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巴卡小心的移動著身體,用盾牌護住胸腹,並把短斧藏在盾牌後麵,不讓對手看到短斧的位置。

 雖然剛才他和安德兩人一團和氣,好像哥倆好似的,可那隻是做給科裏老師看的。這場考核關係到自己的前途,怎麽可能手下留情?

 如果能通過二級戰士考核,那巴卡就可以像他父親一樣,進入軍隊成為男爵領的正規士兵;如果通不過,三個大銀幣的二級戰士考核報名費就等於白交了,雖然家裏不是出不起這筆錢,可這個數字對巴卡家也不是一筆小錢。

 巴卡緊緊盯著對手的雙肩,謹慎的朝對方接近著,對方使用細劍,攻擊距離要比巴卡的短斧長一些,如果是正常情況下,對方會先出手攻擊。

 可直到兩人的距離接近五步之內,已經到了巴卡的最佳出手距離,對方卻依然沒有主動攻擊的跡象。

 巴卡爆喝一聲,鋼盾護住身前,合身朝前猛撞出去。

 這一撞,是巴卡慣用的套路:對方如果閃避,必然一時間重心不穩,巴卡藏在盾後的短斧就會趁對方身形浮動,揮出致勝一擊。而今天的對手安德,使用的兩柄長短雙劍,就沒有任何一把,是可以硬接巴卡的盾牌撞擊的。

 對方果然不敢硬接!他朝巴卡的左手側橫移出去。

 這完全在巴卡的預料之中,巴卡左手持盾右手執斧,對方隻要不是傻瓜,就知道不該朝巴卡的右手斧頭那邊湊過去。

 可是巴卡這一撞,是他的常用武技,腳下的步法大有講究。

 這一步跨出,左腳前邁,落地時,腳尖是斜斜外撇,指向左側的,也就是說,這一步落地,巴卡整個人都會自然而然,順著腳尖方向,朝左側轉過三十度!

 借助這轉身扭腰的力量,巴卡接下來的短斧橫掃就會比平時更快三分,對付一個因為閃避衝撞而重心不穩的對手,簡直就是手到擒來——這盤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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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回到片刻前。

 安德左手握著短劍,右手提著細劍,看著對麵舉盾,像一頭公牛一般直撞而來的莽漢,心中很猶豫。

 這個層次的對手,對於如今的安德來說,沒有半點威脅。

 無論是一腳硬踹在盾牌上,把對方連人帶盾硬懟回去;還是用快劍攻擊對方不在盾牌掩護下的身體部位,對安德來說都不是難事。

 不過前者會暴露自己過人的力量,後者展示的速度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已經低調了好多年的安德,不想因為這種安全的比試,暴露自己的底牌。

 學哲學的人,大多非常敏感——哲學專業畢業的精神病患者,比例僅次於心理學專業畢業生。

 安德也不例外,他的毛病不太嚴重,僅僅是‘總有刁民想害朕’的被害妄想症而已,所以,任何時候都為自己留一手救命的底牌是安德的習慣。

 在地球上,安德會在不同地方藏一些現金以防萬一;而在這個世界,安德從來不在任何人麵前施展殺招。

 所以,明明有好幾種辦法迅速擊敗對手,安德卻選擇了最中規中矩的方法——橫跨一步,避其鋒芒。

 巴卡盾牌衝撞、逼得對方重心偏移,然後短斧從盾下飛出,一斧橫斬,這兩招銜接緊密一氣嗬成,不光是巴卡覺得穩了,連許多旁觀者也覺得他贏定了。

 下一刻,安德身形旋轉,就好像被斧頭驚起的蝴蝶一般,貼著短斧向外旋了出去,於此同時,他右手的細劍宛如一片落葉,輕盈的削了出去。

 巴卡猛的低頭,金屬頭盔上微微一震,想必中了一劍,不過衝擊感並不強烈。

 接著,巴卡雙膝微屈,矮身跨步前衝,左手鋼盾上掀護住頭臉,右手短斧從盾下飛出,斜斬對方膝蓋——這是從矮人的下盤斬中,演化出來的人類下盤斬。

 如果是一位矮人使用這一招,那就是正常的跨步衝前斜向下斬,不過人類使用這一招,就不得不矮下身形才行。

 安德一躍而起,一腳踏在巴卡的盾牌上,避開對方從盾牌下伸出的斧頭,一個跟鬥從巴卡頭頂躍了過去,穩穩落在地上。

 “嘩——”觀眾們頓時大嘩起來。

 看了一上午的戰士考核,大家來來去去的實戰動作就是那麽幾下,要不是時不時有年輕人出些洋相,這種比試真沒啥好看的。

 “這招漂亮!”旁觀者中,有誌於成為戰士的年輕人兩眼放光,這招太瀟灑了,自己是不是可以學學?

 “安德這小子可以啊!”

 “華而不實。”坐在場邊的考官們對此評價卻並不高。

 甭管是不是華而不實,反正安德借助這一跳,避開了巴卡的攻擊,兩人重新對峙起來。

 真刀真槍的比武就是這樣,計劃好的三招兩式如果不能擺平對手,大家就會進入對峙狀態,重新尋找機會。

 這次是安德先出手,他右手微微一振,細劍在陽光下抖出一片殘影,朝巴卡迎麵灑去。

 這可不是安德出手有多快,而是利用細劍的彈性做出的攻擊,這一招要是麵對其他對手,自然虛虛實實,難以招架。

 不過巴卡手裏拿的是盾牌,隻要把盾牌一舉,管你攻擊落點在哪兒,反正都在盾牌的保護下麵。

 ‘叮叮叮、叮叮叮——’金屬撞擊的聲音如雨打芭蕉,一瞬間,也不知道有多少劍落在盾牌上。

 接著,一柄短劍從盾牌下麵探了進來,險些刺到巴卡襠下的鎖甲上。

 巴卡大吃一驚,剛才他還覺得,贏得這場考核比什麽都重要,但此刻他卻頓悟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至理名言。

 他果斷把盾牌向下一壓,同時用出吃奶的力氣向後急倒,一個後仰滾翻擺脫了危機,這一連串動作連貫流暢,雖然看起來有些狼狽,但效果著實不錯。

 安德如影隨形,緊追而上。

 在廣場上,進行二級戰士考核的人並不隻有安德和巴卡這一對,實際上,今天參加二級戰士考核的新人有七個;有一定資曆的鎮衛隊士兵和新兵訓練營畢業的預備士兵還有幾十個。

 不過,別人都是挑戰考官,三招兩式之間就結束考核。

 別人的考核都結束三輪了,場上隻有巴卡和安德這一對,還在翻翻滾滾打的好不熱鬧。

 安德身形飄忽不定,長短雙劍交錯旋舞。

 黑鐵細劍高飛低旋,‘嘶嘶嗡嗡’中帶起漫天劍花;左手的短劍則劍隨人走,往往從肋下、肘底等出人預料的角度飛出,雖然短劍出劍次數不多,但每一次出劍,都能把好不容易搶到他近前的巴卡再次逼出去。

 這還不算,安德身上的皮甲可不是別人身上那種黃不拉幾、或者黑乎乎的皮甲,而是式樣美觀,裝飾作用高於防護作用的禮裝式皮甲,配合這安德這種翩然來去的劍法,簡直不像是在和人決鬥,而是在跳一場雙人舞。

 而作為安德的對手,巴卡同樣表現出色,或者說,在許多考官的眼中,巴卡的表現比起安德那種華麗但殺傷性不夠的劍法更為出色。

 他手持鋼盾短斧橫衝直撞,開始的時候,在對方長短雙劍的反擊下還有些縮手縮腳,可是後來也許是適應了對方的節奏,他的盾牌和短斧配合越發流暢起來。

 巴卡盾牌舞動如風,哪怕對方劍花如雨,他一盾在手風雨不透,短斧更是借著盾牌揮舞的力量,像追隨風浪的海燕,追隨著盾牌,在盾牌周圍忽隱忽現。

 巴卡自己都覺得,他自從練習盾斧配合以來,從未有過如此酣暢淋漓。

 左手的盾牌和右手的短斧似乎被什麽力量貫通起來,整個人似乎變成了一粒滴溜溜旋轉的鋼球,盾牌籠罩的方圓兩尺之地,便是自己的控製領域!

 平日裏,如此劇烈的使用盾斧,必然已經一身臭汗氣喘籲籲,可是現在,一種無形的力量貫通左肩右臂,仿佛像一股溫水在左右肩膀裏來回滾動。

 揮出盾牌,這股溫熱的力量順著左手流動,讓沉重的鋼盾變得輕盈;收回盾牌,這股溫熱的力量頓時順著肩膀流動到右手,右手短斧揮出時,甚至可以感到風在摩擦短斧的斧刃,斧頭不像是在劈砍,而是借助風在滑翔!

 這種美妙的感覺前所未有,讓巴卡甚至暗暗祈禱對方能再多支撐一寫時候,千萬別立刻認輸,讓他多體驗片刻也是好的。

 科裏手持長棍,站在邊上,隨著兩人戰鬥不停轉換位置。他要在出現危險時及時阻止戰鬥。

 不過此刻,科裏的頭上出現了汗珠。

 這不是熱的,而是緊張的。

 原本這兩個孩子的戰鬥還在他控製之下,可是隨著戰鬥時間的延長,這兩個孩子雙雙進入了一種奇妙的戰鬥節奏。

 這種形式的戰鬥,科裏隻是聽說過、卻沒有親眼見過——據說棋逢對手的武者交手時,會在某種難以形容的契機下,突然產生了一種默契,從而雙雙武技大進。

 這個世界沒有啥一朝頓悟的說法,但是武者在戰鬥中想通了一個訣竅,從而突破關口的說法卻是屢見不鮮——要不然這個世界那麽多冒險者呢?當然靠冒險賺錢維生是一方麵,可也有一部分人是為了追求突破的契機。

 科裏確定,在這場戰鬥中巴卡獲得的好處之大簡直無法形容。

 別的不說,光是這種左右手之間流暢的力量轉換,就是四級以上劍盾戰士/斧盾戰士才能掌握的高級技巧,就算是科裏自己,也不過就是這個水平。

 以巴卡這小子現在這種打瘋了的狀態,真要出了什麽意外,科裏沒把握用手裏這根長木棒擋住他全力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