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女”怒了,和小夭急忙收聲做噤若寒蟬狀,一臉沉痛悔過、誠惶誠恐,隻用餘光睨了一眼在一旁嘎嘎笑的“老巫婆”。

筷子不停,吃完飯立刻腳底抹油。

黃爍抱著一個粉色的小肉團兒來開門,和小夭還沒開口,她就將食指豎起放在唇邊:“噓噓——”

“喂,你把孩子撒尿啊?那也得找個尿盆啊,不能這樣墊個尿不濕糊弄人家啊?尿不濕跟咱老祖宗的尿布就不在一個檔次。”黃爍插空對和小夭做了一個咬人的動作。

“劉赫在打電話。”黃爍像個接頭特務,貼在和小夭的耳朵邊說出這句話。

“難道他在給美國總統打電話,這麽隆重?”和小夭也壓低聲音,配合黃爍。

“撲哧——”黃爍忍不住笑出聲來,急忙用手捂住嘴,“不是,給他老板打電話。”

“他老板是中情局的嗎?”和小夭繼續玩接頭遊戲。

黃爍被笑意憋得滿臉通紅,又怕驚了孩子擾了老公,隻能用牙齒死死咬著嘴唇,身體都要抽搐了,急往裏屋跑,把孩子放**——再跟和小夭說下去肯定得把娃娃摔了。

黃爍一進屋,劉赫打電話的聲音傳了過來。

“劉,一個藝術家,是要有獻身精神的。”

“可是,周先生,我獻身不代表我要賣身啊。”

“劉,我很生氣!你說話怎麽可以這麽粗魯!”

“不,不是,周先生,對不起,孩子病了,我一著急,口不擇言,請您原諒。周先生,周末我請您去納賢居,有幅畫要請您指點指點,順便給您賠禮道歉。”

“劉,我是很看好你的,好好幹!不要讓我失望哦!”

“好的好的,一定一定,那……”

“一個有父愛的藝術家才能創造出有愛的作品嘛,這兩天你就好好在家照顧孩子吧,咱周末見!”

“好的,再見再見!”

劉赫衝著手機咬牙切齒,又在空中亂揮舞了一通拳頭,方才從陽台走進來,看到在竊笑的和小夭,臉上尷尬至極。

“那個周先生是你老板啊?”

“是啊,一個用藝術標榜銅臭的商人——喂,該你了。”

“哇,你們打電話還要輪番上陣啊?”和小夭看著接過孩子的劉赫、拿起手機的黃爍說。

“他跟他老板請假,我跟我上司請假。”黃爍聳聳肩。

“照顧這麽丁點兒的孩子還需要兩個人啊?”和小夭覺得不可思議。

“和小夭,當你自由徜徉於祖國大好山河的時候,你可知道,我就在這60平方米的小窩裏圍著鍋台和孩子的水深火熱。”黃爍一臉悲壯。

“先探探虛實——喂,萌萌,Coco心情怎樣?……是啊,我家麥麥病了,要請假……那太好了,謝謝你哦——喂,Coco……你說我的嗓子啊?麥麥病了,照顧了她一夜,就成這樣了……是啊,別提了,熬了一夜,這張臉都不敢見人了……麥麥燒還沒退,我還在醫院呢……唉,我的皮膚要是有你一半好我就知足了……劉赫,哪能指望他啊,我真是後悔啊,嫁給這麽一個男人(和小夭嚇一跳,去看劉赫,那男人卻一點兒表情都沒有,在給孩子量體溫),哪裏比得上您那位的十分之一啊……哦,好的,謝謝,給你添麻煩了,回頭我請你SPA……好的,到時見。”

“你剛剛是在跟你的上司打電話?”

“嗯,Coco是我頂頭上司,一個生就一身媚外骨頭的中國人。”

“她很漂亮嗎?很少聽你這麽誇人。”

“你聽著很惡心吧?不過她坐在辦公桌後麵的時候確實很漂亮。”

“什麽意思?”

“所謂Coco,上半身苗條賽過蛇,下半身粗壯勝過象,舍得錢保養臉蛋兒,懶得起來動彈身子,所以,她隻有坐著的時候才算是個美女。”

“挖苦人哦,這可不像你黃大小姐的作風,在我的印象裏,你可是個天下無雙的老好人。”

“再好脾氣的人,落到一個變態老女人的手裏,也會失去理智的。”

“老婆,小寶貝餓了。”劉赫不淡定了。

“我看是你這個大寶貝餓了吧。”黃爍毫不留情地揭露丈夫,“折騰了一夜,我一點力氣都沒了,還是下去買吧。”

“等等,等等,我跟你一起去,你接著跟我說蛇身、象腿、人麵大美女啊。”和小夭把沙發當跨欄,“嗖”的一聲躥過去。

“請不要把您的快樂八卦建立在我的死去活來上好吧?”

“親愛的小爍爍,我這可是免費當你的感情垃圾桶啊,你不覺得我很偉大嗎?你都不知道,在外

麵的日子,我是日日盼你入夢,夜夜思你不願醒來,前段時間新聞裏說長江水變得又鹹又苦,專家還說是海水倒灌,其實就是我痛灑了幾捧思念的熱淚啊!現在好不容易見到你了,我當然要黏著你、纏著你,二十四小時跟著你,比口香糖黏在頭發上還要厲害,把這兩年我不在你身邊的日子都補回來。”

黃爍停下腳步,端詳著這張陪伴了自己八年的臉。

“小夭,以前我也沒覺得有什麽,可是現在麵對你,我怎麽覺得自己活得這麽次呢。畢業四年了,你怎麽還是這麽活蹦亂跳、精力無限呢?你再看看我……”

“你很好啊,溫柔賢淑、美麗大方、持家有道、教子有方、迷人少婦、火爆辣媽……”

“這就是問題!我把自己丟了!你說的都是別人眼裏的我,可那都不是真的我。”

“你想照鏡子?早說啊,確實,那裏麵有一個真的你,來,我幫你。”和小夭作勢去黃爍的包裏翻找鏡子。

黃爍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你看看我這二十多年,上了我爸媽選擇的學校,進了我爸媽認可的單位,去和我爸媽挑選的人相親,然後和我爸媽滿意的對象結婚,我毫不懷疑我以後也會按照我爸媽的意願死去,並躺在他們中意的那片墓地;而你呢,你選你喜歡的專業,去你想去的地方,愛你想愛的人,你想罵誰你就大聲地罵,你總是活得這麽自由自在、隨心所欲,我卻連抱怨都不敢。”

“完了,黃爍,你這種苗頭可是很不好,我很負責任地告訴你,痛苦來源於比較。現在,讓我來告訴你另一半事實,你是你爸媽眼中的好女兒,是你老公心中的好妻子,是你女兒最依賴的母親,是我媽夢寐以求的好女孩,是人見人愛的大眾情人;而我呢,一直就是你的反麵教材,我在學校裏擾亂課堂,在家裏不受我媽待見,在同事的眼裏還是假清高,在社會我就是一個在大學進修過的文藝‘女流氓’,我所承擔的罵名是你這輩子都想象不到的。明白?”

“明白。可是,我不想做我了。”

“你——什麽意思?”

“我要擺脫我爸媽給我的一切,做一回自己。”

“包括劉赫?”

“對!包括劉赫!”

“慢!讓我有點兒暈乎的大腦再確定一次,你是說,你要離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