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繁花》正式開始拍攝, 謝停洲一大早就被叫起來做妝造，這次的造型比較麻煩，需要提前三個小時趕到片場。
謝停洲很少喝多, 睡得很沉, 王海青敲了幾次門都沒人應, 又不敢直接進去叫他，最後還是在娜娜的建議下, 將這個棘手的問題推給了林川。
自從上次林川和他們一起工作了幾天，王海青和娜娜對林川都是一致好評：能打能抗力氣大，敬業便宜不廢話。
王海青都恨不得請林川直接來當謝停洲的助理, 也讓娜娜輕鬆一點。
於是林川拿著謝停洲房間的房卡，站在門口猶豫了半天，還是一狠心刷開了門, 推門走了進去。
比起被剛起床的謝停洲罵, 他們遲到的後果可更糟糕。
謝停洲住的是套房, 林川走到臥室門口朝裏一看，發現**竟然是空的，被子也已經鋪平，沒有任何人影。
他愣了一下，一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房間了。
這時, 身後的浴室門被人拉開, 林川轉身一看，猝不及防地和身上隻圍了一條浴巾的謝停洲對個正著。
兩個人都驚了一下，謝停洲下意識朝後退了一步，林川臉則紅到了脖子, 飛速退回了門口。
“不不好意思，海青哥說你敲門沒人應, 以為你還沒起來……我……”
“……我剛才在洗澡，”謝停洲抓著掛在浴室門口的浴袍草草往身上一套，走了出來，“時間到了？”
“沒、沒有……，”林川說，“還有半個小時，海青哥……擔心你遲到。”
謝停洲看了一眼僵在門口不知所措的林川，開口問道：“吃飯了嗎？”
林川一愣，搖搖頭。
謝停洲隨手撥通身邊的酒店電話：“送兩份早飯過來。”
“不用管我，”林川忙擺擺手，“我下去一樓吃飯。”
“一起吃吧，”謝停洲拿起毛巾擦了擦還在滴水的頭發，又拿起吹風機，“等會兒一起去片場。”
“哦……好。”
早飯很快就送來了，酒店的早餐很精致，林川坐在餐桌前，一邊吃一邊看著謝停洲吹頭發。
這副畫麵還挺好看的，謝停洲常年鍛煉，身材很好，剛才那短短的一瞬林川都看到了起碼八塊腹肌，就連裹著浴巾吹頭發的樣子都像是在拍什麽大片。
放下吹風機，謝停洲有些莫名地看了林川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林川吃的很香。
謝停洲坐到餐桌前，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又看了林川一眼。
林川差不多快吃完了，正在努力不浪費碗裏的最後幾個蝦餃，吃的非常起勁。
謝停洲沉默了幾秒，終於還是問出了從剛才就一直想問的問題：“……林川。”
“嗯？”林川看向他。
“昨晚……”謝停洲語調有些猶豫，“是誰送我回來的？”
“哦，這個啊，”林川答道，“你喝醉了，我和海青哥一起把你帶回來的。”
“……”謝停洲麵色有些糾結，“我……沒亂說什麽吧？”
“沒有啊，”林川吃完了那幾個蝦餃，抬頭看向謝停洲，“很正常。”
“……哦。”謝停洲微微鬆了口氣。
“就是……行為有點不一樣。”
……謝停洲那口氣又吸了回去：“我做什麽了？”
他早上醒來的時候，腦海裏有些模糊的印象，自己好像一直在抱著什麽溫暖的東西，很舒服，到酒店後那個溫暖的東西卻要離開，他不願意就死死拽著，僵持了很久。
應該……不是林川吧？
“你昨晚拉著我的衣服不讓我離開，”林川的話很快擊碎了謝停洲僅存的幻想，“我扯了十幾分鍾都沒辦法，還是海青哥想了個方法，我們才能走的。”
謝停洲這下明白過來自己醒來時手裏為什麽攥著一塊毛巾了，是王海青把毛巾當做林川衣服的替代品塞到了自己手裏。
“……”
林川看著謝停洲慢條斯理吃飯的樣子，起了點壞心眼，故意把昨晚謝停洲做的事情一五一十事無巨細地重複了一遍，果然看到謝停洲的神情越來越尷尬，臉也開始變紅，最後連早飯都沒吃完，匆匆起身去換衣服了。
林川收拾好桌子上的垃圾，又突然笑了一聲，自己是不是有點過分了，揪著昨晚的事情不放。
不過……這可是難得的機會，謝停洲平時總是顯得無懈可擊，偶爾有些出格的一麵，反倒顯得生動一點。
……
走出酒店門，林川才發現謝停洲走的飛快，已經坐電梯下去了，看得出來他短時間內不是很想再麵對林川。
林川扔掉手裏的垃圾，也跟著到了酒店一樓，隨後就被眼前的車輛震住了。
一輛高度足有三米的白色房車停在酒店門口，造型拉風又帥氣，王海青正坐在副駕駛上，笑眯眯地朝著林川招手：“來來來，準備上班了。”
“……”林川的目光繞著房車轉了一圈，最後看回王海青，“這是什麽？”
“房車啊。”
“……我知道，”林川被王海青篤定的語氣搞的有些不自信，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我是問……你為什麽坐著房車來了？”
“哈哈，這還不明顯嗎？”王海青語氣十分得意，“這部戲拍攝期間，我們的出行就靠它啦！怎麽樣？帥不帥？我選了半天選出來的。”
“帥，”林川先順著他的話回了一句，隨後又是一愣，“你是說，之後的幾個月都用這個大家夥嗎？”
“是啊~”王海青眨眨眼，“別驚訝，現在哪個明星不用房車，我們已經很落伍啦，這輛車是租的，等老板看中了，就直接買一輛玩玩。”
“哇……”林川忍不住感歎道，“有錢真好。”
王海青得意地挑眉：“《九洲繁花》拍攝周期緊張，以後老板中午就不用回酒店了，直接在房車上休息，快進來看看，這裏麵設備可全啦，能吃飯能洗澡，還能看電影！”
林川上了房車，朝著裏麵一看，頓時更震驚了。
這輛房車配置很全，會客區、餐飲區、休憩區一應俱全，而且真的像王海青說的一樣，留了一塊區域用來看電影。
謝停洲就坐在卡座沙發裏，正低頭看著劇本，聽到林川進來了也沒有抬頭，隻是又坐直了一些，神情依舊不太自然。
林川卻已經興奮地湊到了他麵前：“那個……你這個房車……”
謝停洲聽出他語氣裏的祈求，抬頭看向他：“什麽？”
“能不能……”林川有些忐忑，“能不能也讓我沒事的時候坐一坐啊？”
“……”謝停洲眼底浮現出詫異，似乎不明白林川為什麽這麽說。
林川緊張地又補了一句：“我不會亂動東西的，就坐在這個沙發區！”
謝停洲直直地看了林川一眼，欲言又止：“你……”
難道林川沒明白自己為什麽要換房車嗎？
不就是因為多了一個人，原先的商務車顯得擁擠，才換了個大的？
林川竟然還這麽客氣地問自己能不能用？
王海青忍不住回道：“當然可以！隨便用！都是自己人！”
林川頓時歡呼起來：“太好了，謝謝海青哥！”
“……”謝停洲眼眸沉了下來，不悅地看向王海青。
自己人？什麽時候王海青和林川這麽親近了？
而且林川難得用這麽懇切的語氣和自己說話，就被王海青這麽給攪合了！
“我似乎還沒同意吧。”謝停洲幽幽地開口。
高興到一半的林川頓時又蔫了下來，他看向謝停洲：“啊……”
王海青這時才遲鈍地回頭看了謝停洲一眼，接觸到老板的眼神，頓時心底一涼，猛地轉回頭，一邊反思自己哪裏說錯了，一邊哀嚎這個月的商務恐怕很難再接了。
林川討好地坐到了謝停洲對麵，態度真誠，目光熱情：“你看，這部戲我是你的武術替身，我們的時間其實不會重複的，你拍戲的時候我休息，我上場的時候你休息。”
“所以，所以我不會吵到你的，我也不亂跑，也不泄露你的隱私，我就是……想來這裏休息一下。”
林川習慣了找個角落窩著休息，但是隨著天氣變冷，室外溫度下降，已經很難隨便睡著了。
現在他猛然看到有這麽漂亮的房車，不心動是不可能的，謝停洲好歹也算是接下來幾個月自己的老板，給員工提供一點便利……應該可以的吧？
不過林川也沒抱太大指望，畢竟謝停洲一向很講究，對於個人隱私也很看重，他的車裏不會輕易讓別人進去。
“好。”
這邊林川還在胡思亂想，那邊謝停洲已經開口答應了，說的很幹脆，以至於林川第一時間以為自己聽錯了。
“啊？”
“我說，可以。”謝停洲重複了一遍。
林川的雙眼瞬間亮了起來：“謝謝老板！”
謝停洲一愣：“……你叫我什麽？”
“……”林川眨巴眨巴眼，“謝謝謝老師。”
謝停洲皺起了眉頭：“以後不要叫我謝老師。”
聽起來太過疏離，仿佛自己和劇組其他人也沒什麽不同。
“那……”林川頓時猶豫起來，“謝老板？”
“……”謝停洲的臉色更不好看了。
這時，房車的門突然又被拉開，一道明朗的女聲響起：“謝哥！海青哥！我來啦！這個房車也太拉風了，酒店裏的人都在議論呢！”
娜娜一身明黃色運動服，動作輕快地跳上了車，隨後看向林川。
“對了，我剛才聽到什麽蟹老板？誰看《海綿寶寶》了？”
林川：“……”
謝停洲：“……”
“噗！”王海青沒忍住笑了出來，又很快壓著笑憋了回去，招手讓娜娜過去，“來坐這兒，給你留了個位置。”
娜娜興奮地坐了過去，打量了一圈房車，最後目光移到謝停洲比輪胎還要黑的臉，笑容一滯，扭頭小聲問王海青：“謝哥怎麽了？”
“……沒什麽，”王海青笑道，“你別問了，看看行程表吧。”
“哦……好。”房車發動駛向片場，娜娜開始低頭核對行程表，王海青也忙了起來，留下沙發區兩個人相對無言。
林川心虛地眨了眨眼，不太敢直視謝停洲。
謝停洲聲音有些發悶：“我的名字很難念嗎？”
“不、不是……”林川小聲開口，“我就是覺得……叫起來不太禮貌。”
畢竟幾乎沒有人直呼謝停洲本名，大家不是叫“謝老師”就是叫“謝哥”，可這兩個稱謂放在自己身上都有些別扭。
“不禮貌？”謝停洲重複了一遍他的話，愈發不解，“哪裏不禮貌？”
“……”眼看越解釋越亂，林川隻好說道，“沒有不禮貌，我說錯了。”
“謝……謝停洲，”林川克服心底的怪異，還是念出了這個名字，“謝謝你。”
謝停洲這才稍稍滿意，不再追問他，轉而看向手裏的劇本。
林川鬆了口氣，也安靜下來，低頭開始發呆。
謝停洲……
即使是在大黎的時候，林川也很少直呼謝停洲的名字，他叫了五年的師父，對他來說，“師父”這兩個字，比一切的稱謂都要親密、都要重要。
而且這是隻有他能喊的名字，謝停洲一生從未收過徒，無數潛心武學的人踏破門檻，也沒能得到他青眼相看。
破例收下林川後，謝停洲更是公然宣稱不再收任何弟子。
林川每每在別人麵前喊“師父”，其實都暗含了炫耀的心理——這可是他一個人的師父，大黎最厲害的高手，是他林川的師父。
林川唯一的遺憾，就是自己天賦太笨、學武太慢，努力了五年，謝停洲一身的武功也隻學了個二三成，那些驚才絕豔的劍法，從此就要失傳了。
想的太入神，林川渾然不覺對麵的謝停洲正在盯著自己。
謝停洲記憶力一向很好，背劇本的速度也很快，因此房車才行進到一半，他就已經放下了手裏的劇本，沒想到一抬頭卻看到林川正在發呆。
林川此刻的神情，和他平時總是開朗笑著的模樣截然不同，微微有些失神，眼角發紅，怔怔地看著一個地方，滿眼都是思念。
這模樣讓謝停洲突然有些不悅，林川似乎……在想著一個對他很重要的人。
謝停洲拿起保溫壺，按下壺蓋上的開關，“啵”的一聲，壺蓋彈了起來，這聲響在安靜的房車裏顯得十分突兀。
拿起壺蓋，謝停洲給自己倒了杯熱水，端起來抿了一口，又瞥向林川，對方仍舊在出神，對這邊的動靜竟然一無所覺。
“……”
謝停洲微微用力放下杯子：“嘭。”
“嘭！！！！”
幾乎是同時，一道碰撞聲突然響起，房車猛地一晃，謝停洲手裏的水杯瞬間灑了出來，他心底一驚，立刻將杯子朝著自己傾倒，以防熱水潑到林川身上。
林川也被這碰撞驚醒，猛地回神抬頭看向聲響傳出的地方，似乎是房車的右前側。
“怎麽了？！”
王海青的哀嚎傳來：“不是吧，撞車了！”