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範小範高亢嘹亮的叫聲裏,牆體震撼,地麵搖晃,隻聽得哐啷啷一陣脆響。
支架上各種廚房用具掉了一地。
範小範順著肖健的目光,看到一把鋼刃陰森的斬骨刀,尖叫著逃離了犯罪現場。
是夜也,月黑霧濃,陰風森森。左觀和小夭夢魘似魔,右察範小範怒火如熾,至於黃爍神傷,獨黯然而泣下,信可悲也。
不過,最可悲的好像還不是這三個人。
赫然畫廊。
劉赫臉色灰白如剛從大煙館裏出來的癮君子,頭發蓬亂,雙眼充血。
周先生的頭發用發膠搞得根根直豎,和眼鏡後麵的小眼睛一樣賊亮賊亮,踩著頭層小牛皮的鞋子,哢哢哢走過來。
“劉赫啊,我要的那批畫怎麽樣了?完成多少了?”
“周總,我這幾天沒靈感,隻做了兩幅……”
“靈感?劉赫,你跟我開什麽國際玩笑?你就是一畫匠,你生產的是商品,客人要什麽你畫什麽得了,你跟我提靈感?你還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上了幾次報紙,接受了幾回采訪,你還真把自己當大師了啊?你搞清楚,那都是我包裝的。”
劉赫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隱忍不發。
“你老婆的事,我也聽說了,不過你一個大男人,不管什麽時候總應該以事業為重的,女人嘛,那話是怎麽說的來——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舍不得老婆抓不著流氓,男人隻要有錢了,什麽樣的女人還不都乖乖送上門來,老婆也隻是抓流氓的誘餌不是,想開點兒啊。”
“我也想當流氓,你願意讓你老婆當誘餌嗎?”
周先生實在是沒有想到軟柿子劉赫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對自己的衣食父母頂頭老板說出這樣一句話,等他腦子轉過彎來,頓時七竅生煙。
“劉赫,你行啊,你忘了你當年縮在草廈子裏作畫的窮酸樣兒了吧,你忘了是誰給你開的畫廊讓你有錢、有地位了吧,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你,你,你這個——狗東西!你是不想幹了是吧,好,好,我成全你,你滾,你現在就滾!”
周先生暴跳如雷,劉赫卻在他開罵的時候就起身往外走,周先生越發氣得血往上湧,跳著高地咒罵,可是劉赫已經走遠了,他隻好衝著劉赫的畫作發泄,但是想到弄壞了要賠錢,隻好隔空揮舞著手指小心翼翼地罵。
某政府部門。
Coco坐在巨舒適的老板椅裏麵,努力做出一臉凝重,看著頭一次見婆婆的小媳婦似的黃爍。
“黃爍啊,我真是恨鐵不成鋼啊,我真沒想到,你會做出這樣的事,你知道這給我們單位造成多麽惡劣的影響嗎?黃爍,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是公務員,你是國家的辦事人員,你的一舉一動都會影射到我們整個部門的形象啊,你看看你幹的這件事,給政府丟人,給國旗抹黑啊!”
黃爍低著頭沉痛悔過。
“你知不知道,你的行為是要被開除的!”
黃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要是真的開除,就不用說這麽多廢話了,這麽說無非是要她感恩。
“Coco,對不起,我連累你了,你對我的好我會記在心裏的。”
“你以後注意就是啦,家裏的事情就要在家裏解決,千萬不要弄到單位來啊,影響不好啊。”
見黃爍如此冰雪聰明,Coco也適可而止了。
“對了,昨天我男朋友來接我,你看到沒
?他見你們夫妻吵架還非要過去看看呢,嘻嘻,還是個小孩子脾氣呢。”
“你男朋友?”
黃爍在心裏嘀咕,你換男朋友比翻日曆還勤,我要是知道你的新男朋友長什麽樣子才真見了鬼了。
“是啊,就是那個穿銀色西裝,特別帥的那個,我剛給他買的西裝,好幾千呢,可是值,你看看,穿在他身上,嘖嘖,簡直就是流落凡間的王子啊。”
“哦——那個啊,我想起來了,是的,是的,我當時還想,這是誰啊,這麽帥,簡直萊昂納多啊,沒想到是你男朋友,Coco,你桃花運真好,你好幸福哦。”
“哪裏啦,他就是會哄我開心啦,溫柔體貼,對我百依百順,從來都是那麽……那麽……就像那個什麽電視劇說的,就是像花一樣的男子,對了,流星花園,和仔仔一樣溫柔,像道明寺一樣深情,像西門那麽帥,要是再有一點兒霸道就好了,他到現在還沒吻過我呢,他太害羞了,嘻嘻……”
Coco沉醉在自己的桃花島裏。
黃爍都在Coco的雙眼裏看到兩顆怦怦直跳的紅心的時候,Coco終於放她離開了。
“喂喂,沒事兒吧,我怎麽聽著裏麵的氣氛那麽詭異啊?”對桌的同事沒等黃爍坐穩,腦袋就探了過來。
“在跟我說她的新男朋友呢。”
“新男朋友,哦,我想起來了,昨天下班是有一個滿臉粉刺的家夥來接她,Coco一到點了就往外走,還說不好意思,男朋友在外麵等,生怕我們不知道。對了,你手機一直響,快看看吧。”
黃爍拿起手機,七個未接來電,都是劉赫的,黃爍心頭不由得泛起一股厭惡,這時候,手機又響了,黃爍拿著手機快步走到外麵。
“什麽事?”
“老婆,我想見你……”
“劉赫,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在我們單位出現,你這輩子就甭想再見到我了。”
“好,好,我不去,那——你出來我們見個麵,可以嗎?”
“我不想見你。”黃爍氣憤未消,話說得斬釘截鐵。
“黃爍,昨天是我不對,我求求你了,不要……”
嘟嘟嘟嘟……
下午,黃爍接到婆婆的電話。
“媽……”
“黃爍,我問你,劉赫呢,劉赫在哪兒,你知不知道?”
“劉赫?這個時候他不是在上班嗎?”
“他被開除了!”
“開除了?怎麽回事?我不知道啊。那,他不在家嗎?”
“他要是在家我還用問你嗎?看來你是什麽都不知道!你就知道跟那個油頭粉麵的小子鬼混,我告訴你黃爍,我兒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償命!”
黃爍拿著電話的手擎在半空,劉赫不會那麽脆弱吧,可萬一他真的自殺了怎麽辦,我就是劊子手!
黃爍抬起手,仔仔細細看了又看,仿佛一定要從指縫手紋裏找出一星半點的血絲來。
黃爍以前總覺得威海是個小地方,適合她這種“不思進取”“貪圖安逸”離不開媽媽懷抱的乖乖女寄居蟹式生活的小地方。可是,當她要找一個人的時候,黃爍才發現威海好大。
“你再想想,你們還有什麽朋友?你們以前去過的地方?”
黃爍不敢看劉媽媽淩厲的三角眼,艱難地搖了搖頭——在此危難時刻,劉媽媽決絕放棄了藝術家母親形象,恢
複了她在菜市場口角幾十年的精明市儈。
“我的兒子命苦啊,找了這個娼婦,在外麵偷漢子,逼死了我的孩子——”劉媽媽拍腿大哭。
“哇——”一直埋頭看畫冊的麥麥像是得到暗示,配合著奶奶,發出更加嘹亮的哭聲。
“哦,麥麥乖,麥麥不哭,爺爺陪你看畫冊,看,這是大海,大海多漂亮,爺爺帶你去看大海……”劉爸爸急忙哄孩子。
“大海?對了!我想起來了,家裏劉赫正在畫的那些畫,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麵的地方!”
“快!快去!”劉媽媽說著,人已經到了房門前。
大海邊,樹木蔥鬱,鳥語花香。喝得不知道東西南北的劉赫,執著地往山上爬,他一身酒氣,衣服上、頭發上都沾著草屑樹葉。
“哎呀,我的小赫呀——”劉媽媽哀號一聲撲了上去。
“你哭什麽!趕快把他扶到車上。”劉爸爸最鎮定。
劉媽媽不容黃爍插手,自己和老伴兒竭力將兒子攙進車裏。喝醉了的劉赫身體沉重無比,倆老人幾乎是硬生生把劉赫拖上樓拖進屋的。
劉媽媽擰了毛巾擦拭兒子臉上的髒東西。
“媽,我來吧。”黃爍柔聲道。
劉媽媽眼球突出,氣鼓鼓地瞪了她一眼:“不用。”黃爍垂著頭訕訕站在一旁。
夜深了。
屋裏安靜得很,公公和婆婆已經睡下了。
劉赫的頭突然扭動起來,黃爍急忙把垃圾桶拿到床邊,人還沒扶起來,他已經開始吐了,肮髒惡心的嘔吐物在胸前弄了一堆,劉赫吐完又陷入深沉的睡眠。黃爍忍著惡心,用一卷衛生紙處理那堆東西。
沒過多久,劉赫又不安起來,黃爍急忙去搬他的腦袋,可是搬不動,劉赫像是要跟她對著幹,把腦袋往床裏一扭,又哇哇地吐起來,然後,劉赫就以自己為圓心,開始轉著圈兒地嘔吐。黃爍看著臉上、頭發上、身上都沾滿汙物的劉赫,又氣又惱又恨,又不得不強忍著心頭的厭惡處理那一攤攤東西,就這樣一直折騰到淩晨,黃爍又困又累,可是屋內的氣味讓她幾乎窒息。
黃爍敞開窗,昏昏沉沉,盼到了第二天的太陽。
“哎呀,黃爍,你是死人啊,你丈夫吐成這個樣子,你都不知道給他弄弄幹淨啊?”
婆婆尖銳的呼喊聲喚醒了在桌子上迷糊的黃爍。
“你看看,這臉上還有呢,這被子怎麽弄成這個樣子?還開著窗,感冒了怎麽辦?”
“媽,我……”黃爍說不出話來。
“吵什麽呢?”劉赫也醒了,極其煩躁地抱怨。
“小赫,你醒了?頭暈嗎?哪裏有沒有感覺不舒服?你爸在熬粥,你等一會兒,好了我就給你端來啊。”
“黃爍,還不給他擦擦。”婆婆臨走前又瞪了一眼。
黃爍拿起毛巾,來到床邊,擦拭劉赫臉上頭上殘存的汙物。劉赫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黃爍,沒有你我活不下去。”
劉赫嘴巴裏呼出的氣息很臭,臉上身上還有汙漬,黃爍皺了皺眉。
“你快去洗洗,媽等著你吃飯。”
黃爍說著走到衣櫃前給劉赫找替換的衣服。
劉赫掀開被子,從**起來,猝不及防一陣眩暈,黃爍急忙伸手去扶他,劉赫看到黃爍隻是用指尖迅疾地觸碰了一下自己的身體,他沒有看黃爍,抓過衣服向浴室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