媽媽......!”

媽媽,他叫她媽媽......。

安寧瞬間感覺心髒柔軟了一下,接住他的身體抱往懷中:“果果。”

“媽媽,果果好想你。”果果從她懷裏抬起頭來,雙眼有些微的紅了。

“媽媽也想你。”伊鈿抱著他,驚喜得連說話都在微微顫抖。

等了那麽久,盼了那麽多時日,她終於見到她的果果了。

她回過身去,對安寧道:“謝謝你,安寧,謝謝你把果果帶來這裏。”

“謝我做什麽,要謝就謝穆思珩,是他的命令。”安寧笑盈盈道。

不過也是因為穆思珩不方便跟蕭恪接觸,所以讓她去的,總之,她這位當秘書的同時也身兼了為小倆口當牛做馬的職務。

居然是穆思珩的意思,這一點倒是伊鈿沒有想到的。

“媽媽,你怎麽不說話了?”果果的聲音將伊鈿拉回現實,她低頭衝果果笑了笑:“沒什麽,走,我們進去。”

她牽著果果往屋裏走去,並把今天上午買回來的零食一股腦兒地搬了出來給果果自己挑,她終於知道安寧為什麽讓她多買點零食回來了,原來是果果要過來。

“早知道果果要來,我應該多買點巧克力回來。”伊鈿說。

“都買了這麽多了,還不夠啊?”安寧指了一下桌麵上的零食。

果果懂事地說:“媽媽,已經夠多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伊鈿給穆思珩打了電話,電話很快便被接通,穆思珩的聲音傳來:“見到果果了?”

“見到了。”伊鈿感動地說:“謝謝你,阿穆。”

“謝什麽,你忘了麽,隻有你開心我才會開心。”

“我真的很開心。”

“開心就好。”穆思珩問:“對了,晚上打算帶果果去什麽地方玩?”

“果果說想去江邊看煙火,我剛好也喜歡,你呢?”

“我?暫時還不知道。”穆思珩叮嚀道:“江邊人多,一定要小心點,讓安寧或者王叔接送你們過去。”

“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

“好。”穆思珩頓了一下,說:“小鈿,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伊鈿笑了起來。

“答應我,明年我們一起過除夕。”

“啊......好啊。”伊鈿胡亂地應了聲。

這麽好的日子,這麽感動的時刻,她怎能說不好?

*

這些年來,伊美過得最糟糕的就是這個春節了。

以前雖然穆思珩不愛她,但至少她還能利用恬心和他一起過年,一起帶恬心出去玩。

可今年......恬心已經被穆思珩搶去了,她也沒臉再去穆宅鬧,伊家二老都跟朋友打牌去了,家裏隻有她自己孤孤單單的。

無聊時,她突然想起了果果,雖然蕭恪未必會讓她跟果果見麵,但她還是開著車子前往蕭宅去了。

蕭家和伊家一樣冷冷清清的,伊美去的時候,蕭恪正在二樓獨飲一瓶洋酒。

他果然一點都不歡迎伊美,看到她的身影便眉頭一擰,問道:“你來做什麽?”

伊美走過去,打量著桌麵上已經喝掉一半的酒瓶:“怎麽和我一樣,一個人躲在家裏喝酒?”

“不然跟誰喝?跟你麽?”蕭恪睨著她,眼神已經開始有些迷離。

諾大的宅子裏空空的,就連主廚的阿姨都在做好年夜飯後回家過年去了,這情形確實顯得淒涼。

伊美搖搖頭:“我是來看果果,順便帶他出去看煙花的,不想喝酒。”

聽了她的話,蕭恪立馬將手中的杯子往桌麵上一摔,睨著她:“伊小姐,你沒失憶吧?你有什麽資格帶果果出去看煙花?”

“遊戲已經玩不下去了,我也不想再玩了。”伊美盯著他:“蕭少,你也放棄吧。”

“你說不想玩就不想玩嗎?誰給你這個權利?”

“天底下有哪一個女人不愛自己的孩子?伊鈿甚至因為自己的孩子瘋掉,果果是我生的,即便我再自私再惡毒,可自己的孩子還是會想念的,同住一個聲城市,你卻連看都不讓我看一眼果果,能忍到今天我已經算是很本事了。”伊美沒好氣地控訴道。

這些話她已經壓抑了太久,她早就想說了,可每次都礙於之前跟他的協議隻能生生地忍了下來。

現在恬心沒了,穆家無望了,她後悔了......。

蕭恪冷笑:“如果不是因為穆思珩搶走了恬心,你會到這裏來麽?會說出這種話來麽?嫁給穆思珩無望了,就想回來跟我搶果果是麽?”他突然從沙發上站起,往前一步用一隻手抓住她的手臂俯視她:“我警告你,當初是你提出來要玩這個遊戲的,既然提出來了就必須按照協議一直進行下去,沒有中途退出的理由!”

“我......我明白了。”伊美被他抓得手臂生疼。

“明白就好。”蕭恪鬆開她回到沙發上坐下,同時用不帶溫度聲音下起了逐客令:“出去。”

雖然有些畏懼他的冷漠,但伊美還是開口要求道:“我會出去,不過今天是大年夜,既然我來了那就請你讓我見見果果吧。”

也許是最近恬心的事情太觸動她的心髒了,她突然很想要回她的果果,雖然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果果?”蕭恪嘲弄地一笑:“伊鈿已經帶他看煙火去了。”

“什麽?”伊美怪叫一聲。

果果和伊鈿在一起?還一起看煙火去了?

“幹嘛那麽大反應?伊鈿本來就是果果的媽媽,果果又天天吵著要媽媽,今天正好是大年夜,我讓她們母子倆團聚了。”蕭恪說得似是理所當然,隻是語氣中的自嘲任誰都能聽得出來。

“伊鈿她到底是有多大魅力多大能耐啊?”伊美氣憤地尖叫:“恬心被她搶去了,果果也被他搶去了,她是要把全天下的孩子都占為己有嗎?”

恬心被她奪走,她已經無話可說了。

她的果果......這大過年的她這個親生媽媽連看他一眼都不能,伊鈿卻可以帶他去看煙火?憑什麽啊?

心裏的氣憤和委屈交織成一團,壓得她快要爆炸了。

偏偏一旁的蕭恪還在那裏風涼話:“這不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麽?”

“你少在這裏說風涼話!”伊美瞪著他,隨即冷笑了一下:“你不也和我一樣?伊鈿天天跟穆思珩在一起,並且馬上就要跟穆思珩複婚了,你能怎麽辦?你除了獨自躲在這裏喝酒外你還能怎麽辦?有本事你去把她搶回來啊!”

她的話成功地讓蕭恪變了臉色,不過她並沒有在意,步伐一轉快步往樓下走去。

*

吃過年夜飯後,與人有約的安寧離開了水沁園,臨走時不忘叮囑王叔送伊鈿和果果去江邊看煙火的時候記得照顧好她們娘倆。

伊鈿取笑她跟穆思珩一樣把她當成小孩子看,其實她知道,大家都很關心她。

因為是過年,天氣又不是特別的冷,江邊看煙火的人果然很多。

伊鈿牽著果果站在護欄上看了一陣別人放煙花,果果突然想自己玩了,伊鈿如是從一些小攤販裏麵買了些小煙花陪他一起放了起來。

炫麗的煙花,歡樂的人群,在伊鈿的記憶裏,自己是從來沒有如此快樂過的。

之前的她甚至沒有多少過年的概念,因為不管是什麽日子,她都隻屬於那一間小小的臥室,沒有煙火,沒有歡笑......。

她要感激穆思珩,是他將她重新帶到這個綻紛的世界,也是他讓她明白了,原來外麵的世界是如此的美好而炫麗。

一手抱著果果,一手拿著小煙花,她的眼底既然有了一抹感動的淚花。

**

穆思珩問恬心大年夜想上哪玩,恬心想了想說要去看煙火。

江邊每年都會有無數群眾在放煙花,小孩們也都喜歡去那裏玩,穆思珩猜到她肯定會想去的,如是笑著點頭:“好,我們去看煙火。”

穆思珩帶著恬心去到江邊時,那裏依然有不少的人,他將車子開得極其緩慢,目光穿過車窗巡視在江邊的人群裏。

穿過長長的江邊,他終於在一處平台上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此時的伊鈿穿著一件米白色的風衣,頭上戴著可愛的絨線帽子,臉上的笑容如同天上的煙火一般耀眼。而她身側,是同樣開懷的果果,母女倆手牽著手,對著天上綻放的煙火歡呼雀躍。

那樣的場景太過美好,美好得他都不忍打擾。

“爸爸,你在看什麽啊?”小恬心見他停下車來望著某處,如是好奇地問道。

穆思珩回過神來,衝她笑了笑:“當然是看一種比煙花更美麗的東西了。”

“什麽東西啊?我也要看。”恬心說。

“你看不到。”穆思珩重新望向窗外,伊鈿和果果的身影已經被人群淹沒:“連我現在都看不到了。”

小恬心被他擾得有些迷糊,索性不問了,指著前方說:“爸爸,我要下車去看。”

“好,爸爸去找個車位停車。”他淺笑道。

穆思珩將車子停在路邊,牽著小恬心下車,完全沒有留意到不遠處停著一輛熟悉的紅色車子,而伊美就坐在車子裏麵。

穆思珩停車的地方,跟伊鈿隔著不到一百米,隻是人來人往的彼此都看不到對方。

小恬心歡快地指著天上的煙花歡呼:“爸爸你看,這裏的煙花好漂亮!”

“我看到了。”穆思珩將她從地上高高抱起,讓她視線更好些。

他一隻手抱著恬心,一隻手拿出手機撥通伊鈿的號碼,也許是因為人群太過嘈雜的關係,伊鈿一直沒有接電話。

直到他撥第三次的時候,電話那頭才終於傳來伊鈿的聲音:“阿穆,你找我嗎?我在江邊看煙花。”

“是嗎?煙花好看麽?”穆思珩抬頭望著天上的煙花,含笑問道。

“漂亮極了,你有空的話帶恬心過來看。”也許是因為四周太吵,伊鈿居然沒有聽出來穆思珩也在江邊看煙火。

“喜歡就好好看吧,打算幾點回去?”

“看完煙花就送果果回蕭家,這是安寧說的。”

“嗯。”穆思珩點頭:“早點回水沁園。”

“為什麽?”

“不為什麽,就是想你了。”

伊鈿狐疑:“什麽意思?你現在在水沁園嗎?”

“現在不在,不過一會在。”

“好,你等我。”伊鈿笑眯眯道:“那就一會見了。”

“一會見。”穆思珩淺笑著掛上電話。

不遠處的伊美遠遠看著穆思珩打電話的樣子,不用多想就能猜到是在給伊鈿打電話了。

若非伊鈿,他也不會笑得那麽溫柔,跟他糾糾葛葛那麽多年,她甚至沒有見過這樣笑過。心裏的妒火不自覺地開始燃燒起來,再看另一邊的伊鈿,牽著她的果果看煙火的伊鈿......。

她咬了咬牙,雙手緊緊地捏住自己的衣角,生怕自己一個控製不好就衝過去了。

她閉上眼,無數個畫麵在腦海中閃過,有穆思珩和伊鈿在一起的情形,有伊鈿和果果在一起的情形,和恬心在一起的情形......。

憑什麽,什麽都屬於她的?

憑什麽?

她狠狠地將兩隻拳頭砸在方向盤上,指節疼痛,卻掩不去心底的怒火。

她最終還是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蕭家的門鈴響了,蕭恪從二樓的落地窗內掃了一眼外麵,看到是一輛白色的車子,如是拿起搖控器開了大門。

車聲越來越近,然後是一陣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聲音在靠近。

安寧腳步一停,抬手在門框上敲了敲,依然懶懶地倚靠在沙發上的蕭恪扭頭掃視她一眼,又看了看她的身後:“你自己一個人?”

“不然你希望有誰?果果?還是伊鈿?”安寧邁步走到他對麵的位子上坐下,自己動手倒了杯溫開水喝了一口:“你應該知道的,伊鈿和果果到江邊看煙火去了。”

“我知道。”蕭恪點頭,目光透過窗子停在忽閃著光亮的外麵。

除夕的夜晚,到處都是燃放煙花爆竹的聲音,到處都是煙花閃爍的美麗。

“你回來做什麽?”蕭恪突然回過頭來望著她。

下午她才過來蕭宅將果果接走,現在卻突手而來,他不禁擰起眉心:“你別告訴我果果不回來了。”

“怎麽會。”安寧笑了:“我答應過會讓伊鈿親自把果果送回蕭宅來,那就一定會讓她送,不過你也要遵守承諾,別為難伊鈿。”

蕭恪自嘲地一笑:“這個時候我能怎麽為難她?”

“誰知道呢,當年你不是把好好的一個她弄成了後來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誰知道你會不會故技重施?”安寧的語氣認真了不少:“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現在的穆思珩不似當年,你要真這麽做他會跟你拚命的。”

蕭恪動了動身子,傾身睨著她:“這麽說你是提前過來警告我的?”

“不,我是過來陪你過年的。”安寧掃了一眼桌麵上的狼籍以及他已經有些微醉的眼眸,微微一笑:“正好我也一個人,無處可去。”

“你無處可去?”蕭恪挑眉,目光明顯有著嘲諷:“我以為你這些年在穆思珩的手底下混得如魚得水,早就把圈子混開了,居然也會淪落到無處可去的境地?”

他頓了頓,又說:“穆思珩有你這麽得力的秘書,真的是三生修來的福分。”

“蕭總何必說這種話?”安寧盯著他:“當年我一心想成為蕭總的得力助手,蕭總卻毫無理由地把我從公司開除,若非如此,我又怎會成為穆思珩的手下?”

“你這是在怪我麽?”蕭恪看著她。

“沒有,隻是有點傷心。”

“那好,我自罰三杯,算是向你道歉了。”蕭恪起身為自己倒了三杯洋酒,端起其中的一杯衝她舉高一線:“抱歉,請你原諒。”

安寧看著他俊逸又迷離的麵龐,還有那不解世事的神情,眼底突然湧出一片熱浪,她別過臉,輕吸了兩下鼻子:“不用了,你是老板,你有權利開除每一個員工。”

她伸出手掌,將他手中的酒杯壓了下去,盯著他一本正經道:“小鈿的病漸漸在好轉,我想她很快就會想起過去的,她和穆思珩兜兜轉轉了那麽一大圈又走到一塊去了,他們今生注定是要在一起的。蕭總,別再傷害她了,也別再為難自己了行麽?”

‘砰’的一聲,酒杯落在玻璃桌麵上。

蕭恪臉上的表情沉了下來,盯著她:“這些年來你在穆思珩身邊處心積慮地幫他對付蕭氏,為的就是讓伊鈿回到穆思珩身邊,現在你如願了,然而你能得到什麽?安寧,你說我在傷害伊鈿為難自己,你又何嚐不是在傷害別人為難自己?”

安寧的一張小臉泛紅。

似是被人觸碰到了心事,她急忙將覆在他手指上的小手收了回來。

“伊鈿會回到穆思珩身邊,你的功勞不低。”蕭恪添了一句。

安寧臉色變幻著,半晌才道:“穆思珩是我的上司,我有義務忠於他,並且幫他辦好所有的事情。”

“包括搶女人麽?”

“是。”

“你......。”蕭恪眸眼一寒,凝視了她幾秒後笑了:“不錯,是個忠心的下屬,我不該把你開掉的。”

他端起另一杯酒衝她道:“謝謝你,安寧,謝謝你讓我嚐到了失敗的滋味。”

安寧垂眸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酒杯,然後端起另一杯迎視著他:“蕭總,不管過去發生過什麽,你依然是那個受人追捧的蕭學長,世界應該是精彩的,不應該讓自己局限在一段並不屬於自己的感情裏。”

蕭恪仰頭將杯裏的酒喝盡,道:“你可以做到麽?”

“當然。”安寧酸澀地點了一下頭:“我喜歡的人他不喜歡我,如是我放棄了,所以我這些年來過得很好。”

“真的很好嗎?”蕭恪嘲弄地掃視著她:“連除夕陽夜都要自己孤身獨過的日子,真的很好?”

安寧跟著他笑了。

她當真無處可去,無人能陪麽?當然不是。

她隻是不忍心讓他一個人,所以來了,哪怕他絲毫不領情。

蕭恪喝得不是很醉,但卻是真的累了,幾杯過後便歪在沙發上睡著了。

安寧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小聲喚了幾聲,見他沒反應後無奈地輕吸口氣。

微涼的指尖滑過他好看的麵龐,注視著他的目光也不需再刻意偽裝,幽幽地吐出一句:“對不起,其實我確實是有私心的。”

沒有過多停留,她將一片狼籍的桌麵和地板清理幹淨,又從洗手間裏打了盆熱水幫他擦幹淨手和臉,抱了件毛毯蓋在他身上後才轉身往樓下走去。

擔心一會果果回來後無人照顧,她還在臨走時打電話把蕭宅的老傭人叫了回來。

她所做的這些,在蕭恪看來也許多餘,但卻是她心甘情願並且希望一直有機會這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